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墨少璟!你不是对曦一往情深么?既如此,为何没有保护好她?好,好得很!老娘今晚一定要宰了你!送你到阴间去陪曦!”手从喜鹊肩膀拿离,无力地垂下,跟着慢慢紧握成拳,颜霏咬着牙,心下拿定主意。
小姐哭了,而且是无声地哭着,她眸中含恨,比恨更多的则是伤痛,这样的小姐好陌生。
她究竟是怎么了?
喜鹊嘴角动了动,嗫嚅道:“小姐,你怎么了?”
“我没事,你退下吧。”抹去脸上的泪水,颜霏走至窗前,拉开窗户,看着漫天飞舞的雪花,眼泪又禁不住落下。喜鹊站在原地,过了片刻,才行礼退出内室。
夜半时分,整个慎国公府静寂一片。
清华苑中,为避过丫头妈子的注意,颜霏在喜鹊退出内室没多久,就熄灭灯火,到chuang上躺了下来。
“曦,我很快就去看你,很快……”她没有入睡,就这么无声呢喃到夜半时分。
估摸在外室值夜的喜鹊已熟睡,颜霏起身穿好绣鞋,随手拿起提前放在枕边的面纱戴上,轻轻打开窗,身手极为敏捷地翻出窗户。
轻功她虽没有,但以她在现代的训练,人不知鬼不觉地出慎国公府,再潜入璟王府不是什么难事。
没用多长时间,颜霏已站在慎国公府后门外的小巷中。
水筱晴在苏氏陪同下,曾去过一次璟王府,因此,颜霏按着记忆中的路线,在这雪夜中快步前行,直奔她要去的目的地。
白灯笼没有,白幡没有,更没有守灵的下人。
登时,颜霏悲从心来,低喃道:“曦,你对我说过,说他很喜欢你,很爱你,可我眼下看到的是什么?”简易的灵堂,已盖上盖子的棺木,这,这让她如何能接受?“曦……”一步一步,颜霏艰难地移动着脚步,行至棺木前。
用力将棺木上的盖子推开一半,颜霏眼里的泪骤时落下,棺木中躺着的女子尸体,是曦没错。她的脸煞白如纸,神色间看似尤为痛苦。
遇刺身亡?
“曦,你个傻瓜,你的身手不是很好么,怎就会丧命在这里?”一颗颗悲痛欲绝的泪水,宛若断线的珠子般滴落而下,落在“凌曦”的尸身上,轻抚着好友的脸颊,拭去自己滴落在她脸上的泪,颜霏慢慢阖上眼,倏地又睁开,“你是不是很孤独?别怕,我这就找即墨少璟,让他去陪你!”
昨晚发生在心蕊公主院里的事,王府中没多少人知道具体情况,他们只知王妃遇刺身亡,王爷悲痛之下病倒,而两位小少爷因为受了惊吓,被他们的干爹接入云府住。至于那俩老嬷嬷和小丫头,她们则被安顺警告,若是敢将院里发生的泄露半句,必命丧黄泉。
但丧事还是要办的,因此,安顺遵照自家爷的吩咐,与宋伯大概交代了下昨晚发生的事。
宋伯对此震惊不已。
离奇,太过离奇了,王妃竟在王爷怀中消失不见。
心中是惊愕至极,然,宋伯面上却没表现出任何不妥。
不过呢,他对于安顺说的‘丧事从简’四字,一直颇有微词。即便死的人不是真正的王妃,可京中百姓,乃至天下的百姓不知道啊,知晓自己爱戴的夜相遇刺身亡,而璟王却对其丧事的态度是一切从简,百姓们如何能接受得了?
他问安顺为何这样安排。
安顺只回他一句,“王爷因失去王妃悲痛与局,哪有精神料理丧事。”临了,安顺又丢给宋伯一句,“遵照王爷的吩咐就是,别的无须多想。”听他这口气,宋伯暗自揣测,恐怕自家爷对于丧葬一事有着自己的考量。
想想那位聂姑娘也是个可怜的,唉!这雪都下了一天*还不见停下,也不知前院灵堂有没有出现什么状况。走出自己住的小院,宋伯朝前院而来。
因天下一统不久,加上古人对神鬼之说尤为相信,璟担心凌曦离奇的消失不见,在坊间引起大的躁动,才决定以王妃之尊安葬凌曦先前的尸身,然,那个尸身被心蕊公主占据过,这就在璟心里无疑结成一个结,且这个结很难解开。
他恼恨心蕊公主,恼恨其通过这具身子,刺伤自己的爱人。
再有,他爱的凌曦本人,爱的是她的灵魂。
如此一来,那本该早化为白骨,并被恶毒女人占据的皮肉之身,在他心里就没有了多大的意义。不是他冷血,而是他心里,眼里只有凌曦这么个人!
