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条巷子,前后被堵住,众人皆惊。
须臾,又都镇定了下来,不过是两个女子罢了,他们这些人可都是宫中的精锐,而且这么多人,还怕她们两个吗?
“姑姑!”傅子音带着哭腔,从宋睿和傅子宁中间,探出头来。
明珠心疼得咬牙切齿,却又不得不柔声宽慰,“小姐别怕,明珠在这儿,定不会让这帮废物,欺负了你!”
“没想到这世上还有人,嫌命太长,敢动我家的小姐和小公子!”明影听得自家小姐那哭腔,心里很不是滋味。
打小,这两个孩子就是她们看着长大的,高高兴兴,欢欢乐乐的,什么时候被人弄哭过?
现在倒好,居然被一群陌生人欺负?!
“一帮大废物,欺负三个孩子,忒不要脸!”漠苍坐在墙头,手中拿着果蔗,啐一口蔗渣,冷眼睨着底下这帮人,“我真该给你们搬个镜子过来,让你们自个瞅瞅,这不要脸的样子有多丑!”
傅子音兴奋的叫了声,“表舅舅!”
“乖!”漠苍纵身跃下,缓步走到了三个孩子跟前,扫一眼这些暗卫,“怎么着,起了杀心?想杀了我们灭口?”
为首的男子面色凝沉,“既然你自己要送死,那就怪不得别人!”
听听,还真的想灭口呢!
漠苍啃着果蔗,“明珠,你多少年没真的打过架了?”
“来了这儿就偃旗息鼓,没再跟人较量过了。”明珠照实回答。
漠苍扫一眼这些人,“要不,练练手?看看有没有退步?”
“我也正有此意!”明影勾唇冷笑,“好多年没打个痛快了,这一次还真是个好机会。”
宋睿皱眉,不解的望着傅家兄妹,“你们的姑姑,是什么人?”
“姑姑就是姑姑。”傅子音说。
傅子宁挑眉,“我只知道,她们以前很厉害,但是一直没见她们动过手,这一次倒是可以大开眼界了。”
大开眼界?
宋睿有些心慌,很厉害?
那么,她们会……杀人吗?
杀人这种事,在宋睿看来,距离还是很遥远的,毕竟长在宫廷里的孩子,见得最多的是君恩与争宠,见血这种事倒是不多,尤其是他这样的身份,所见最多不过是太傅与父母。
“是你们自己束手就缚,跟我们走,还是我们把你们一锅端呢?”明影怀中抱剑,“最好不要让咱们姐妹动手,毕竟这多年不动手,难免手痒,动起手来可能失了分寸,把握不好力度。”
对方仗着人多,怎么可能会将两个女子放在眼里,再加上漠苍那副痞子样,想来就算真的有本事,那也是吹牛的本事。
“明影姐姐,他们好像不太相信。”明珠音色沉沉,早就按捺不住,想动手了!
难得大人开了口,要她们不许找帮手,好好打个痛快,她们怎么可能放过这么好的机会?
“过来过来!”漠苍招招手,将背后的果蔗一人一小节分发下去,“咱们乖乖坐边上,不要多嘴饶舌,好好看热闹。来,用果蔗堵住嘴!”
三个孩子面面相觑,终是一人一根接过。
一大三小,老老实实的在墙根底下坐着,眼见着所有人动了手。
暗卫们怕伤着自家的小主子,自然是要先制服明珠和明影;而明珠和明影,本身就是冲着他们来的。
双方达成了一定的默契,只管自己动手,绝不伤及边上的孩子们!
这,便成了漠苍口中的热闹。
不过呢,热闹是真的热闹!
“甜吗?”漠苍问。
三个孩子齐刷刷的点头。
“甜就赶紧啃,回头甜汁都沾在手心里,黏糊糊的不舒服。”漠苍啃着果蔗,麻溜的啐着果蔗渣,笑呵呵的瞧着三人。
宋睿头一次吃这东西,委实吃得小心翼翼,但最后瞧着傅子宁啃得那叫一个带劲,便也可劲的去咬,全然忘了自己的太子身份。
傅子音倒是有些不太好,咬着结头,力有不逮,“哥哥,咬不动!”
