煜看着这样的他,继续刺激道:“幽冥岛上,你为他差点丢掉性命,终得到了什么?一声谢谢,是不是?可是,谢谢有用么?璟王一出现,不仅对他冷言讥讽,且将他击飞,你看到他恨璟王了么?没有,他没有,他对璟王无怨无悔,哪怕璟王取他性命,我估计他连眼都不会眨一下!”
说着,煜笑了笑,接道:“知道你是海中的一只水妖,他是没用恐惧、嫌弃,甚至是鄙夷的目光看你,可背过你,他所表现出的,估计除过恶心,就是厌恶了!”
云澜剧烈的咳嗽起来,张了张嘴想要说什么,却终没说出。
他知道,知道煜说这些话,无非是攻心,让他不要入城到凌曦身边去。
可被煜看来,自以为目的已达到,但他没有就此收口,而是更加愉悦道:“他从来不属于你,也永远不会爱上你,别再愚蠢的让自己在一条道上走到黑!”
“噗!”
因剧烈咳嗽,涌至喉中的鲜血,被云澜一口喷出。他急速地喘息着,喃喃道:“从不属于……,永远不会爱上……”明知那一句句言语是在有意刺激他,明知那一句句言语是事实,可他的心还是在刹那间生出钝痛。
然,也仅是刹那间,转瞬,他的心骤然不痛了。
是的,她从不属于他,也从未喜欢过他,谈何永远?
煜看着他,妖孽至极的脸上,流露出志得意满的笑容:“怎样?还想到他身边,去帮他吗?”
幻境中,暖阳照耀,微风吹拂,花香四溢,平静的湖面上泛出层层涟漪。
忽然,煜脸上的笑容猛地滞住。
站在他眼前,已受了内伤的这抹白衣笑了,他的笑仿若黑夜中突然亮起的明月,照亮世间每个黑暗的角落,甚至能照到人内心最为阴暗的一面,让所有丑恶的,见不得人的事、物,全无迹可藏,露出它们本来的面目。
身形微微一震,煜本能地想要冲天而起,摆脱这明月倾照,却发现一切都是徒劳。
因为他动不了,他的身体在这一刻竟由不得他指挥。
怎么会这样?
云澜手中的剑慢慢提起,对准煜的心口,道:“你很吃惊是不是?吃惊我动都未动,却掌控住了你的身体?更吃惊我有如此能耐,为何会在幽冥岛上败在你手?”明月般的笑容,一直在云澜唇角挂着,“为她,哪怕失去我的性命,我也在所不惜!知道么?就是她在这一刻带给我的力量!你是魔尊,可你说到底还是个人,而我,却是真正的海之妖,一直以来,只不过不想伤害他人,才没有完全激发出自身修为。”
抬头朝雾国都城的方向看了一眼,云澜的剑由煜的心口移至他的左肩处:“我不会杀你,但让你受些皮肉之苦还是要的!”他很想杀掉眼前这抹紫衫,这样的话,她就不会再有危险,但他不能!
“我小看你了。”煜唇角勾起抹邪佞至极的笑,并未因自己被云澜制服,生出丝毫不适,“你想把我交给璟王,让他处置?”
云澜叹息一声,未答他的话,半响后,才道:“她从不属于我,且永远不会爱上我,我知道,一直都知道,但这又能怎样?”
“爱而不得,你会痛苦,会永生永世活在痛苦之中。”煜一字字道。
云澜笑了笑,他的笑温暖而柔和,“若说我的心一点都不难受,那是假的。但在我看到她第一眼,就生出爱慕之心时,我就知道我们之间没有可能,而我也从未想过拥有她,所以,她也就从不属于我。”说到这,他嘴角的笑容渐渐变得有些苦涩,像是刚饮过一杯苦茶似的,“我只要她幸福!”这句话,云澜说得很认真,不,应该说他此刻说的每句话都很认真,但最后一句,却像是誓言,是他对自己“爱”的宣誓!
“你真伟大!”
煜冷冷一笑,忍不住讽刺道。
愚蠢,爱一个人,目的是什么?
还不是为得到他(她),如果不想得到,那还爱什么?
只要她幸福?蠢蛋才会有这样可笑的想法!
哦,不对,应该说那个想法尤为伪善更为准确些!
