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出事?
别开玩笑了,太后娘娘这会正关门落锁,躲在自己宫里,挑着布料,打量着做几身小衣裳。
芳泽有些无奈,“太后娘娘,天色不早了,明儿再挑吧,夜里点着灯,怕是瞧不太清楚,对您眼睛也不太好,您说是不是?”
“哀家当初就该多做一副小锁,怎么就这么蠢呢?什么都替月儿想到了,唯独这事儿,哀家疏忽大意了!”太后连连摇头。
早知道靳月怀着双生子,她就该多给个平安锁,要不然以后孩子们长大了,问将起来,还以为她这个外祖母偏心偏爱!
“公主好福气,一口气生了一对龙凤,真真是羡煞旁人!”芳泽笑道,“太后娘娘,时辰真的不早了,您该歇着了!”
太后瞧着手中的浅碧色料子,“月儿喜欢浅碧色,这块缎子还不错,给两个小的做个小背心,北澜天气热,不似咱们这儿四季分明的,尽量将棉夹少些!做得,薄一些!”
“太后娘娘!”芳泽劝慰,“公主还不知什么时候能回来,您这份心操之过早。”
而且……远嫁的公主,想要回朝,哪有这么容易?
一则,北澜不允。
二则,也得上禀朝廷,不是说回就能回来。
“哀家就是想她。”太后叹口气,终是放下手中的料子,“你不知道,哀家这两月总梦到她,心里就跟扎了一根刺似的。”
尤其是听到靳月难产,若不是靳丰年及时赶到,怕是连命都保不住,太后这心就抖得跟什么似的,她也是生过孩子的人,知道鬼门关走一圈是什么感觉。
需要靳丰年出手,必是事态严重!
“生了孩子,大出血,这般折腾下来,身子肯定会吃不消。”太后愁啊,同为女人,自然晓得生子之后的亏虚,小半年内都是补不回来的。
何况靳月此前,还吃了燕王府这么大的苦头。
好在,太后也是听劝的,毕竟人老了,不服老不成。
见着太后放下手中的料子,芳泽赶紧搀着她行至床沿坐着,“太后娘娘,如今您该担心的是皇上,这宫里宫外的,最后一波力量已经联合在一起,稍有差池,后果不堪设想!”
“皇帝执掌朝政,这天下是他的,他若是没本事坐住,哀家也没法子,这事儿不归哀家管,哀家……”太后想了想,该怎么形容呢?
应该是,放手!
作为一个母亲,她应该放手,让孩子长大。
作为一个太后,她更该放手,帝王必须像个帝王,才能做真正的天下之主。
“太后娘娘,您早些歇息,眼下宫里不太平,还是小心为上,咱们得时刻提着心。”芳泽叹口气,“太后娘娘,您说呢?”
太后点了点头,“是该随时准备着!”
不多时,宫女来报,说是海公公来了。
“让他进来!”太后卸了钗环,坐在梳妆镜前,瞧着自己眼角的细纹。
海晟行礼,毕恭毕敬的将折子呈递,“太后娘娘!”
“哀家老了,眼睛不大好,夜里做不得这些细致活。”太后伸手抚了抚眼角的细纹,不服老不成。
见着海晟一动不动,太后低声轻嗤,“糊涂的东西,说便是!”
“太后娘娘,这是……关于北澜的折子!”海晟皱眉,满脸为难,“奴才不敢看!”
一听是关于北澜的折子,太后旋即伸出手,快速拿捏在手里,果然是北澜的折子。
海晟有些脸疼,太后娘娘刚还说有眼疾,这会倒是立马痊愈,还是公主厉害些,胜过宫中太医无数,药石治不好的,提一提公主的名头就成。
“北澜要变天了!”太后这会更愁,眼角的细纹更深了些许,“大周更不能乱!”
北澜乱,大周稳,唯有如此,才能震慑北澜那些乱臣贼子。
“有姑爷在,您只管放心!”芳泽劝慰。
太后轻嗤,“光会哄哀家,这么大的事儿,是傅九卿一人就能解决的?哀家是担心啊!”
“您担心也没用,远在北澜,就算咱们悄悄的让人过去,怕也来不及!”芳泽道。
太后白了她一眼,“哀家是怕傅九卿登基做皇帝!”
芳泽:“……”
海晟:“……”
这有什么不好吗?