“来!”傅子宁刚要接过。
谁知……
宋睿半路拦“蔗”,默不作声的塞进了嘴里,将蔗结咬了去,然后递回傅子音的手里。所有的动作,一气呵成,一切的一切,发生得那样顺其自然。
别说是傅子宁,饶是漠苍也愣在了那里,叼着果蔗愣愣的瞧着宋睿,全然忘了自己原本是想看热闹的。
唯有傅子音,仿佛全然不察,美滋滋的继续啃着果蔗,直到她将视线落在漠苍身上时,这才稍稍的回过神来,瞧了瞧手中的果蔗。
终了,傅子宁继续啃着果蔗,权当什么都不知道。
漠苍想着,这小子还挺上道,小小年纪便懂得如何讨女孩子欢心?若是长大了,那还得了?不是风流就是花心大萝卜。
“明珠!”明影一声喊。
刹那间,有一根绳索从墙内丢出来。
明珠纵身一跃,瞬时捏住了绳索,紧接着便是漂亮的旋身,绳索甩出去,“姐姐!”
“好嘞!”明影飞身而起。
底下的暗卫自然也不甘示弱,一个个齐刷刷来拦阻,场面一度失控。
三个孩子,只瞧见明珠和明影速度极快的飞来飞去,那根绳索就好似有了生命一般,在人群中穿梭,看得人眼花缭乱。
“你还愣着作甚?”明珠一记眼刀子甩过来。
漠苍慌忙丢了果蔗,“知道知道,来了来了!”
拂袖间,有白色的粉末被丢了出去。
不过只一眨眼的功夫,所有暗卫皆手脚发软的跌坐在地,一个个面色发青,唇色发白,只睁着一双眼,不敢置信的望着居高临下的漠苍。
“好东西,够你们受用的。”漠苍笑盈盈的瞧着,被绑成一团的暗卫们,“放心吧,这东西不伤人,就是让你们喊不出声来,打不了架!”
傅子音不解,“表舅舅,为什么我们没事?”
“你们的果蔗上我都涂了药,自然没事!”漠苍眉心微挑,“表舅舅还能害你们吗?放心吧,你娘呢,想息事宁人,不想杀人!”
昔年造了不少杀业,如今只想安稳度日,不愿再双手沾血。
“都老实了?”明影笑了笑,“打得还真是痛快,出了一身汗,舒坦!”
明珠将绳索绑紧,“家里的地窖空了太多年,这会总算派上用场了!”
宋睿站起身,定定的望着被绑成一团的暗卫们,面色有些凝重。
“放心吧,我娘说不杀人,肯定不会杀了他们。”傅子宁知道宋睿的心思,“他们太碍手碍脚,委实惹人烦厌,让他们在地窖里歇着便罢!”
外头,马车早已候着。
明珠含着指尖打了个口哨,马车便进了巷子,将这些人一股脑全部塞进了马车,带去了傅家,其他的倒也罢了,为首的这位则被提溜到了单独的地窖里。
宫里出来的,自然是机灵的,见着自己单独被关押,心里隐隐明白,可能是有大人物要见他。
果然,靳月来了。
拂袖落座,靳月剥着手中的花生,眉眼间凝着淡淡的笑意,“从京都城来的,知道为什么会被关在这里吗?”
为首的男子,原是虚弱的靠在墙壁处,听得这话,虚虚的掀了眼皮瞧了一眼。便是这一眼,让他瞬时僵在原地!
“公主?”男子挣扎着想要起身,终是力有不逮,虚弱的匍匐在地,权当是行礼,“卑职叩见公主!”
能认出靳月的身份,可见身份不俗!
“认得我?”靳月手上的动作稍稍一滞,“皇帝身边的?还是皇后的人?又或者是太后让你来的?”
谁都知道,元禾公主靳月随北澜的七皇子离开了大周,后七皇子成为北澜的摄政王,元禾公主为摄政王妃。
内情如何,大周的人自然不是太清楚,但所有人都晓得最终结果:摄政王辅佐岁寒小皇子登基之后,携摄政王妃离开了石城,其后消失无踪。
然则,谁都没想到,这位消失的北澜摄政王,居然被元禾公主拐回了大周,就在这僻静的地方住着,而且还遇见了小太子。
“公主,您……”暗卫犹豫了半晌,有些话到了嘴边,终是又咽了回去。
靳月知道他想说什么,幽然叹了口气,“是皇帝的人?!”
“是!”暗卫垂眸。
靳月起身,“其实你出现在这里,我出现在这里,你就该明白,有关于太子之事,我已尽数知晓,遮遮掩掩根本没什么用处。”
“太子……”暗卫骇然,“公主,您还是送太子回宫吧,皇上和皇后娘娘急得不行,您看在与皇后娘娘的旧情上,放过太子吧!”
放过?
