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海水冲击着唐宋明的皮肤，从他的口鼻中猛灌了进去。
    他的意识瞬间变得模糊起来。
    尽管他努力挣扎，但对方有两个人，其中一个还在努力把他的头往水里按，另一个箍住了他的四肢。他无法把头探出水面。
    视野里都是黑沉沉的海水，仿佛漆黑的地狱。
    这情况实在非常荒唐——他甚至还不知道这俩人是谁，是来做什么的，就这么稀里糊涂丢了命。
    或许那只是两个急于销赃的小偷，或者长期潜逃、已经成了惊弓之鸟的逃犯，总之，不会是什么大人物。
    但自己就这么栽在了人家手里。
    周围的世界暗了下来，他觉得呼吸困难，肺似乎随时都有可能爆开。
    自己这就要死了么？真是太憋屈，太窝囊了啊……
    水中出现了一个人的影子，他仿佛不受水的影响，可以自由自在地进行移动和呼吸。
    在昏迷之前，唐宋明只来得及说出一句话。
    “哥哥……”
    黑暗中，原本处于昏迷状态的他，忽然睁开了眼睛。
    原本按住他的人，觉得他身体一沉，正准备松手，没想到他忽然开始往上窜，怎么按也按不住了。
    唐宋明的头露出了水面，死死地瞪着那个人。
    那是个面色铁青、相貌丑陋的中年男人。
    这男人正是黄考。他从船上跳下来之后，好不容易逃到了这里，没想到会遇上唐宋明。
    他也不知道唐宋明是谁，但他担心被胡栗识破身份之后，现在全港口的人都已经知道自己是逃犯。
    他不想再有更多目击者，于是他对唐宋明下了杀手。
    但他没想到的是，对方被他在水里按了这么久，居然在瞬间爆发出这么大的力量，还挣脱了他的手。
    黄考试图再次制住唐宋明，没想到完全制不住。对方的力量大了许多，而且忽然转向自己，盯着自己的眼睛。
    黄考从没有见过这样的眼睛，在夜色下，那双眼睛黑漆漆的，仿佛没有眼白。
    那眼睛里透出深邃的感觉，仿佛深渊。
    黄考感觉自己的注意力被深深地“吸”了进去，那双眼睛似乎有某种神奇的魔力，能让人不由自主地陷入进去，难以自拔。
    黄考意识到情况不妙，他想呼救，想大声提醒自己的妹妹，但他的身体已经开始拒绝大脑所下的指令。他正一步一步，慢慢地挪向冰冷的水面。
    水中的另一个人急了。这人正是黄盼。
    黄盼和黄考几乎是同时跳入水中的，但黄盼的水性不如黄考，在游了一阵之后，体力渐渐不支，靠岸的时候差点儿爬不上岸。黄考爬上去之后回身想把妹妹拉出水面，就在这个时候，唐宋明看到了他们。
    当唐宋明靠近水面时，黄考偷偷给黄盼打手势，示意她出手，黄盼看哥哥要对付这人，便一把抓住了这人的脚，并顺势把他拽进了水里。
    原本以为胜券在握，这人必死无疑。但这人在水里泡了几秒钟之后，居然像越泡越清醒似的，身子一挺，往上窜了一截。
    黄盼本身也没多少体力，唐宋明在水中挣扎得越来越起劲，她就再也拽不住他。唐宋明直接甩脱了她的手，在上浮的时候，还在她头上踩了一下。
    这一脚来得非常突然，黄盼根本没来得及提防，瞬间便被踩得往深水处一沉，嘴里也呛了一口咸腥的海水。
    而唐宋明也借着这一踩的反作用力，顺利地将头探出水面，与黄考对峙。
    黄盼终于缓过劲来，从深水区往上游，但她还没游到水面上，就看到了上面的情景。
    哥哥黄考好像丢了魂一样，身子僵硬地往水边移动，眼神也直勾勾的。看他那架势，用不了几步，就会自己踩进水里。
    而那之前被他们制住的年轻人，这时候好像来了精神，双眼眨都不眨地瞪视着黄考。
    黄盼心里打了个突，她心想这是不是降头之类的邪门功夫。
    她救兄心切，也顾不上别的，马上把头探出海面，朝哥哥喊叫了起来。
    她的本意是想唤醒黄考，没想到黄考好像全无知觉，依旧慢吞吞地走到了水边，然后一脚踩了下去。
    黄盼急中生智，从水里伸出双手，一只手抓住岸边的栏杆，另一只手伸过去阻住了哥哥的脚。
    黄考迈出一只脚，却无法再往前走。
    但黄盼在下面非常吃力，多半个身子在冰冷的海水中忽上忽下，早就被浸得麻木，抓着栏杆的手几乎就要松开。
    她心里忽然升起一种奇怪的感觉，扭头一看，唐宋明已经把视线转了过来。
    恐惧攫住了她的心，她想赶紧把视线转移开，但已经做不到了。
    周围的世界瞬间离她而去，取而代之的是唐宋明的那双眼睛。
    在那双眼睛的瞪视之下，她完全失去了自控能力，手也开始放松，黄考的脚终于迈入了海水之中。
    冰冷感在一瞬间刺激了黄考的身体，黄考的意识略微清醒了些，但那也只是暂时的，他看到唐宋明转而盯着黄盼，而黄盼的表情迷离起来，身体也在缓缓下沉。
    黄考的大半个身体依然不受他自己控制，他急中生智，朝黄盼的方向稍微侧了侧身子，使得自己的身体侧面“压”在了黄盼的手上，他的身体也隔断了唐宋明的视线。
    唐宋明的眼睛从黄盼的视野中消失，黄盼清醒过来，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她发现哥哥已经进入了水中，并开始下沉，赶紧把他往岸边推。
    唐宋明并没有急于杀死这俩人，而是先爬上岸，一边拧衣服上的水，一边冷冷地看着他们。
    在黄盼企图把黄考推上岸的时候，唐宋明挡在了她面前。
    黄盼说话都带了哭腔：“大哥，我们是有眼不识泰山，您饶了我们吧……”
    唐宋明淡淡地说：“刚才你们想把我淹死在水里的时候，有想过自己也会有这么一天吗？”
    黄盼忽然觉得自己的身体又麻木了起来，唐宋明的眼睛再次占据了她的整个视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