“凤箫（母亲）！”
    武帝和武玄风的声音齐齐响起。
    魏后却是看也不看他二人，目光轻抬，看向神色淡漠难窥内心真意的穆东明。默了一默，黯然说道：“我知道，现在说什么都晚了……我什么都不求，只求你放过你舅舅和风儿，东明，我求你了！”
    话落，魏后陡然撩起裙摆“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
    这一幕，只把武帝父子俩给震得魂飞天外，等醒过神来后，父子俩几乎是抢上前，一左一右伸手去拉跪在地上的魏后。
    “凤箫，你起来！快起来！”武帝一迭声的喊道。
    武玄风红了眼眶，一边扶着地上的魏后，一边目光狠狠瞪视着穆东明。
    魏后拼命的推拒着武氏父子俩的手，挣扎着朝穆东明看去，嘶声喊道：“芲儿已经被你杀了，阿瑾也死了，到底要怎样？要怎样你才肯罢手？才肯放过我们？你说！你说啊！”
    魏后膝下统共二子一女，可武帝膝下儿子女儿却是一大把，武玄芲虽也曾是寄以厚望的长子，可这厚望终究败给了滔天的权势的和野心！武玄芲的死，悲伤之外更多的却是如释重负！
    而就在这一刻，魏后撕心裂肺伤心欲绝的一声喊，却像一把利刃穿过他重重铠甲包裹的心，心痛和悲伤一瞬间扑天盖地般袭来，将他完全的淹没。
    “凤箫，不要说了，不要说了……”武帝强势的将魏后抱在怀里，将魏后几近疯颠的头按在胸前，一手轻拍着她的后背，“都过去了，一切都过去了。”
    “不，过不去的，永远都过不去的！”魏后揪住武帝的衣襟，细纹密布的脸上，泪水如决堤的洪水汹涌而出，哆嗦着嘴唇，瞪大了眼看着武帝，“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为什么？为什么这一切都要报应在我的儿女身上？明明该死的人是我，是我啊……”
    “凤箫啊！”武帝整个人控制不住的颤抖起来，却用尽所有的力气死死抱住了脱力往地上瘫去的魏后，他猩红着眼，抬目看向穆东明，“阿羲，你就算把我们全都杀了，又怎么样呢？皇宫在你的手里，可你别忘了，盛京城外有二十万卫军驻守。”
    穆东明没有言语。
    偎依在武帝怀里背对着穆东明的魏后，却在这时唇角挽起抹几不可见的弧度。只是，当目光落在死去的僖嫔和控制不住抖动的淑妃身上时，眸底陡然一冷，杀机一闪而逝。
    “有道是：鹬蚌相争，渔翁得利。”武帝沉沉叹了口气，垂眸看了眼怀里颤抖不已的魏后，哑着喉咙说道：“我不敢说我都是对的，但你扪心自问，走到这一步，穆氏真的就一点错都没有吗？”
    穆东明唇角挑起抹讥诮的弧度，仍旧一言不发。
    “阿羲，你想要护住那个姓顾的小丫头，可是倘若今天我们都死在这里，就算你把司牧云留给了她，她真的便能平安无事？”武帝问道。
    穆东明没有什么表情的脸上，渐渐的起了变化，幽深如海的眼眸里有着异样的情绪一闪而过，快得叫人难以把握。
    可武帝却是抓住了！
    好，只要这世间还有能让他在意的，不舍的，便是好事！
    深吸了口气，武帝继续说道：“你要自由，我要权势，何不就让一切复归原位？”
    穆东明扯了扯嘴角，脸上绽起抹没有温度的笑，“复归原位？”
    武帝才要点头，却在对上穆东明眸中的讥诮之意时，一瞬恍然，连忙说道：“我以大周国运，武氏血脉起誓，今后绝不会再有任何伤害你以及顾姑娘的事发生，若违此誓，大周一代而终，武氏断嗣。”
    魏后攥着武帝衣襟的手刹那间青筋纠结，懦夫，他们的儿子，女儿因穆东明而死，他却为了自己活命，发出这样的毒誓……魏后一对被泪水洗过的眸子，恨意如同熊熊燃烧的地狱之火，让她浑浊的双眼如同浸在血水里一般。
    躺在地上的淑妃，眉头也紧紧的蹙了起来，脑子滴溜溜转得像风车。如果，如果楚王死在这里，这天下谁还能和她的儿子争？
    淑妃悄然的睁开了眼，不想，却在下一刻，对上一双猩红如地狱恶鬼一般的眼。下意识的便要尖叫，却在触及一抹明黄身影时，猛的捂住了嘴。
    隔着几步的距离，两人的目光却早已经刀光剑影，你来我往不下数百回合。
    眼见重誓已下，可穆东明仍旧一言不发。
    武帝蹙起了眉头，眼底恼意渐生，只是，人在屋檐下却不得不低头。轻叹了口气，他不得不再次开口说道：“阿羲，这样也不行吗？”
    这样也不行吗？
    若是这样也不行，那就真的只能你死我亡了！
    武帝垂了眼眸，不过是片刻的功夫，身上的气息便全都变了。
    察觉到他变化的魏后心头一紧，默了一默后，松开攥着武帝衣襟的手，默然的退出了他的怀抱。
    怀中一空的武帝下意识的朝魏后看去，魏后扯了扯嘴角，脸上绽起抹比哭还难看的笑，轻声说道：“生能和你同衾，死能和你同穴，妾身没什么好遗憾的。可是……”魏后回头朝泫然欲泣的看向一侧的武玄风，“我和你统共才得三个孩子，已经没了两个，就剩下这唯一的我和你的骨血……我不能，不能……”
    话没说完，眼泪已经再次夺眶而出。
    淑妃不想死，但是……
    抿了抿唇，淑妃颤颤瑟瑟的爬了起来，坐在那呜呜咽咽的哭了起来，一边哭，一边轻声说道：“为什么会这样？明明不应该是这样的啊！如果相宜还在……”
    相宜，已逝武后的闺名。
    这个名字有多少年没有被提及了？
    谁也没有想到，这个不该被提被提及的名字，会在这时候从淑妃的嘴里崩出来。
    而几乎是这两个字才出口，除淑妃外，大殿内几人的神色齐齐变了变。
    魏后恨不得一脚将淑妃跺进地砖里，永远也挖不出来，就让她和脚下的泥土混为一体！
    这个时候提起武相宜，淑妃的险恶用心，可想而知！
    魏后小心的打量着穆东明的神色。
    武帝的脸色也变得很难看，目光明明灭灭，谁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穆东明不蠢也不傻，很明白淑妃在这个时候提起他母亲，不过是想借刀杀人，替武玄英肃清皇权路上的绊脚石罢了。可他不得不承认的是，明知是淑妃的毒计，此刻，心里对武帝对魏后的恨也瞬间达到了极点。
    母后虽不是被他们亲手所杀，可却是因他们而死！
    这仇，焉能不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