“谁?”
宋伯刚一踏入前院,入目就见一穿着嫩紫色衣裙,脸蒙同色面纱的女子,俯身在‘王妃’的棺木上不知做什么,不由大吼出声。
直起腰身,颜霏缓缓转身看向宋伯。
“有刺客……”借着灵堂中亮着的灯火,宋伯见女子双目红肿,好似哭过,心中虽有疑惑,但张嘴还是了“有刺客”三字。
瞬间,王府内喧闹起来。
“刺客?对,我就是刺客!”红唇微启,颜霏冷冷吐出一句,人已到宋伯身边,“不想死,就带我去见璟王!”手腕一个翻转,一把泛着寒光的匕首,倏然抵至宋伯颈部。
宋伯脸色一白,出口之语却异常镇定,“姑娘想杀老夫尽管动手。”
“看样子你是不怕死了。”颜霏眼里的目光甚是邪佞,“可是怎么办呢?本姑娘有个特殊的癖好,就是向来只杀该死之人,至于你的生死,本姑娘刚才不过是随口说说罢了!”说着,她话锋倏地一转,“但是,你不老实回答本姑娘的问话,皮肉之苦可就避不过了。”不待她话说完,匕首已刺入宋伯左肩。
血,殷红的血,顿时喷涌如注。
按住宋伯肩上的伤口,颜霏将匕首上残留的血债在其衣衫上擦拭干净,一字字道:“说,璟王在那座院里?”
“姑娘以为刺伤老夫,老夫就会如姑娘的意吗?”宋伯毕竟是王府里的老人儿,什么样的事没遇到过,刚刚被凌曦制服的刹那间,虽脸色发白,但这会儿神色已恢复常态,他慈和地笑了笑,劝道:“老夫看姑娘的样子好像刚刚哭过,若老夫没有猜错,姑娘应该是认识我家王妃的,既然这样,老夫在这就奉劝姑娘一句,若不想死在王府话,姑娘还是赶紧逃命吧!”
院外的急促脚步声和抓刺客的声音,愈来愈近,颜霏的狠厉一闪而过,勾唇笑道:“逃命?本姑娘为何要逃命?”
“姑娘难道没听到院外传来的响动吗?”宋伯再次加以相劝,“王府中的侍卫可不是吃素的,姑娘最好别再固执。要不然,等会姑娘想走恐怕就难了!”
“哪里来的刺客,胆敢夜闯璟王府?”安顺带着二十多名侍卫冲入院里,注视着颜霏怒喝道。
颜霏的目光与他对上,“喊你家王爷出来,本姑娘要见他!”
“王爷岂是你这贼人想见就能见得!”安顺双目圆睁,紧盯住颜霏不放。
刺客?贼人?
尼玛,你才是刺客,你才是贼人,你一家都是贼人!颜霏心里很恨想到。
“我数到三,若是你不立刻通禀你家王爷来见我,那么这位老人家就会立刻命丧此地!”挑了挑眉,颜霏把玩着手中的匕首,笑看向安顺。“你是谁?报上名姓。”宋伯可是自璟出宫开府时就跟在璟身边的老仆,其人秉性忠厚,为人热忱,不说府中的下人和安顺对其多有敬重,就是璟这位主子爷,在对待宋伯时,也是给其三分颜面的,安顺不敢冒险,因此,他出言问颜霏名姓。
“告诉即墨少璟,本姑娘姓颜名霏,乃夜相好友,倘若他不来相见,那就休怪本姑娘等会血洗他的璟王府!”
颜霏眸色冰寒,出口之语尤为狠厉。
“哼!你以为咱们璟王府的侍卫都是吃干饭的吗?”安顺神色一凛,冷冷丢下一句,转身对身后的诸侍卫吩咐了句,然后大步而去。
他不是怕对方,而是凌曦在对璟和云澜说出她的身份,以及她在现代的故事时,安顺侍立在一旁,隐约间有听到‘颜霏’二字。世间奇事不少,夜相都能穿越到他们这个朝代,那刚才说说夜相朋友的女子,会不会也是穿越而来的?
想到这个可能,安顺不淡定了,立时提起轻功飘向竹苑。
“爷,奴才有事禀报!”主屋门口,安顺身形站得笔直,拱手道。
璟坐在chuang边,仅过去一天*,俊美的脸上已布满胡茬,整个人看起来甚是颓废。
一天*过去了,曦儿离开他一天*了,可他仍没想出法子该怎样去找她。
怀中抱着凌曦往日穿的一件衣裙,璟眸色悲痛,就那么定定地坐在那。
久听不到他说话,安顺又道:“爷,有位叫颜霏的女子夜闯王府,说她是王妃的好友。”
颜霏?曦儿的好友?
