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清源县城,张家大宅。
虽然张小姐已经死了三个多月,但张家上下依旧笼罩在一股沉闷压抑的氛围中,家里的下人们干活的时候一个个低着头,脚步匆匆。
由于凶案未破,所以张家小姐所住院子的院门上依然贴着县衙的封条,并且上了一把挂锁,禁止任何人进入。
这也连累到张家小姐的尸首没能入葬,现在还停在义庄里,虽然经过防腐处置但避免不了腐烂,毕竟这个年代并没有用来保存尸体的冰柜。
张家老爷的想法很简单,如果杨贺不能给张小姐一个公道的话,那么他就让人抬着张小姐的官木到太原府里上告。
“打开!”在一众县衙差役的簇拥下,李宏宇和赵欣跟着杨贺来到了张家小姐所住的小院前,杨贺瞅了一眼门上的封条和挂锁后冲着一旁的差役沉声吩咐道。
两名差役立刻上前扯掉封条打开了挂锁,杨贺于是领着李宏宇和赵欣快步走了进去。
进门后,李宏宇一眼就看见院子里有两块花圃,一左一右地位于院子的两侧,虽然现在花圃的花朵已经凋谢但春夏之际鲜花盛开的时候一定非常美丽。
院子里的房间分为北屋、东屋和西屋,是山西很普通的建筑格局,其中北屋是张家小姐居住的闺房,东屋是下人居住的厢房,西屋用来存放杂物。
除了张家小姐的贴身丫鬟红儿外,东屋里还住着一名负责打扫的中年老妈子,不过事发当晚家里有事儿回去了,故而不知道那晚发生的事情,但可以作证张家小姐确实跟人私会过,只是不像红儿那样知道对方的身份。
李宏宇并没有着急进入张家小姐的闺房查看,而是在院子里溜达了起来,观察着院子周围的环境。
张家小姐所住的这个小院虽然位于张家大宅的后宅,不过处于后宅的中心部位,前后左右都有赵家的宅院,并没有临街。
显而易见,凶手对张家的地形比较熟悉,否则很难安然从后街翻墙进入后顺利进入张小姐所住的院子,这意味着凶手有备而来。
同时,这也成为了德祥号少东家是杀人凶手的一个重要原因,现在还没有线索表明有人事先打听过张家的地形。
“李兄,看来这起案子不简单,要想进入这深闺大院可不容易。”在院里查看了一番后,赵欣瞅了一眼四周高高的院墙,低声向李宏宇说道。
“赵兄,你可有何线索?”李宏宇闻言微微颔首,小声问道。
“听闻张家小姐平时在家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如果不是沈少强前来张家拜访的话不可能遇上她,所以这事儿如果不是沈少强干的那么肯定有内鬼!”赵欣沉吟了一下,不动声色地望着李宏宇说道,她口中的“沈少强”就是德祥号的那个倒霉的少东家。
在来县城的路上,李宏宇和赵欣已经简单地了解了案情,沈少强一年多前来张家找小姐的哥哥结果偶遇了张小姐,对容颜秀丽的张小姐惊为天人。
而张小姐也对年轻英俊的沈少强有意,两人于是通过红儿暗中交往,最终巫山云雨,共赴鱼水之欢。
实际上,无论张小姐还是沈少强都已经有了婚约,像他们这种大户人家的子女早就被家里安排好了亲事。
但即便是这样,两人还是势不可挡地暗中私会,花前月下,海誓山盟,沈少强甚至已经有了私奔的计划,以后准备带着张小姐前去江南,反正他是德祥号的少东家,手里有花不完的钱财,足够两人下半辈子的开销。
再者说了,沈少强可是沈家大力培养的继承人,有着很强的商业头脑,为人八面玲珑,否则也不可能轻易打动张小姐的芳心。
因此,到了江南后沈少强打算改名换姓做生意,在江南商界打拼出一片天地来,这也是沈家极力救沈少强的重要原因,沈家必须要为以后的发展做打算,而沈少强无疑是将来最为合适的继承人。
为此沈家不惜想找替死鬼来救沈少强,可惜这李代桃僵之计被张家给识破,因此唯有给杨贺施加压力,一口咬定有外人杀了张家小姐,这使得杨贺为此大伤脑筋。
听了赵欣的话后李宏宇微微颔首表示赞同,要是凶手不是沈少强的话那么肯定与张家的下人有关,要不然深闺大院的话对方如何知道张小姐的住处。
“听说张小姐死的时候身上衣衫整齐,屋里只丢了一支金发簪,其他的金银细软纹丝未动。”
随即,李宏宇沉吟了一下低声向赵欣说起了另外一件事情,“由此可见,对方好像对张小姐有着几分情谊,要不然不会多此一举给张小姐穿上衣衫。”
“他为什么要拿走那支金发簪呢?”赵欣闻言柳眉顿时微微一蹙,很显然对方此举太过突兀,让人有些难以理解,如果劫财的话不会无视其他的财物。
