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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百三十八)烧伤
    又是那个噩梦。
    “婧瑶!”
    惊醒,医院灯光白得刺眼,季琬琰守在旁边,一见女儿坐起来,赶紧把她搂在怀里,“岚岚,没事了。”
    身上渗着冷汗,浑身疼,季岚急促地大口呼吸,抱住母亲,眼神碎得迷茫,整个人十分苍白,仿佛狂风肆虐之后的弱草,发着抖。
    季琬琰心疼地顺着她的后背,亲吻她唯一没受伤的额头,一遍遍地轻柔安慰:“岚岚,没事了。”
    和小时候哄她入睡一样,母亲的温暖与安慰终于把陷入季岚从噩梦的彻底拉出来,她这时候才觉得自己醒了,抬起眸,“妈……”
    一声叫得又软又弱,季琬琰看着女儿的脸,下唇缝了叁针,贴着止血的纱布块,双颊都是斑斑点点的青紫,即便上了药也没有缓解。
    原本漂亮的脸浮肿得不成样子,她看着心疼,又不能碰,“岚岚……”
    “妈,”缝合的下唇一说话就会轻微的痛,麻醉还没全部过去,发麻,季岚很虚弱,说得艰难,眼神却十分急迫,“婧瑶呢?她怎么样了?”
    她是不是伤得很重?
    “她……”
    突然不知道怎么跟女儿说,季琬琰犹豫了好久,才缓缓道:“她还没从手术室出来。”
    被浑身着火的陆小慈从后面抱住,沉晋就算来得及时,也让严婧瑶的后背将近叁分之一被烧伤。
    伤口清理很费时间,也很难。
    “我要去看她。”
    不管身上疼着,季岚掀开被子,季琬琰拦不住,一扶,刚好碰到了被铁链捆绑勒出青紫的地方,尽管力道很轻,也让季岚疼得抽气。
    “岚岚……”
    其实她的身上也有伤,病服下面都是被铁链勒出的青紫,现在明明走路还没力气。
    可季岚一如既往的固执,硬撑着下床,抓住季琬琰的袖子,哀求:“妈,带我去看她,我要去看她。”
    “岚岚……”
    严婧瑶重伤,严芮和严其琛已经到了,季琬琰很怕女儿过去会被他们迁怒,“要不晚一点吧。”
    “不行,妈,我要去看她。”
    麻醉慢慢失效,缝针的下唇每次说话都会疼,季岚想哭,泪水模糊了视野,她抓着季琬琰的手不肯松开,眼神格外的坚定,执拗。
    “妈……让我见见她……”
    她的婧瑶,因为她躺在手术室的女人。
    “岚岚……”
    叹气,季琬琰实在挨不住女儿的哀求,点了点头,轻轻地牵住她,慢慢地走。
    住院部,十八楼。
    手术中的红灯依然亮着,赶来的严其琛坐在长椅上,双手合十抵着下巴,俊朗的脸上满是憔悴,眉头深深紧锁,眼下有明显的黑眼圈。
    连夜赶来,身上的西装已经皱皱巴巴,严芮不比他好多少,站在旁边,一句话不说,频频朝着手术室张望,脸色同样憔悴。
    两个人的心都死死地吊着,哪怕严其琛向来不信什么鬼神,也忍不住祈祷女儿不要有事。
    电梯突然打开,季岚在母亲的搀扶下慢慢地走出来,看到手术室的红灯,心脏猛地一抽。
    她还在里面……
    “怎么回事!”
    看见害自己女儿的罪魁祸首,严其琛刷的站起来,脸色阴沉,要去把她们赶出去,“不要来这里!”
    严芮也眉头一皱,但看到季琬琰,还是先拉住了严其琛,“你守着,我去。”
    “……”
    怒火只能暂且压抑,严其琛不善地扫了一眼季岚母女,不再说话,背过去盯着手术室。
    明显的敌意,季岚觉得很愧疚,又心疼,这时候严芮走到她们面前,看了一眼季琬琰,然后目光定定地盯住了季岚。
    “你骗了她,对吗?”