公主成为一国之后,母仪天下,何其荣耀!
“傅九卿当了北澜的主君,后宫总不能独宠一人吧?”太后眉心紧皱,“月儿那性子,能看着傅九卿后宫三千?再者,做了一国之后,哪里还有机会再回来,怕是到了哀家死的那天,她都回不到京都城。”
一想到这儿,太后就觉得心疼。
怎么千挑万选的,就嫁到了那么远的地方去了?看不见,摸不着,连说句话还得抓把空气,假装是自个的心尖尖,出了事儿都是最后一个才知道。
“唉!”太后长叹。
芳泽瞧着海晟,海晟也没辙,这是皇帝给的,他哪敢提前瞅两眼。
“太后娘娘,您想的这些事儿,您的姑爷肯定早就想到了!”芳泽笑道,“听说公主生产的时候,姑爷就守在边上,寸步不离,连月子都是姑爷亲自照顾的,试问普天之下,有几个男子能为妻子做到这般?”
太后应不上来,半晌才道,“总归让人盯着。”
“是!”芳泽示意海晟退出去。
海晟快速出了寝殿,这才抬了袖子,拭去额角的薄汗,就知道……不能在太后娘娘面前提及北澜和公主,否则定是要吃不了兜着走的。
还好现在……公主母子平安,太后心里头既担心又高兴。
北澜要变天,大周又何尝不是呢!
宋玄青逗弄着摇篮里的小皇子,扭头望着专心泡茶的顾白衣,“皇儿什么时候才能快些长大?”
“孩子总要一点点长大,又不是吹糖人,一口气就长大。”顾白衣轻嗤,转而冲二月笑道,“他快睡了,让乳母抱下去吧!”
二月颔首,不多时便领了乳母进门,将小皇子抱下去。
寝殿内安静下来,唯剩下茶香杳渺。
“现在觉得如何?”顾白衣低声问。
宋玄青呷一口清茶,只觉得唇齿留香,白日里的郁结瞬时消散了不少,再瞧一眼面前的人儿,更觉得天塌了也不是什么大事,“没什么事儿了,太医验过,无恙。”
“亏得月儿附送的方子,否则……”顾白衣可不敢想,若是大周的皇帝被迷了心智,失了常性,会是怎样可怕的事情。
宋玄青放下手中杯盏,“差一点,朕也着了道!”
“还好,还好!”顾白衣心有余悸,“人找到了吗?”
宋玄青颔首,“御膳房里的人不干净,不过现在这样也好,反倒将人一个个都拎了出来,只待彻底清查完各宫各院,内侍局应该也差不多了。”
“那就好!”顾白衣握了握皇帝的手,“你定要小心,咱们在明,他在暗,三番四次跑出来杀人,真是防不胜防!”
“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宋玄青面色微沉,“无外乎两者,一为天下,二为靳月。”
提起靳月的时候,顾白衣羽睫微颤,“月儿上辈子做了什么孽,这辈子竟会遇见这么个腌臜东西,害她死了一次还不够,竟还如此纠缠不休,真真是……可恶至极!”
顾白衣素来性子柔软,甚少有这般动怒的时候,清艳的面上溢开难掩的嫌恶,“皇上,您定然不能饶了这乱臣贼子!”
“莫生气,对身子不好!”宋玄青握住她的手,只觉得她掌心冰凉,不由的轻叹一声,将她拽进怀里,“自个的体质如何,还需要朕提醒吗?不许皱眉。”
顾白衣扯了扯唇角,温婉浅笑,“我担心月儿。”
“你们真是一个个都中了她的魔,母后担心便罢了,如今你也跟着瞎操心!”宋玄青有些吃味儿,“以后只能想着朕,不许装别人!”
顾白衣轻嗤,“连月儿的醋也要吃,你还算不算人家的兄长?”
“兄长是一码事,夫君又是另一码事。”宋玄青倒是有些耍赖皮,“白衣,待彻底平息燕王府之事,朕想……想立你为后。”
顾白衣心神一震,“皇上莫开玩笑,我这厢觉得当个宠妃极好,这皇后什么的,还是别让我担当,烦心事儿太多,回头处置不妥,还落一个不公的骂名!不当!”
宋玄青愣怔,“皇后也不当?”