“或许那支金发簪对他来说有什么特殊的意义。”李宏宇想了想后说道,在他看来这是唯一的一个解释。
“那咱们就从那支发簪下手来查。”赵欣也正有此意,微微颔首后说道。
“对了,有一件事我忘了问,德祥号与你们福祥号都在清源县,彼此间的关系如何?”李宏宇点了点头,然后想起了一件事情,不由得有些好奇地问道,他觉得赵老爷子对这件案子的反应好像比较冷淡。
“怎么说呢……”赵欣闻言不由得微微一笑,想了想后向李宏宇说道,“俗话说的好,同行是冤家,我们福祥号与德祥号都在清源县,因此在生意上自然有着不少恩怨纠葛。”
“我爷爷年轻的时候被一伙歹人绑了票,差一点就死在那些歹人的手里,据传幕后主使就是沈少强的太爷爷,如果不是当时有人从中调停,我太爷爷差一点就领着人砸了他们沈家。”
说着,赵欣凑近了李宏宇,小声告诉了他一件福祥号和德祥号之间的历史恩怨。
随着赵欣的靠近,李宏宇顿时感到一阵沁人的幽香迎面袭来,使得他不由得使劲闻了几下,然后撇了撇嘴角:赵欣身上用的香粉还真的是芳香扑鼻,或许只有像他这么俊俏的男人才会用如此香的香粉。
“竟然有这种事?”听了赵欣所说的事情后,李宏宇不由得大吃了一惊,有些意外地望着赵欣,他只是觉得德祥号与福祥号之间肯定在生意上有什么纠葛,只是没想到这里面竟然结了如此大的仇。
“李兄放心,我爷爷是个通情达理的人,肯定不会在这件案子上计较什么,毕竟张家小姐的案子太过伤天害理,我爷爷也希望真凶能落入法网。”赵欣见状笑了笑,轻声安慰着李宏宇,免得李宏宇届时在查案时难做。
李宏宇闻言顿时松了一口气,他是赵家的贵客,确实不好出面帮与赵家有着深仇大恨的沈家,不过有了赵欣的这番解释后他就没了后顾之忧,可以放心查这件案子。
与赵欣寒暄了一会儿后,李宏宇领着她进了张家小姐的闺房,由于被县衙的差役搜查了一变,所以房间里乱糟糟得一片狼藉,即便是有什么线索也早就被人为地破坏了。
因此李宏宇并没有在张家小姐的闺房里多待,他此次前来不过是了解一些案发现场的环境而已,接下来要做的事情就是见见沈少强和红儿等涉案人员,看看能不能找到一些有用的信息,尤其是跟那个金发簪有关的消息。
“知县大人。”
刚出了张家小姐所住小院的院门,等在外面的一名中年人领着一群男男女女连忙迎了上去,这名中年人就是张小姐的父亲张老爷,向杨贺躬身行礼后望了一眼跟在杨贺身后的李宏宇和赵欣,神色严肃地开口问道,“知县大人,不知哪位是李解元?”
张老爷已经知道杨贺带着李宏宇和赵欣前来查案的事情,而且也听说了李宏宇一天之内就把武昌明月阁的血案给审得明明白白的事情,因此自然要前来,一是拜见杨贺,二来也是见见传言中的李宏宇,毕竟李宏宇的态度将对杨贺起到重要影响。
“在下湖广举人李宏宇。”李宏宇闻言上前一步,向张老爷一拱手后说道。
“李解元,您是湖广乡试的魁首,堂堂的解元老爷,这次可一定要秉公查案,还小女一个公道,在下在这里替小女谢您了。”张老爷上下打量了李宏宇一眼,双腿一屈就跪了下来,郑重其事地恳请道。
随着张老爷的这个动作,跟在他后面的那群男男女女呼啦啦跟着一起跪了下去。
“张家老爷,你这可折杀我了,案情自会由知县大人查明,在下只不过帮知县大人打打下手而已。”李宏宇见状连忙扶起了张老爷,有条不紊地说道,这种喧宾夺主的事情他可不干。
杨贺闻言不由得微微颔首,嘴角流露出一丝笑意,对李宏宇的这番应对非常满意,并没有像那些初出茅庐的毛头小子那样不知天高地厚地胡乱应允张老爷什么。
“见过张伯伯。”等张老爷起身,赵欣走上前一拱手,躬身行礼。
张家是清源县的大族,自然跟赵欣所在的赵家有着往来,双方的私交很好,故而赵欣要喊张老爷一声“伯伯”。
“赵贤侄,你小时候我见过你一次,那一年你才五岁,如今一转眼十来年过去了,贤侄已经贵为湖广乡试亚元,实在是年少有为,真给咱们清源县长脸!”
张老爷闻言望向了赵欣,打量了一番后冲着她伸出大拇指,沉声说道,“德义老弟有子若此,此生足矣!”
“张伯伯过奖了,小侄只是运气好而已。”赵欣连忙摆了摆手,一脸谦逊地回答。
张老爷本来已经备下了酒宴想要宴请杨贺和李宏宇、赵欣,不过被杨贺婉拒了,毕竟案子还没了结他岂能跟当事一方的事主走得太过亲近,被沈家知道了少不了又是一个麻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