煜注视着云澜,眸中满是嘲讽之色。
“你没爱过人,不明白的。”云澜与煜视线相对,那宛若皓月般的眸子,清澈而宁静。
煜神色一凛,只觉那看向他的眸中,似是蕴出股魔力,要将他吸入一般,登时错开云澜的视线,道:“今夜他必死,你救不了他的。”音落,他傲然一笑,幽蓝的眸子猝然变得血红。
“她不会有事!”云澜说着,身形向后飘出数米,随之剑芒挥出。
骤时,幻境消失。
夜静寂,月清凉如水。
煜站在原地,身上的紫袍近乎被血水浸透,凝视着云澜消失的方向,嘴角慢慢溢出抹诡异的笑容。
半个时辰前,寂府。
凌曦脸蒙黑巾,身着黑色劲装,站立在寂府正堂外。一双清透的眸子,冷冷盯着围住她的数十名暗卫高手。
血,尸体,在寂府内外,随处可见。
刀剑碰撞声,惨叫声,不绝于耳。
为救聂瑾鸿,听雪楼出动了不少高手,可再多,也没北堂鸣派出的御林军多。
唇角浮出抹冷笑,凌曦倏地拔地而起,如游龙一般,凌空挥舞着月华剑。
漫天血花飞溅。
下如此大的血本,就为抓住“他”,北堂鸣可真够看得起她!
但凡出招,月华剑下必有亡魂。
在这场血战中,她没有发出一枚流云刀,只因天下之人,皆知晓流云刀乃是“夜公子”,也就是朝国夜相的独门暗器。
正堂中灯火通明,聂瑾鸿发丝紊乱,被绑在一根圆柱上,从他身上沾满鲜血的破烂衣衫,以及看管他的暗卫手中紧攥的皮鞭来看,这几日,他一直承受着鞭笞。
救他,为什么要来救他?
废物,他就是个废物,还没完全施展开报复,就被北堂鸣派出的暗卫给制服了住。
走吧,快走吧,这里就是个陷阱,听到正堂外不绝于耳的刀剑声,惨叫声,聂瑾鸿在心中一遍遍地呐喊凌曦离开。
他想喊出声的,奈何他的喉中发不出一丝声音。
每日,他只被喂进少量的稀粥,吊着一条性命。
被制服那刻,他没有丝毫畏惧,可接连几日的折磨,他知道北堂鸣如此对他,定是另有目的。
直至寂府外传来搏杀声,他一瞬间明了。
北堂鸣是想借他引那抹青衫出现,进而有借口发兵攻打朝国。
自己死,那是他蠢笨,怨不得别人,但这一刻,他不愿意那救他多次,劝说他离开雾国的那袭青衫有事。
真傻,他又不是她的谁,为何要冒着生命危险,来寂府救他?
泪,顺着聂瑾鸿沾满鲜血的脸上滑下。
他恨不得杀死蠢笨的自己,家仇不得报,还连累他人陪他一起送命!
“都给杂家让开!”
“是,罗公公!”
数十名暗卫高手,在与凌曦的这一会子搏杀中,仅剩下不到数人,他们在听到耳边传来的命令后,倏地收剑消失不见。
“夜妖,你废了杂家一只手,杂家今日可要好好地招待招待你!”阴冷的声音伴着夜风飘入凌曦耳中,她手执月华剑,一步一步走向正堂门口,似是没听见一般。与数十名暗卫高手过招,她消耗掉了不少的内力,就是身上的劲装,也被划破了几道口子。
“杂家说话你没听见吗?”罗贤自空中飘落,站在正堂门口,望向凌曦语声森冷道。
回答他的是凌曦的静默。
应声,就证明她承认了自己的身份,凌曦心下嗤笑,如此拙劣的伎俩,也想引她入套?
见眼前不远处的纤长身影,并未因自己的话停下脚步,罗贤那只未被废的手倏然抬起,“嗖嗖……”数枚染了剧毒的暗器,以电掣般的速度,向凌曦飞去。
凌曦手中月华剑挥舞,凌空翻身,掠起数丈,剑光闪闪,“嘭嘭嘭……”一阵脆响,那些染了剧毒的暗器,全掉至地上。熟料,罗贤再次出手,这一次,他不是使用暗器,而是自袖中挥洒出一股子香味极浓的粉末。
由于是紧跟着发出的暗器而来,凌曦屏住呼吸,挥袖将那花香拂开的瞬间,还是无可幸免地吸入鼻中些许。
感知到体内有毒素侵入,凌曦忙运气往外逼。
却不起丝毫作用。
好在她吸入的量少,一时半会没有明显的症状显示出。
身法变换,长剑飞舞,就听一道惨呼声响起。
罗贤倒在正堂外的台阶上,身上四肢皆已不翼而飞,断肢处,殷红的鲜血直往外涌。
寂府各处正在响起的刀剑碰撞声,因他这一声非人类,像是野兽般的惨呼,登时没有了声响。
但,转瞬,刀剑之声又响起。
罗贤张着嘴,发出垂死野兽般的呐喊。
“死!”凌曦启唇,轻溢出一字,剑芒一闪,那足以令人呕吐的声音,瞬间止息。
朦胧月下,在这时传来一阵清脆的拍掌声。
凌曦望向掌声传来的方向,就见有一盏亮灯正在向她靠近。
待灯盏距离近些时,她看到提着灯的是位女子,且是位身材尤为苗条的粉衣女子。
灯笼照到满地的尸体残肢,瞬间,那灯笼自女子手中掉落,在地上燃烧起来。
女子捂住胸口,弯腰一阵干呕后,才站直腰身,看向凌曦,有些怨责道:“夜相真是残忍,即便要取人性命,也不必下如此狠手吧!”