“璟,颜霏是我的好友,有人要谋害她,怎么办?我该怎么办?”脑中瞬间回想起凌曦说过的话,璟骤时起身,喃喃道:“颜霏是曦儿的好友,颜霏是曦儿的好友……”袖袍轻拂,房门倏地向两边打开,安顺只觉眼前闪过一道白影,再望向屋内,哪还有自家爷的身影。
于是,他忙提气追向那道白影。
“退下,都给本王退下,退得越远越好!”自空中落地,璟眸色幽冷,在院内扫了一圈,启唇命令道。
“是!”
诸侍卫领命,快步退离而去。
“你可以离开了。”松开宋伯,颜霏语声轻浅说了句,然后视线与璟相对,冷声问道:“你就是即墨少璟?”
璟颔首,身形移动,在距离颜霏三步开外停下,颤声道:“曦儿……曦儿现在怎样了?”他这话刚一出口,颜霏就冲上前,扬手就是一巴掌,“曦怎样了?你问我曦怎样了?”可恨的男人,曦这会明明在棺木中躺着,他还问她曦怎样了?
响亮的巴掌声,惊得安顺和宋伯齐目瞪口呆。
待他们回过神,齐大声唤道:“王爷!”不知死活的女人,竟敢掌掴王爷,她以为自己是谁?气恼不过,安顺目光愤怒,提气袭向颜霏。
“住手!”璟紧抱着凌曦在太后寿宴那日穿的衣裙,看向安顺沉声道:“扶宋伯下去上药,没我的命令,任何人不得靠近前院一步!”
安顺收敛真气,怒瞪颜霏一眼,应声是,转身走向宋伯,扶其朝院门口行去。
“你以为你不还手,我就会放过你吗?”颜霏紧握匕首,凝视着璟道,“当曦告诉我在你们这发生的一切时,我开始以为她是在说梦话,可她的表情,以及她眸中的伤痛、告诉我她说的都是真的。她说你很喜欢他,说放心不下你,没成想她再次来到你身边,却落得身死的下场。”
颜霏边说边走向灵堂,“你不是很厉害吗?你不是很爱她吗?怎会让她死在刺客手中?”扶住棺木,她红肿的眸中再次落下泪来,“即墨少璟,你告诉我,这就是你对她的爱吗?”抬眸,她盯视着璟,怒声问道。
“那不是曦儿。”璟唇角噏动,缓声说了句。
起先一听到颜霏厉声指控之语,他顿时心如刀绞。
曦儿死了,他的曦儿死了,那一刻他脑中只环绕着这一句“曦儿死了”。可当他看到颜霏走进灵堂,手扶棺木,望着躺在里面的那具尸身流露出的悲痛表情时,他知道自己理解出错,知道颜霏没认出棺木中躺着的不是凌曦。
“你说什么?”颜霏眼里的泪水陡然止住,怒声道:“曦就躺在这棺木中,你说她不是曦,那曦人呢?她去哪儿了?”
“她回去了,就在昨晚,她从我怀中慢慢消失不见。”璟神色伤痛,喃喃道:“也不知道她身上的伤现在好了没?是我不好,没有保护好她……”曦回去了?颜霏的视线重新落至棺木中,自语道:“她不是曦?她真得不是曦吗?”将“凌曦”的尸身扶起,她抬手撩开其右耳后的发丝,略带紧张的看过去,低喃道:“你不是曦,你真得不是曦!”曦右耳后有一颗米粒大的红痣,而眼前这没了呼吸,与曦有着一模一样容貌的女子,她右耳后没有。
轻舒口气,颜霏放“凌曦”的尸身在棺木中躺好,转向璟问道:“她是谁?”
璟明白颜霏问什么,但他没立即作答,而是问道:“你没见到曦儿吗?”颜霏走近他,盯着他的双眼,语声冰冷道:“我若是见到曦,还跑到你这破王府做什么!”
“那,那你怎么到的这里?”二人四目相对,璟隐去眸中的伤痛,道:“你们那的大夫真得很厉害吗?”
颜霏紧盯着他,冷哼一声,“你还没回答我她是谁呢!”
“她也是曦儿,”璟脸上浮出一丝苦笑,“是以前的曦儿,她当初逝去时,我没有埋葬她的尸身……”说起往事,璟眼里隐去的痛楚,慢慢的又涌现而出。
听完他叙说的往事,颜霏眸中冷意加剧,欲出口讥讽璟两句,讥讽他招惹上心蕊公主,才给凌曦引来祸患,但接触到他满是痛楚的目光时,她没来由的一阵心软。他有错吗?从曦以前告诉她的那些事中,以及他刚刚叙说的往事,还有他现在的状况,他有错吗?