    早有的预感到底成了真,尽管严婧瑶对这次恋情什么也没有说,严芮仍然敏锐地察觉,“你接近我的女儿,只是为了问我那个案子。”
    “你不直接来问我,不止是因为你妈妈,而是因为你也怀疑我,怀疑我是帮凶。”
    “你从始至终都在利用婧瑶。”
    一句一顿,严芮挑明了季岚长久以来不敢承认的卑鄙,她那见不得光的心思。
    季岚无话可说,也无从辩驳,她低下头,头一次那么心虚地面对一个人,“严阿姨,我……”
    对方的压迫让她微微发抖,嘴唇很疼,季岚紧紧握住母亲的手,落了泪。
    这一刻,她多希望严婧瑶能在。
    季琬琰心疼自己女儿,抱住她发颤的身体,看着严芮,忍不住,“芮芮,岚岚她……”
    “季琬琰,你当时怎么跟我说的!”
    眼眶微红,天知道严婧瑶在里面她有多担心,严芮再好的脾气也朝季琬琰发了火,“琬琰,不是只有你家的女儿才是宝贝!”
    “芮芮……”
    语气说得极重,季琬琰皱眉看着严芮,她眼睛里都有血丝了,相当憔悴,不禁心疼,于是抿了抿嘴唇,不再说话了。
    彼此沉默。
    “你们走吧,”许久,严芮疲惫地揉了揉额角,眼神复杂的扫了一眼季岚,对季琬琰说:“带着你女儿走吧,不用来看婧瑶了。”
    “芮芮……”
    这么多年,严芮还从未对她如此冷淡,季琬琰也难过了,季岚看着严芮的背影,忽然叫她,“严阿姨,对不起……”
    寂静的走廊,尽头红色的“手术中”叁个字刺得季岚心痛如刀绞,她不禁想哭,鼻子一酸,右手捂住包着纱布块的嘴巴,压抑的流泪。
    “你对不起的不是我,”严芮转过头,目光幽深,复杂,“季岚,你知道吗?”
    “其实再等两分钟警察就到了,可婧瑶为了你连两分钟都等不了。还有,如果不是你答应她交往,她是不会为了你这么拼命的。”
    ……
    病房的灯光仍然刺眼。
    季岚坐在床上,呆呆的,季琬琰接了一杯水给她,轻轻地握了握她的手。
    “岚岚,你先好好养伤,”身上都是青青紫紫的伤痕,多处软组织挫伤,季琬琰光是给她上药就心疼,“严婧瑶那里,等她好了,我们再去看看。”
    “妈,”终于有了反应,季岚转过头,眸光带泪,眼神凄凄,无力地笑了一下,“您不是问过我为什么对严婧瑶有偏见吗?”
    “岚岚……”
    “那是因为,我和她第一次见面,她以为我是她召来的妓女,把手伸到我的裙子下来,想插进去。”
    “她还问我,是不是第一次出来卖。”
    那晚的ktv是她忘不掉的心结,季岚流了泪,不知道自己到底该怎么办,“妈,我不该喜欢这样的人,我怎么可能喜欢这样的人呢?”
    “我不喜欢她。”
    一遍又一遍的强调,何尝不是对自己的催眠和暗示,季岚害怕,害怕自己会背叛自己。
    “我想要的人,应该光明磊落,严婧瑶那么轻浮纨绔,那么不好,那么让我反感讨厌,妈,我真的不该喜欢她的,可是……”
    泪水滴在洁白的床上,满心凄惶,剪不断理还乱,压抑太久的矛盾和自责纠缠不休,季岚终于溃败,心里筑起的那道高高的围墙坍塌了。
    她只能无助把头埋在母亲的肩膀上,啜泣,“妈,我该怎么办?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