一口一个夜相,这是明显要将朝国扯入她今夜的行动中。
凌曦清透的眸子看向女子,道:“夜相?我可不认识什么夜相,姑娘这般乱称呼人,可不是个好习惯。”她用的是女声。
女子,站在她眼前,手持长剑,身穿黑色劲装,身量修长,脸蒙黑巾之人,是女子?
难道夜妖真的是曦贵妃,是聂后重生而来?
唐婉眸中神光一闪,嫣然笑道:“朝国夜相是男是女,我一直很好奇,弄了半天,原来你真是女子啊!”
扯下脸上的黑巾,凌曦的容颜露了出来。
“你……你不是朝国夜相,你不是夜妖?”唐婉愕然。
凌曦mo了mo脸,道:“我好好一个女子,被姑娘非得说成是男子,虽然那朝国夜相长得好看,文才武功也不错,可我对我这幅容貌很是喜欢,实在不喜被人识作他人!”说完,凌曦还调皮地眨了眨眼睛。
行动前,她的准备工作做得很充足。
容貌上,自是在原来的易容基础上,做了些手脚。
谈不上好看,但也不难看。
就普通女子一个。
“你为何会出现在这里?”对于凌曦说的话,唐婉并未全然相信,她出声问道。
“我救我的情郎不成啊?”话一出口,凌曦禁不住在心底给自己一个白眼,什么借口不好编,咋张口就来了这么一句。
唐婉道:“情郎?寂大人是你的情郎?”
“怎么?姑娘有疑问?”说着,凌曦考虑到聂瑾鸿身上的伤势,不想再与唐婉废话下去,人倏地腾空而起,挥出月华剑,刺向唐婉。
蛊术,唐婉自是厉害,但武功嘛,也就是懂些皮毛罢了。
她没料到凌曦会突然出手,以至于胸口处生生吃了凌曦一剑,身形顿如断线的纸鸢,飞出数丈远。
空气中到处都弥漫着血腥味,凌曦抬手在额头上揉了揉,提步继续走向正堂。
步入正堂,三名黑衣暗卫见状,倏地挡住她前进的脚步,彼此互看一眼,刹那间齐攻击而来。
“你走……,我不要你救……,你走……”她的样貌虽然做了改变,可她那双清透的眸子,他认识,聂瑾鸿嘴里发出虚弱的声音,叫凌曦离开。
凌曦正在与那仨暗卫在搏杀,根本就听不到他那虚弱的话语。
内力与灵力全催动到极致,那三名暗卫终全倒在了血泊中。
可谁知,就在凌曦一剑砍断圆柱上的锁链,搀扶起聂瑾鸿正要离开正堂时,正堂之中突然射进数枚火箭,顿时,火光四起,“走,你快些走!我,我就算从这逃出去,怕也活不了多久,你走啊!”聂瑾鸿不知哪来的气力,竟一把推开凌曦,冲她吼道。
他的声音甚是嘶哑。
“我来就是为了救你,怎会丢下你不管?”说着,凌曦一把揽住聂瑾鸿的腰,运起轻功,飘出了正堂。
两人刚一落地,就有数道黑影出现在他们身旁。
“快带寄公子走,这儿我来应付!”看到自己的人出现在身旁,凌曦出言命令道。
受了她一剑的粉衣女子,百里醉,还有前面余下的数名黑衣暗卫,她应该还能对付。
无论如何,她也要为聂家保住聂瑾鸿这唯一的血脉!
对眼前的局势估量了下,凌曦告诉自己:“加油,你行的!”
那侍立在他身旁的数道黑影听了他的话,纹丝未动,凌曦不由怒道:“我的话,你们不听了吗?快带寄公子走!”