“不当!”她回答得决绝,“现如今挺好,闲来无事就伺候太后娘娘,逗弄皇儿戏耍,若是当了皇后,哪里还有这般闲情逸致?忙都忙死了,有什么好的?”
“又是靳月那丫头教你的?”宋玄青板着脸。
顾白衣盈盈浅笑,烛光里,泛着迷人的光亮,“隔着大老远的,她如何教?我说的是实话,皇上若是不爱听,那我说点别的。”
“说点什么?”他故意凑近她,温热的呼吸喷薄在她颈项间。
顾白衣缩了缩脖子,音色婉转,“世间万般好,最喜欢是你。”
闻言,宋玄青眉开眼笑,兀的将她打横抱起,缓步朝着床榻走去。
世间万般好,有你最好。
宫外交由夜侯顾殷,紧锣密鼓的悄悄搜寻;宫内则交由曹居良,悄无声息的将那些腌臜东西拎出来。
尤其是宫内,断然不能有任何的闪失,否则宋宴发动内乱,便会措手不及,信物已经落在了宋宴的手里,但他为何没有动静,倒是让人费解。
关于京都城内的一切动静,月照不敢再瞒着靳月,事无巨细,包括细柳之事,皆一一传往北澜,以供自家大人知晓。
不过,这件事很快就会彻底了结。
顾殷的包围圈已经越缩越小,有句话怎么说来着?
哦,姜还是老的辣!
老者的智慧,有时候是你无法想象的,不只是顾殷,还有回到南玥的大长老。
九尾草拿不到,不过逮着了漠苍。
彼时,漠苍正准备夜盗皇宫,却被自家师父五花大绑,丢在墙角,嘴里塞着布团呜咽了大半夜。
“那是禁物,上回已经丢了一次,再丢……我这项上人头也保不住!”大巫医冷着脸,“漠苍,你好歹叫我一声师父,就不能给师父留条活路,看在你娘的面上,放我一马!去大周吧,别再回南玥。”
漠苍摇头。
拿不到九尾草,他怎么回去救傅九卿?
靳月与傅九卿感情那么深,若是缺了一人,只怕另一人也不会独活。
药庐外,传来些许动静。
门口的小药童来报,说是来了个老头。
大巫医倒是没想太多,然则出去一看,生生愣在原地,半晌没回过神,“我还以为你死在了大周,却没想到,竟还能回来?”
“你这老不死还没死,我怎么敢死?”大长老叹口气,“兼无,多年不见,还好吗?”
南玥大巫医——兼无,这名字多少年没人叫过了?所有人都尊一声大巫医,他竟是连自己的本名都快忘了。
“幻骨!”大巫医幽然望着他,“一走就是这么多年,如果不是亲眼所见,真以为这辈子都不可能再见到你了,你说你……她都死了那么多年,你怎么就不知道回来?”
大长老摆摆手,“别提这个,漠苍呢?”
大巫医一愣。
“哎呦,当我的面,还遮遮掩掩的,我还不知道你那臭脾气?”大长老轻嗤,推开他就往内走,边走边道,“还是老样子,各种物件摆设一点都没变!”
漠苍呜咽着,发不出声音,目不转瞬的盯着进门的大长老。
“别喊了!”大长老替他松绑,“宫里怕是去不得,不是你师父不帮你,委实是现在的狼主脾气不好,好杀人,你师父若是帮你入宫,无论成功与否,他都会死!”
漠苍垂眸,不语。
“你此番回来,也是为了九尾草?”大巫医问。
大长老摇头,“我有更重要的事情。”
“什么事情比九尾草还要重要?”漠苍不解,“若是傅九卿没有九尾草,怕是……”
“有便能治好他吗?”大长老叹口气,将漠苍搀扶起来,“眼下有桩要紧的事儿,得想个法子处理。”
大巫医眉心突突的跳,瞧了一眼失踪多年的挚友,再瞧着自家叛逆不堪的小徒,满心满肺都是不祥的预兆,果不其然……
“什么?”大巫医差点跳起来,“不偷九尾草了,要偷皇后,你们……你们……”
“嘘嘘嘘!”大长老慌忙摁住他,“小声点,生怕别人听不到是吗?”