“这话说得太过,如今不是我放不放人,而是太子想不想走。”靳月缓步近前,“他不想走,你们就不可能把他带回去!”
暗卫急了,气息奄奄的伏跪在那里,冲着靳月嘶喊,“公主,储君之事,兹事体大,您可不要一意孤行!”
“一意孤行?”靳月压了压眉心,“我一意孤行也不是一次两次了,不差这一次,人我已经放出去了,很快就会把你带来的人一网打尽。”
暗卫愕然。
“放心,我不杀人,你们都是京都城来的,我没必要欠下一笔血债。”靳月居高临下的睨着他,“留在这里,什么时候太子想走了,你们才能出去。”
言外之意,他们的去留,全凭太子做主。
“公主?公主!”暗卫疾呼,“您不能这样!”
靳月没走两步便停了下来,转头望着身后的人,“那我该如何?这地方山清水秀,我不想走,可你们的出现,打破了我的宁静,我只好把你们关起来,放心吧,好吃好喝少不了你们!”
到底,她是心软的。
他们是故人派来的,怎么说都不能下重手!
见一面,只是为了确定是谁的人。
如今,靳月心里有了底,这是皇帝派来的,也就是说消息会直送帝王手中,眼下的当务之急,是截住所有的消息。
“少夫人放心,明影已经跟过去了!”霜枝笑道,“想必很快就能把他们一锅端。”
靳月绝对相信明影的办事能力,这些人倒也聪明,没有把所有人都放进巷子里,留了两个在外头望风。
事发当时,望风的看着事情不对,当即就跑了。
待巷子里的人被抓住,明影便顺藤摸瓜,去抓这些残留下来的暗卫。
一抓一个准,最后全都丢进了地窖,好吃好喝待着,当然……药也继续灌,反正软筋散这东西,漠苍多得是!
五个孩子坐在院子里,围成一团啃着果蔗。
“今年的果蔗可真甜!”慕容静笑嘻嘻的啃着,“恭喜小白平安归来!”
宋睿侧过脸瞧着傅子音,然后扯了唇角,“很甜!”
“今年过年,倒是真的热闹了,哎哎哎,你们的花灯可都挑好了吗?”慕容景问,转头便盯着傅子音,“阿姐,你的花灯想要什么样的?”
傅子音想了想,“我还是想要小兔子。”
“好!”慕容景连连点头,“我帮你一起做。”
傅子音笑盈盈的颔首,“成!”
“做,花灯?”宋睿没有经验,不过瞧着她这般欢喜的样子,应该是件很重要的事情吧?
傅子音解释,“每年的除夕夜,我们的花灯会被挂在院子里,可好看了!” “亲手做吗?”宋睿问。
傅子音点点头,“是啊!”
“那可以教我吗?”宋睿目不转瞬的望着她。
傅子音啃着果蔗,“自然是可以的,你到时候帮我画兔子可好?”
“好!”宋睿应声。
画兔子?
真是可爱的小兔子。
远处,漠苍双手环胸,若有所思的瞧着那一桌的孩子,幽然叹了口气,“靳老头,你说这孩子留在这儿,到底是福是祸?”
“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靳丰年站在那里,眉眼微沉,“时隔多年,还能遇到故人之子,只怕月儿心头的波澜起伏,胜过任何人。”
漠苍垂眸,“我总觉得,但凡跟宋家的人沾上边,就一定没好事。”
当年,靳月差点死在宋宴的手里,这里的所有人,至今想起,仍是心有余悸。
在大家看来,歹竹出不了好笋!
不管是宋云寂,还是宋云奎,不管是宋宴,还是宋玄青,但凡是宋家,都是一丘之貉,面对宋家的人,不能掉以轻心。
“你别乱来!”靳丰年忙道,“他是皇帝的儿子没错,但也是顾白衣的儿子,夜侯府亦是出了半分力!现如今,夜侯虽然不知所踪,但咱们欠他的情分依旧在!” 漠苍撇撇嘴,“我还没缺德到,对一个孩子下手,我只是担心咱们的音儿!”
“音儿?”靳丰年愣住,“这跟音儿有什么关系?”
漠苍皱了皱眉,徐徐凑过去,“你没发现啊?”
“发现什么?”靳丰年是两眼一抹黑,难道真的是自己年纪大了?什么什么都没瞧出来。
漠苍勾勾手,指了指不远处的宋睿,“瞧见没有?这小子眉眼风,流,唇薄无情,来日定非良人!就这小东西,还敢觊觎咱们的音儿?啧啧啧,要不……先斩草除根?”
靳丰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