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芳又道：“大家都是工人，都是建设我们伟大的祖国，都能提出意见。”
    陆秋点头：“是啊，但是现在我们正在为工人阶级服务，你有意见自己往上反应。”
    她在孙副处和张主任面前，从来没露出过这一面，所以这两个人都挺吃惊的，但很快就了然。
    陆秋可从来不是一个简单的人。
    这段时间虽然没了最初的传言，但当初可是很多人在背后嘀咕，说陆秋手段了得，能带着那么多孩子嫁给左至历，能是简单的人吗？
    实际上，这羽绒服厂子还有那食品加工厂，哪个不是她带头开起来的？
    陆秋把大家的表情收到眼底，见陆夏和宋芳都不再说话，重新笑着看张主任和孙副处：“我们继续。”
    孙副处和张主任两个脸上的笑容就更亲切了，三个人有商有量的，招人的事很快就定了下来。
    陆夏和宋芳每次想说话的时候，陆秋都会不客气让他们安静，后来张主任和孙副处也会出声提醒。
    陆夏回来就告诉黄秘书说了。
    黄秘书也很生气，他看着自己的小娇妻委屈的样子，上前搂了搂她：“没想到这左团长的媳妇，脾气这么硬。”
    “她硬什么硬？就是后头有人撑腰，我们去听别的会议，想说什么别人都还不管呢。”
    他们三个女人的会议，竟然连说话都不能说了。
    黄秘书沉思：“别哭了，等下午我当众问问左至历。”
    结果左至历更刚，他这次去北京可不是白去的，和左父亲商量了很多，也拜访了一些人，李书记他都不怕，何况是一个花架子黄秘书。
    “我觉得陆秋同志说的没错。”左至历这几天熬得有点厉害，只能靠吸烟提神，他叼着烟，眼皮都没掀，“当时李书记不就是让你们把会议精神报上去，这要是你们也提意见，那会议精神你们还能领悟了？”
    “再有，这部队这么大，谁都有意见，谁都要提出来，这个人觉得自己老娘能来上班，那个人觉得自己媳妇妹妹都可以，那到底用谁的？不得有个统一标准，陆秋同志不是说了，有意见写大字报去。”
    老路直接在旁边拍巴掌，他这段时间早就忍黄秘书太久了，“说的就是这个理，没听说过领导人在上面发言，底下翻译文员还能上台说话，反驳领导人的！”
    老郑老林还有张营长就都点头：“是啊，这人是什么位置就是什么位置。”
    这三个营长里面，只有老林对陆秋有意见，但在黄秘书这种在部队指手画脚的衬托下，连陆秋都显得亲近了很多。
    黄秘书知道他们部队已经拧成了一股绳，此时再说什么也没人帮他的，便识趣闭了嘴。
    左至历也没继续咄咄逼人，反事都留一线。
    说干就干，陆秋他们那边已经开始分头去招人，几个警卫员听说了这事，都抢着过去。
    没看到小毛现在不仅在左至历身边，还管着羽绒的进货，走路都威风了很多。
    老梁之前一直跟着设计专家那边跑勘测，这不厂房已经盖起来了，也不用他再帮忙了，他人就又闲下来。
    他只好又拿着那烟去找了韩世民。
    韩世民还在管以前的工作，他接过老梁手里的烟，吸了一口，在烟雾朦胧中看老梁，问了一句不沾忭的话：“你对宋芳是啥意思？”
    陆秋这次去北京，又帮他捎了信，回来的时候还捎了回信。
    不说别人，他心里已经感激的不行了，加上翠竹和陆秋的关系，立场早就在她那一边了。
    宋芳却选了个完全不同的路子。
    老梁很快就明白了，他叹息，人似乎都老了很多：“宋芳心气高，这部队到底不适合她。”
    要是还在介庄那边，老梁觉得还能把宋芳追回来，现在是一点希望也没了。
    他也不想费那个劲了。
    “道不同。”他说了这话，韩世民就明白了。
    “行，有你这话就行，现在不是招工呢，不管是哪个都需要人帮忙，我帮你说说，下去镇上招工吧。”
    老梁就乐了，问：“那其他人？”
    之前还有几个因为跟他关系好，跟着他的人。
    “看有没有还想去的，这活也就几天的功夫，不是什么好差事。”
    意思是就别叫其他人了，老梁得了准话，回宿舍的路上，都带着风。
    张枚红今天也早早下了工，她今天刚竞争上缝纫组的工作，再也不用在这边和各种毛打交道，心情正是好的时候。
    而且据说，缝纫组的工资要比这边高一点。
    见老梁也回来了，两个人便打了招呼，站在门口处说起了话。
    老梁知道张枚红的心思，那时候没看到宋芳的时候，也生出了和张枚红在一起的想法，这不有了更好的，就没想过她这个人。
    现在才觉得，还是得找思想同步的人，才能说到一块。
    老梁就问了他们工作的事，故意说：“这不老韩让我去帮着招工，到时候给你们多挑点帮手。”
    张枚红就笑了：“终于找招工了，我听说之前做好的羽绒服，到外面都被抢了，换回了不少粮食呢。”