漠苍站在门口,悄然往外看,确定没什么事儿,如释重负的松了口气。
“什么叫偷?这叫有情人终成眷属。”大长老轻啐一口,“说话得三思,不要胡言乱语,弄得人家心里慌慌的,是好事,让你帮着做媒呢!若是成了,说不定以后两国休兵……”
大巫医呸他一脸唾沫星子,“还两国休兵?你们都跑上门来,偷人家媳妇了,这绿油油的大帽子往脑门上一扣,还指望人家感恩戴德?亏你说得出口。”
“一句话,帮不帮?”大长老懒得再废话。
大巫医双手环胸,“缺德事儿,不干!”
“成,你不干我干!”大长老气冲冲的往外走,“真是老顽固。”
“回来!”大巫医轻嗤,“你干嘛这么死心眼呢?天下女子多得是,南玥也不乏漂亮姑娘,找谁不行,非得找耶律家的麻烦?”
大长老冷哼,“感情这事儿,还能有这么多道理可讲吗?两个小的,自个动了心,动了情,这叫什么?这叫两情相悦。”
“我再想想!”大巫医皱眉。
大长老有些不耐烦,“想什么?想怎么告发我?让狼主抓我?来啊来啊,脖子在这里,你砍啊砍啊……”
“哎哎哎,你这老东西怎么越来越不讲道理?”大巫医被推搡着,脊背都贴在了墙壁处,“行了,帮你帮你帮你啦!”
漠苍摸着下巴,自己折腾了这么久,师父都不松口,怎么到了大长老这儿,倒是成了?
果然是,他跟师父之间有着难以跨越的代沟啊!
但是,偷皇后可没那么容易,一则得看耶律桐的意思,二则也是担心狼主会对耶律家下狠手,总归要想个两全其美的法子。
若是耶律桐顾及耶律家,势必不会离开……
三个人关起门来,暗搓搓的商议,怎么才能神不知鬼不觉的送走耶律桐,而又不会触怒狼主,并且免耶律家被牵连?
问题有些严峻,一如边关的形势。
几番硬仗下来,双方都有些吃不消,南玥和大周再次处于停战的阶段。
慕容安立在山坡上,站在这里能清楚的看到,远方的点点星火璀璨,偶尔还能瞧见些许微弱的火光,只是……瞧不见她。
裴春秋摇头,转而望着副将,“让他静一静吧!”
“自从小桐走了之后,将、军便魂不守舍的,唉……”副将叹口气,“裴大夫,您有没有药?”
裴春秋上下打量着他,“你是要强身健体的,还是要安神醒脑?”
“治相思病的!”副将一本正经的开口。
裴春秋双手负后,“我若是能治相思病,他就不会站在这儿吹冷风,回去吧!”
二人离开的时候,慕容安依旧站在那里,此处是大周境内,身后就是大周军士的营寨,谁敢来劫营便是自寻死路,是以此处尚算安全。
左边是荒草漫天,右边是戈壁浅滩。
慕容安怎么看,都觉得很是寂冷,耳畔少了聒噪的某人,还真是不习惯,脑子里想起初遇她时的场景,乱葬岗里漆黑的一团小东西,营帐内不要脸的倔强,还有落水时漾开的鲜血,以及他的掌心,贴在她胸口时的感觉。
她手把手教他成了一个真正的男人,却又走得那样决绝!
蓦地,马蹄声响起。
慕容安心神一震,这个时候竟还有人策马急奔?
马蹄声渐近,风中有脆生生的声音响起,“慕容安!”
副将慌忙拦住了几欲射箭的军士,“放下,不许射箭,各归各位!”
人,他倒是没瞧见,声音却是听出来了。
是她!
马背上的人,弯腰伸手,慕容安本能的伸手,纵身跃上马背。
耳畔的风,呼啸而过,圈在怀里的人,温暖依旧。
快马加鞭奔驰在戈壁滩上,心里的某些东西,忽然间被暖透,慢慢的,慢慢的,蔓延至四肢百骸,在刹那间狠狠扎进心里,永久深埋。
“慕容安,我想你了……”
她说得很轻,很轻。
逃出来的,跑出来的,用尽一切法子溜出来,可溜出来还得回去,因为她的父兄在那里,她一走,他们就会死,所以……她只能乘着风而来,终将乘着风而归。
这是慕容安,第一次主动的圈住她。
尽管,是借着勒紧马缰的姿势。
他双手紧握着马缰,将她圈在身前,狭小的空间里,下颚轻轻抵在她的肩头,生怕错过她的每一句话,每一个字。
终于,马停了下来。
四处无人,蔓草肆意生长。
慕容安率先下马,他站在马下望她。
耶律桐坐在马背上,“我偷了狼主的令牌,只能出来一会。”
他张开双臂,“下来,说会话!”
