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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4节
    美酒清冽香醇,池灿端起酒蛊浅酌一口,邵明渊却没有动。
    杨厚承拿眼看着他:“庭泉,你怎么不喝?”
    庭泉以往喝酒还是很痛快的。
    邵明渊盯着面前的酒蛊,坦然道:“黎姑娘不让喝。”
    池灿蓦地看了他一眼,眼神莫名。
    杨厚承没有察觉其中微妙,遗憾叹口气:“那看来只有我和拾曦对酌了。庭泉,真看不出来,你还挺听话。”
    邵明渊猛然咳嗽两声,眼角余光扫池灿一眼,果不其然,好友的面色已经铁青。
    他在心中悄悄叹了口气。
    黎姑娘建议他近期不要喝酒是事实,对二位好友他不想隐瞒,然而杨二这就是添乱啊,再说下去拾曦该跳脚了。
    “当然要听黎姑娘的话,她是大夫。”邵明渊目光清明,神色坦荡。
    池灿面色缓和几分,白皙如玉的手指捏紧茶蛊,仰头一饮而尽。
    门外传来晨光的声音:“将军,锦鳞卫的十三爷前来拜访。”
    “他来干什么?”池灿把酒蛊往桌面上一放,发出清脆的撞击声。
    “就是啊。”杨厚承把目光对准门口。
    邵明渊神色不变,淡淡道:“请江大人进来。”
    厅外走进一名玄衣男子,身材修长,嘴角挂着令人如沐春风的微笑。单看外表,任谁都想不到这是人人惧之的锦鳞卫中仅次于江堂的人物。
    “侯爷。”江远朝冲邵明渊颔首,又冲池灿与杨厚承点头致意,“池公子,杨世子。”
    “江大人也要南行?”邵明渊问道。
    “是。”江远朝目光扫过摆在三人面前的酒蛊,笑道,“三位好雅兴,不知在下能否讨一杯水酒喝?”
    池灿轻笑一声,身体后仰靠在窗边,手中把玩着酒蛊:“不好意思,酒杯不够。”
    江远朝不以为意坐下来,目光淡淡看了池灿一眼,便看向邵明渊:“没有酒喝也无妨,劳烦侯爷帮我请黎姑娘出来吧。”
    池灿坐直了身子,眼底带着警惕:“你叫她出来做什么?”
    “这个就不方便告诉池公子了。”江远朝嘴角依然挂着笑,态度却很强硬。
    “江大人还是请回吧,保护黎姑娘是我们的责任,可不想她见乱七八糟的人。”
    池灿的话对江远朝没有造成丝毫影响,他修长十指交叉,语气波澜不惊:“愿不愿意见我,是不是该问一下黎姑娘本人的意思?”
    他轻轻瞥了池灿一眼,笑道:“池公子也说了,你们是护送黎姑娘的人,可不是押解黎姑娘的人。有客来访,她总该有知道的权利吧?”
    池灿还待再说,邵明渊已经吩咐道:“晨光,去请黎姑娘过来。”
    江远朝背对厅门而坐,不多时听到身后传来轻盈的脚步声,他心头蓦地生出几分不知从何而起的怅然,一时之间竟忘了转身。
    第357章 江心
    “江大人找我有什么事?”
    少女清清淡淡的声音从背后传来,江远朝起身转过去,面上已经一派从容:“黎姑娘,我们借一步说话。”
    “江大人请随我来。”
    “黎三——”池灿忍不住喊了一声,这差不多是他这些日子以来第一次主动和乔昭说话。
    乔昭冲池灿笑笑,走出大厅。
    江远朝似笑非笑看池灿一眼,跟着走了出去。
    二人一前一后在船尾站定。
    船已经驶离了码头,缓缓行驶在江面上,江心处的秋意要比陆地上浓,清凉的江风吹拂着二人的衣摆。
    “江大人有话便说吧。”乔昭背对着江面而立,看向江远朝。
    江远朝笑道:“池公子对黎姑娘好像很关心。”
    他说出这话有些后悔。他本来不是这么八卦的人,不过面上瞧不出半点异色。
    少女神色淡淡:“江大人说这话,似乎交浅言深了。”
    江堂对她有所求,眼前的人对她暂时便没有什么威胁了,那她自然不必委屈自己的情绪。
    江远朝这个人,她很不喜欢。
    江远朝怔了怔,苦笑:“黎姑娘说的是,那咱们还是说正事吧。”
    少女眉眼平静望着他。
    江远朝很高,比眼前的少女足足高出一个头还多,少女只能仰望着他,可是他却觉得这个小姑娘气势十足。
    想到这里,江远朝心中更是苦笑。
    这个小姑娘在他面前好像从来都是这样的,对他没有惧怕,只有……冷淡,是那种恨不得离得远远的永远没有交集的冷淡。
    他们的人生原该是这样的,毫无交集。
    可是,她为什么偏偏像极了他心底的那个人呢?