若是曦站在这里,肯定不希望她斥责这个男人。
默然良久,颜霏才启唇道:“以我们那的医疗水平,曦不会有事。”
“谢谢!”曦儿不会有事,她会好起来,璟顷刻间觉得心不再那么痛了。颜霏冷瞥他一眼,道:“曦的两个孩子呢?”
璟怔了怔,道:“旭儿和阳儿在云府。”顿了顿,他接道:“你还会回去吗?”
“回去?”颜霏仰望夜空,“我也想回去呢,可我恐怕没曦那么好运,还能回到我们那个时代去。”一听她这话,璟只觉自己的心立时沉到了谷底。
“我会想法子去找曦儿的。”璟喃喃了句,转身走向院门口,忽然,他脚步停下,转头问颜霏,“有什么需要帮忙的,你尽管到王府来找我。”
他要想法子去找曦?这是不是说他打算寻求穿越时空的法子,到二十一世纪去?璟后面说的那句话,颜霏全当没听见,随心中所想,她快走两步,到璟身旁,“你要去我们那个时代找曦?”她有些不确定地问道。
“是,我要去你们那找曦儿。”
璟肯定道。
“你没开玩笑?”
颜霏问。
璟摇头,“我会带着孩子们去找她。”他是在开玩笑吗?穿越时空要是那么容易的话,世间岂不是乱套了,颜霏哼哧一笑,“好,我等着你想出的法子,记得到时告诉我一声,我和你们一起离开这里。”
她言语中的讥刺,璟岂会听不出,但他没有在意,眸色认真道:“我一定能想出法子。”说完,他提起轻功,瞬间没了踪影。
有轻功就了不起啊!
也不怕一个不慎,从空中摔下来变成肉饼!
心里腹诽两句,按着来时的路线,颜霏冷着脸迅速打道回府。
水筱晴可是个乖乖女,若是喜鹊发现她半夜三更不在屋里,铁定会惊慌失措,大喊出声,致整个慎国公府继“诈尸”事件后再度沸腾起来。
翌日一早。
“小姐,你醒了吗?”喜鹊清脆的声音传入内室,颜霏慵懒地张了张口,“进来吧。”坐起身,她知道丫头们这是要伺候她洗漱了。昨晚回来虽没被丫头发现,可这还没睡多久天就亮了,唉,此刻的她用一个字形容就是累,用两个字形容就是很累!
喜鹊进屋,见颜霏顶着两个黑眼圈坐在chuang上,不由问道:“小姐,你昨晚没睡好?”眨了眨眼睛,颜霏mo着脸,歪头看向喜鹊,“有吗?”
“小姐的黑眼圈很明显的。”说着,喜欢就招呼慧香、惠梅端着洗漱用具上前。
原还想装下去,这会儿被喜鹊直接说出口,颜霏不在意地笑了笑,道:“没事,午睡时我好好睡一觉,就会好的。”音落,她下chuang穿好绣鞋,在慧香、惠梅服侍下开始洗漱。
颜霏与凌曦一样,都不习惯有丫头在旁服侍,但以她现在的身份,又不能表现的太过明显,因此,只好任喜鹊她们服侍她穿衣梳头。看着镜中的女子,颜霏微微一怔,这就是她:巴掌大的小脸上,一双明眸晶亮有神,眉不画而黛,唇不点而朱,琼鼻皓齿,吹弹可破的白*皙肌肤,宛若牛奶般光滑。
与曦的美貌比,镜中的女子毫不逊色。
但,要拿以前的她相比,却是有些自愧不如了!
“小姐,奴婢梳的这个发式你可还喜欢?”放下梳子,喜鹊站在颜霏身侧,笑着问了句。
颜霏含笑点头,“好着呢。”
音落,她站起身,边朝内室门口走边道:“去静院。”
“小姐,夫人昨晚离开咱们院时,有吩咐奴婢,说小姐身子还有些虚,先好生静养几日,再依着规矩……”听到喜鹊说的话,颜霏顿住脚,转头看向她,语声轻浅道:“我身子好着呢,走吧!”
“是。”见劝不住自家小姐,喜鹊只好应声,招呼翠喜、惠梅、慧香三人跟上,陪颜霏往静院而去。
苏氏在昨晚虽对水牧文有过吩咐,但水筱晴“死而复生”一事,还是在京中传了开。
说什么的都有。
午后,宫里。
“皇上,今个宫外传言的事你可有听说?”太后端坐在榻上,看着坐在她不远处的轩帝,拧眉问道。轩帝点点头,温声道:“散了早朝,慎国公有进宫与朕说过。”
“他怎么说?”太后的脸上看不出有什么表情,“难不成真如京中百姓所传,他的小女儿是死而复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