    靠着这些粮食，他们部队可是过了一个肥年，别的地方在闹灾，连吃饭都是问题，他们过年的时候还有肉发。
    老梁就笑：“可不，这厂子规模越来越大，这还是第一批招人。”
    他觉得，以后肯定还会再招人。
    他又把从江卫国那里听说的消息说了：“过两天，还有辆大卡车过来，据说拉的是羊肉。”
    张枚红也听说了，赵大姐专门给他们开会，说紧赶着制作出来，每个人都能领到肉吃呢。
    “我听说那羊肉运到咱们这边可不容易。”应该是兵团那边吧，他们那边条件更艰苦，她就有兄弟在那边当知青。
    两个人说的热闹，宋芳正受了一肚子气回来，见他们站在门口，就皱了眉。
    她虽然不喜欢老梁了，但看着自己交往了好几年的对象和张枚红说话，心里还是不舒服。
    张枚红当作没看见，继续和老梁说得亲热。
    老梁也是一样的心思，带着几分故意气宋芳，说得比之前还热闹。
    宋芳进了宿舍还能听到这两个人在说话。
    其他知青在小声嘀咕：“他们两个是快成了吧？”
    “人家是老乡，成了估计就快结婚了。”
    “现在条件好了，结婚怕啥？没见老王的媳妇都说能过来，落户到部队里？”
    “真的？”
    宋芳也支起了耳朵，他们这些知青和部队里的人不一样，是没资格在这边落户的。
    户口多重要啊，那是一家人的口粮，是吃不吃商品粮的象征。
    多少人谈婚论嫁，第一件事就是打听户口是不是城里的。
    “不知道真假，也是听他们说的，说陆秋同志去找老王了。”
    “哇。”
    宋芳觉得心里很乱，从床上下来穿上鞋就走。
    “她去干什么？”两个知青被她动作吓了一大跳。
    “谁知道，估计又是去找她领导呗。”
    门外面的老梁和张枚红也都被吓到了，不过宋芳做事像来风风火火的，他们也就没去管。
    第二天，镇上和村里就都知道厂子要招工了。
    这一下就点燃了县城的气氛，招工前面排着长长的队，有年轻的，有岁数大点，也有抱着孩子过来的。
    都知道厂子能挣钱啊，有钱就不用饿肚子了！
    陆秋想着第一天招工，她怎么也得过来看看情况，结果就被这场面吓到了。
    那和赶集也差不了多少了，这才大年初五，连年都还没过完呢。
    老梁他们这些会认字写字的，就在那边登记，每个人会什么，读过书没有，家庭成分，有几口人都得问到了。
    有的人说得很快，有的人反应都要半天，一上午的功夫也没填几个人。
    “这样下去可不行。”陆秋看着大家的裤脚都因为泡着还没干的雪水都湿了，还有抱着孩子的，一直饿着肚子，小脸也变得通红。
    “一个村子一个村子来，定好日期，这样大家都不用等太长时间，也能错开来。”
    陆秋这么提议，大家都没意见，老梁就拿着喇叭朝大家喊。
    一开始，那些人还以为不招了，顿时唉叹声一片，老梁解释了好几遍，嗓子都快喊哑了，大部分人才听明白。
    “都散了吧，今天先回家，明天是毛庄的人先来……”
    就有人不乐意：“为啥毛庄先来，怎么不是我们村子先来？”
    老梁觉得自己脾气那么好的一个人，都被弄的火大起来，关键是你怎么解释，他们都不听。
    概率论他们又没学过，哪里知道这机会是平等的，人们总觉得早点来希望就更大。
    小毛陪着陆秋来的，他已经知道陆秋是怀了孩子，生怕人们冲撞到她，一直好好护在她旁边。
    陆秋也是着急，只能又对老梁说：“那我们就抓阄，几个村子的时间交给老天爷，谁有意见找老天爷去。”
    老梁赶紧点头，让大家安静下来，当众抓阄决定先后顺序。
    “大家记好了，回去相互转告。”
    拿着今天招人的名单，几个人坐船往回走。
    赵大哥还给他们撑船，陆秋开玩笑和他说：“赵大哥以后光在这里撑船就能养活一大家子了。”
    到时候来往岛上和镇上的人肯定不少。
    赵大姐就嘿嘿笑，有媳妇闺女在羽绒服厂，已经不知道有多少人羡慕他了。
    这好日子说来就来，简直让他半夜睡觉都能笑醒。
    等下了船，陆秋就看到之前找过她的赵大姐娘家人，又在他们家门口，见了陆秋他们，还想着上前过来。
    村里招工不是陆秋负责，都交给了张主任他们，陆秋就笑了笑，什么都没说。
    赵大哥特别不好意思，“臭蛋娘晚上也在发愁，这人怎么说也不听啊。”
    陆秋安慰道：“你就和他们说，想来厂子上工，就得去报名，看条件合适不合适，走后门我是不要的。”
    回去了又要开会，这次陆夏没来，宋芳还是板着一张脸，坐在最后面，手里拿着笔一直在写个不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