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上旬,锦衣卫北镇抚司。
“李大人,东西找到了。”
李宏宇正在一间干净整洁的厢房里翻阅李可灼一案的卷宗,想要从中找出什么突破口时房门被人推开,柳翰兴冲冲地走了进来,身后跟着一名双手抱着一个木箱的锦衣卫百户。
那名百户把手里的木箱放在李宏宇面前的桌上,打开后里面一杆秤和一些用来制药的器具,非常齐全。
“从哪里找到的?”李宏宇放下手里的卷宗,瞅了一眼木箱里的东西后不动声色地问向了柳翰,很显然箱子里的东西是李可灼用来制造药丸的,是李宏宇一直在寻找的东西。
虽然找到了一个可以指证李可灼的物证,但这只推动案情向前发展了一小步而已,不值得大肆庆贺,所以李宏宇表现得非常平静。
“回李大人,正如大人所料想的那样,李可灼没把东西藏在家里,这个箱子是卑职从李可灼隔壁院中的一名下人住处搜来的。”
柳翰闻言望向了一旁立着的那名百户,百户连忙向李宏宇一躬身,沉声回道,“李可灼以前出钱救过那名下人患病的父亲,故而其为了报恩一直替李可灼隐瞒箱子的事情。”
原来,锦衣卫北镇抚司的人在李可灼家里挖地三尺,几乎将李家翻了一个底儿朝天都没能找到李可灼用来制药的器具。
李宏宇并不认为李可灼销毁了那些器具,既然没能在李家找到那些东西于是他就把目光投向了李家的邻居,或许李可灼会藏到邻居那里。
俗话说的好,远亲不如近邻,李可灼在京城也待了二三十年,跟邻里之间平常肯定也会有走动,如果不到万不得已他是不愿意做这种扰民的事情。
没成想,李宏宇这一次押宝押对了,锦衣卫北镇抚司的人竟然从李可灼的邻居家里搜到了这个木箱。
由于那名藏匿木箱的下人这些天来承受了巨大的心理压力,故而锦衣卫的人一找到那个木箱他就吓得直接瘫软在地,竹筒倒豆子般,一五一十地予以了招供。
“柳大人,那些粉末查出来是什么没有?”询问完木箱的事情后,李宏宇猛然想起一件事来,不由得望向了柳翰,他想知道从李可灼家中的杂物房里找到的粉末是什么东西。
“李大人,下官已经把京畿附近有名的药商和大夫都传来了,没人知道这些粉末是什么?”
柳翰闻言不由得苦笑了一声,向李宏宇摇了摇头,连太医院的医官们都不知道那些粉末的来历,故而要想查出它是什么来非常不容易。
“这样查下去也不是办法,事到如今唯有剑走偏锋了!”
李宏宇的眉头顿时微微皱了皱,凭直觉他认为这些粉末好像非常重要,要不然李可灼也不会如此小心地清理了,因此沉吟了一下后神色严肃地向柳翰说道,“你让人去找京城里的那些三教九流,看看他们是否知道谁会经手一些罕见新奇的药物。”
“下官明白,这就是办。”柳翰闻言向李宏宜一躬身,然后急匆匆地离去,派人去跟京城里的****去接触,像这种下九流的事情自然是京城的****最清楚了。
等柳翰走后,李宏宇懒洋洋地伸了一个懒腰,靠在椅背上闭目小憩起来,脸上的神色显得有些凝重,他希望尽快查清李可灼进献丹药的案子,因为留给他查案的时间已经不多了。
随着齐楚浙三党在李皇后的支持下站稳脚跟,京城官场上势必爆发一轮大规模的派系冲突,以决定京城政坛的局势。
是东林党压倒齐楚浙三党,还是齐楚浙三党干掉东林党,又或者双方处于均势,现在一切都是一个未知数。
李宏宇很清楚,一旦东林党和齐楚浙三党斗起来的话,那么李可灼的事将成为双方攻击对方的一把利刃,届时将没人关注李可灼进献的“仙丹”是真的还是假的,只想着如何击垮对方,这无疑会影响到李宏宇查案。
时至今日,由于不清楚李可灼进献的“仙丹”,也就是后来的红丸是何物,故而关于泰昌帝的死因众说纷纭。
有人说泰昌帝是服红丸而死,也有人说泰昌帝之死与红丸无关;有人说泰昌帝旧病未愈,也有人泰昌帝之死是劳累所致;有人说泰昌帝惑于女宠是郑太后有意加害;也有人说是红丸药量过度导致等等。
在外界的流言蜚语中,泰昌帝的死亡笼罩了一层神秘的色彩,仿佛成为了世上的一桩难以解开的迷案。