    一切隐晦的念头都在嘴角轻扬间被悄悄收起来,江远朝从袖中掏出一物:“大都督让我给你一样东西。”
    他背对着船舱,高大的身躯足以遮挡一切视线,把那枚令牌递了过去。
    入手微凉,乔昭迅速扫了一眼令牌,收入袖中。
    江远朝问道:“黎姑娘知不知道这枚令牌的作用?”
    “不知。”
    少女的言简意赅让江远朝有些郁闷,忍不住道:“黎姑娘若是叫我一声江大哥,我便告诉你。”
    “江大人”这三个字他听过太多人叫,“江大哥”只有眼前这个小姑娘叫过。
    他觉得“江大哥”比“江大人”好听多了,特别是在这江心客船上。
    乔昭莞尔一笑:“江大人说笑了,你我非亲非故,不敢乱叫。”
    好不容易与此人保持距离,她可不会再自投罗网。
    乔昭也说不清是为什么,从见眼前这个男人第一面起,就有种野兽般的危险直觉。
    江远朝眼帘微垂,神情淡淡:“呃,若是这样,那在下就不说了。”
    少女衣袖一甩,一物直接往他身上飞来,江远朝动作利落抓住,是那枚令牌。
    “黎姑娘,你这是——”
    少女下颏微扬,淡淡笑道:“若是不知道用途,那我便不要了。”
    一个还不知道用途的令牌,就想要挟她,她才不会给人这种机会。
    江远朝动了动唇。
    不要了?义父给的令牌她居然不要了,莫不是欲擒故纵?
    “江大人,若是没有别的事,那我就先回去了,邵将军他们在等。”乔昭略一欠身,抬脚往前走。
    “黎姑娘——”江远朝喊了一声,迎上少女冷淡的眉眼,无奈叹口气,“你赢了。”
    他把令牌重新塞回乔昭手里,与之交错而过时低声道:“这是锦鳞卫的天字令,大都督之下任你差遣,黎姑娘将来回京可要记得还给大都督。”
    江远朝说完大步离去,竟是片刻没有停留,亦不曾回头。
    乔昭不自觉握紧了手中令牌。
    她虽料到对她的远行江堂会有所表示,却没想到江堂送给她这样一份大礼。
    乔昭收好令牌回到厅中,邵明渊三人的视线立刻投过来。
    “黎姑娘,姓江的没有欺负你吧?”杨厚承拍了拍胸脯,“要是欺负你了跟杨大哥说,看你杨大哥把他打得满地找牙。”
    窗口忽然传进一道淡淡的声音:“那我拭目以待。”
    杨厚承脖子僵硬扭过去,怒道:“你这人,怎么听墙角啊?”
    窗外的人不见了,片刻后江远朝推门而入,施施然坐下,笑道:“没有听墙角,在下正在赏江景,是杨公子声音太大了。”
    杨厚承尴尬摸了摸鼻子。
    “江大人还有事?”池灿挑眉问道。
    “没有事了,在下进来歇歇脚。”
    池灿冷下脸来:“江大人,这一层被我们包下来了,您不请自入,不大合适吧?”
    江远朝依然笑意淡淡:“呃,在下刚刚逛了一圈,发现只有这一个茶厅。在下也是住在这一层,总不好跑到下一层去喝茶。”
    “叶落,去把船家给我找来,我倒是要问问,明明包给我们的房间,为何还让别人入住!”池公子没有带小厮,毫不客气把好友的亲卫给征用了。
    “不用了。”江远朝起身给自己倒了一杯茶,捧着茶盏重新落座,不紧不慢道,“池公子不用派人去叫船家了,船家知道啊。”
    他说着看了池灿一眼,笑吟吟道:“我是锦鳞卫嘛,需要征用这一层的一间房住,船家当然要配合的,相信各位也是能理解的吧?”
    池灿薄唇抿成了一条线。
    他很不爽,恨不得把眼前这个笑面虎扔出窗外去喂鱼,然而打着锦鳞卫办案的名头,确实不能把这人怎么样。
    上到皇亲国戚,下到贩夫走卒,锦鳞卫都是有权查办的,有的时候甚至无需给出理由。
    见池灿不再说话,江远朝微微一笑:“说实话,在下还是挺高兴有三位一路同行,以后至少有人陪着一起喝茶了。”
    说到这,他忍不住扫了安安静静的少女一眼。
    乔昭站起来:“那江大人喝茶吧。邵将军,去我的房间还是你的房间?”
    少女面上一派云淡风轻,却不知这话给在座的其他人造成多大冲击。
    邵明渊就在其他人诡异的沉默下,耳根一点点红了。
    黎姑娘一点都不会说话!
    年轻的将军腹诽着,然而不敢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