有些事情该说明白的,就该两个人坐在一起,好好的说,留有遗憾的事情,慕容安不愿做,也不想做。
耶律桐侧过身,直接扑向他。
他在下,她在上,接个满怀。
把人抱在怀里的时候,慕容安忽然觉得心安,仿佛有什么东西,在刹那间将整颗心都填满了,不再像之前那样,被风吹过的时候,空空荡荡。
他喜欢这样的感觉,喜欢……这样的踏实!
“慕容安,重新认识一下,我叫耶律桐,我爹……是耶律长河,我是……”她顿了顿,漆黑中,美眸依旧亮闪闪的,“我是未来的南玥皇后。”
慕容安不喜欢她最后那句话,可他不是歇斯底里和鲁莽冲动之人。
想了想,他音色温和的迎着风,冲着她说,“我叫慕容安,大周慕容世家之子,我父亲慕容珏,母亲为南玥古族的族长,我还有个妹妹是大周太后的养女,封号元禾公主!”
耶律桐想听的,其实并不是这些,但……他能迈出这一步,她已经很高兴了,这说明他的心里是有她的,说明她的所有努力没有白费。
她的慕容安,永远是那个温柔的大周将、军。
“除此之外,我还有个身份!”慕容安望着她。
两人比肩而立,他侧过脸看她的时候,蔓草被风吹得嗖嗖作响,他极是好看的两道剑眉微微拧起,温和而从容的说了一句话,“我还是,小桐的夫君。”
耶律桐猛地抬头,不敢置信的盯着他,“你、你说什么?”
“有人说喜欢我。”慕容安别开头,不再看她,而是直直的看着前方,“曾经不觉得,一个人孤独惯了,觉得这辈子都会是一个人,孑然一身,不必连累任何人,也不必成为任何人的羁绊,我甚至在孤枕难眠的时候想着,许是我命格不好,我是个不祥之人。”
耶律桐狠狠摇头,“不是的,不是这样的。”
“从懂事开始,我就孤身一人,背负着家族的血海深仇,没有一天是快乐的,可我不能愤怒,不能激动,更不能掩不住情绪,因为我是罪臣之子,注定了一辈子都要沾染着污点活下去。”慕容安苦笑。
耶律桐徐徐伸出手,风从指缝穿过,凉凉的,她犹豫了半晌,又把手缩了回来。
然则下一刻,慕容安快速握住了她的手。
她兀的仰头,他依旧望着前方,没有看她,“后来,慕容家的冤案大白天下,我的妹妹却要离开大周,前往北澜,成为北澜的七皇妃,我就想着,若是我能扶起整个慕容家,以一身军功换她在北澜的安然无虞,让她有个可以依靠的母国,不至于在异国他乡受人欺凌!”
耶律桐红了眼,她的将、军总是这般为人着想,“你想过你自己吗?”
“前半生缺了太多的情,所以一旦得到,就拼命的弥补,拼命的握紧,缺什么便争什么。”慕容安深吸一口气,终于转过身,与她面对面站着,“现在我想为自己活一回。” 耶律桐音色哽咽,“怎么活?”
他是大周的臣,她是南玥的后。
慕容安握紧她的手,“当初给我下药的勇气呢?”
耶律桐红了眼,咬唇不语。
温润的书生,终于开了窍,慕容家的儿女原就不是拘泥于世俗之人,否则慕容珏和阿鸾也不会走到一起,更不会在边关生儿育女。
指尖钳住她的下颚,慕容安弯腰,侧过脸,在她唇上亲了亲,“勇气,还在吗?”
有泪在她面上蜿蜒,滴落在他的手背上,灼得他心口生疼。
深吸一口气,他又浅啄了一下,嗓音暗哑的追问,“这样呢?”
耶律桐低低的抽泣,肩膀都跟着轻微的颤动。
叹口气,慕容安圈住她的腰肢,居高临下的睨着她,“我第一次做这样的事情,可能不太娴熟,若磕着碰着你,见谅……”
他低头,正式吻上她的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