因为泰昌帝的死牵扯到了郑太后,说郑太后暗中用女色诱惑了泰昌帝,使得泰昌帝纵欲而亡,还有郑太后派人毒杀了泰昌帝等等,郑太后现在在慈宁宫里是寝食难安,不知道为何世上会有如此离奇的传言。
为此,郑太后十分关注李宏宇查案的进度,如果李宏宇能查出李可灼的“仙丹”对泰昌帝有害的话,那么她就能从中洗脱嫌疑。
这天晚上,司礼监的一间环境雅致的房间里。
“爹,儿子回来了。”
王安躺在一张床上闭目养神的时候,一名年轻的内侍推门走了进来,躬身立在了床前。
这名年轻内侍之所以要喊王安“爹”并不是因为他是王安的儿子,而是王安的义子,说白了就是王安的心腹。
皇宫中的内侍间等级森严,派系横生,他们是皇家的奴才,朝臣口中的阉人,是皇宫中不折不扣的贱人,命跟蝼蚁差不多。
为了能在皇宫中的残酷环境中生存下去,内侍们自然要找靠山投靠,认那些有权有势的太监为干爹,自称“儿子”。
“事情办得怎么样?”王安闻言闭着眼睛神色悠闲地问道。
“爹,儿子探查过了,东厂现在还没有什么变动,魏公公只是在上任的时候去了一次东厂,以后就再也没有去过。”
那名内侍向王安一躬身,满面笑容地说道,“俗话说新官上任三把火,看来魏公公挺识趣,知道东厂的那些人投靠了爹所以没整出一点儿动静来。”
“魏公公是宫里的老人了,跟爹同年进的宫,不过爹比他幸运能伺候大行皇帝。”王安的嘴角流露出一丝笑意,淡淡地说道,“爹跟魏公公打了多年的交道,他是一个聪明人,不会不识时务的!”
“唉,如果不是大行皇帝走得这么早,爹又何必要在意魏公公。”说着,王安不由得叹了一口气,脸上的神色显得有些黯然。
王安在宫里当了这么多年的差,当然清楚一朝天子一朝臣的道理,他正是在泰昌帝登基后踩着前任司礼监掌印太监执掌了内廷。
如今泰昌帝驾崩,自然由朱由校身边的近侍魏忠贤来执掌内廷,担任司礼监的掌印太监。
可王安好不容易熬到了内廷第一人的宝座,享受到了高高在上、前呼后拥的权势,因此又岂会甘心把到手的富贵拱手于人?
不幸中万幸的是,朱由校是少年天子无法亲政,这就给了王安机会,再怎么说王安以前在清宁宫的时候也伺候过朱由校,因此也算是朱由校的人,所以朱由校不会草率地换了他。
所以,王安现在要做的事情就是打压魏忠贤,使得朱由校不得不依靠他来掌控内廷,认为他才是身边最为重要的人。
“爹,儿子回来的时候听到了另外一个消息,皇后娘娘好像有意让身边的近侍进入司礼监。”
等王安叹息完,那名年轻的内侍走上前跪在了床边,一边给王安捶着腿一边说道,“而且,宫里的人也都在议论着,不少人都想要投靠皇后的人。”
“哼,一个小小的选侍也想要执掌宫城,她还没怎么资格!如果不是大行皇帝在宾天前怜悯她的话,她现在顶多只不过是个皇贵妃而已,有何资格待在乾清宫里?”
王安闻言顿时就是一声冷笑,双目闪过一道阴沉的光芒,虽然朱由校尚未成年但背后还有李皇后,李皇后自然会在司礼监安插亲信了,这对王安而言可是一个巨大的威胁,他一个小小的奴才如何跟李皇后相抗衡?
因此,对王安而言李皇后是他仕途之路上的一个巨大障碍,将夺去他现在的名誉和地位,这对一个无法生儿育女的宦官来说是极为残忍的事情。
相对于正常的人而言,宦官也有七情六欲,不过由于已经是废人故而把对权势的追求视为人生的第一目标,王安肯定不会束手待毙。
“爹,咱们拿什么跟皇后娘娘斗呀?”年轻的内侍闻言迟疑了一下,随后试探性地问道,要知道他们是奴才而李皇后是将垂帘听政的主子,可以轻而易举地要了他们的性命。
“咱们不行,不是还有那些沽名钓誉、人模狗样的外臣!”王安的嘴角流露出一丝冷笑,意味深长地回答。
“爹,您是说……”年轻的内侍先是微微怔了一下,随后眼前就是一亮,一脸惊喜地说道。
“大行皇帝已经离开,咱们不能单打独斗。”王安的双目闪过凶狠的神色,阴沉沉地回道,他才不会束手待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