良久,那数道黑影才高应道:“属下遵命!”
“今夜你们谁也别想走。”
百里醉不咸不淡的声音自唇中溢出,跟着,他手一挥,那数个暗卫立时朝凌曦一行发起了攻击。
他是女子,他竟然真的是女子?百里醉在听到凌曦的声音,及看到她的样貌后,仅是怔愣片刻,便目中蕴满痛色!
接受不了,他接受不了凌曦是女子,从小,他就被人当女孩养,致成年后,他极其讨厌女子。
“夜妖,夜妖,你为什么要骗我?你的样貌可以易容改变,但你那双眼却改变不了,尤其是那双眼中泛出的神光。耻辱,你就是我的耻辱,知道么?爱上女子的你,就是我今生最大的耻辱!”百里醉在心里冲凌曦吼着,可笑地声讨凌曦欺骗他。
“百里公子,你这是怎么了?”唐婉发觉百里醉身上的气息变化,不由问道。
百里醉急忙掩饰好自己的情绪,道:“我没事。”
“快走!”解决完所有的暗卫,凌曦催促了身旁仅剩的两名属下一句,然后看向聂瑾鸿,“好好活下去!”
“我不走,我不走……”聂瑾鸿边摇头边嘶声道。
凌曦眸中渐显湿润,道:“听着,为了聂府一门,一定要好好活下去!”顿了顿,她凑近聂瑾鸿耳畔,用只有他们两人能听到的声音道:“你好好活着,爹和娘,还有大哥,会高兴的,记住,无论如何也要活下去!”
语落,凌曦给扶住聂瑾鸿的属下打了个眼色,登时,那属下横抱起聂瑾鸿,在凌曦和同伴的掩护下,运起轻功,飘出了寂府。
百里醉手中的剑快而恨,因体内的毒素起了作用,凌曦渐渐有些招架不住,就在被百里醉要刺中后心之际,那留在她身边的属下,为她用身子给挡了住。
盛怒之下,凌曦催动真气,凌空跃起,月华剑出。
“哐当”一声,百里醉手中的剑掉在了地上,整个人也在袭向他的强劲剑气下,连连后退数步,接着张嘴就喷出一蓬鲜血。
“我、要、杀、了、你!”
站稳身形,百里醉一字一字道。
凌曦原想借着轻功,飘出寂府,却不成想,体内毒素作祟,无法掌控体内的真气,人从空中不得不落下。
“我今夜就要死在这么?”看着周围的数棵桃树,凌曦强撑着不让自己倒地,可她知道,她的身体状况已经很糟糕。
阵法?
之所以有这个认知,因为凌曦眼睛所看到的,除过周围这数棵桃树,再无其他。
没有方向,没有人。
她被困在了这桃花阵中。
若是平日里,根本就没有阵法能难倒她。
头晕晕沉沉,现在她只想好好睡一觉,生不出丝毫破阵的心思。
凌曦知道,知道这估计是体内的毒素起了作用。
要死了么?
她不怕死,可她死了,璟和两个孩子怎么办?
尤其是璟,他该不会又做什么傻事吧?
爱人,孩子的身影,全浮现在凌曦脑中,令她昏昏沉沉的心神不由清醒了些。
绝不能倒下,绝不能死在这里,他们需要你!
集中精神,凌曦在脑中搜索着破这桃花阵的法子。
时间分分秒秒划过,那些静止的桃树忽然动了,它们似是被施了魔法一般,围着她转个不停,并猛不丁地有枝条往她身上抽打。内力和灵力消耗的也差不多了,余下的她此刻也施展不出,唯有通过现代训练出的敏捷身手,快速地闪避。
身法再灵活,可她的体力是有限的,不大一会功夫,人已疲惫至极。
摔倒,她爬起,再摔倒,她再爬起……
终于,破阵之法闪现在她脑中。然而不等她心中生喜,她的双手被突然窜入阵法中的锁链给捆绑了住,她挣扎,却无济于事。
人慢慢的被锁链掉起,高悬于空中。
“被吊在空中的滋味怎样?”百里醉的声音传入凌曦耳中。
凌曦眸中划过抹厉色,出口之语却带了丝笑意,道:“公子来试试不就知道了。”
使不上力,锁链没法挣断,就这么等着任人宰割么?
“你就是他对不对?”突然,百里醉的身影出现在阵法中,桃花纷落,他凌空而起,悬浮在凌曦对面。
“公子说什么,我听不懂。”
(年底比较忙,更新会晚些,抱歉啦!群么么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