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人正商量的劲头上,夜离忽然直直闯了进来。
商议被打断,几人都疑惑地看着夜离少有的气势汹汹的模样。
夜离进门就说:“我知道三爷最后附在你耳边说什么了。”
目光灼灼盯着新帝凤影墨,以及微微起伏的胸口无不在说明着她此刻心情的激动龊。
几人皆震。
凤影墨微微蹙了眉心。
“说什么?”
毕竟不是沉不住气的人,夜离似乎马上意识过来自己有些失态,抿唇静默了片刻,便没有直接回答,而是问了另一个问题:“为何皇上迟迟不彻查当年钟家灭门之案?”
虽然情绪有所收敛,却依旧听得出是在逼问。
众人又都看向新帝。
凤影墨没有做声。
大家都是明白人,夜离这前后两句,虽仅仅两句,已经是信息量巨大。
陌篱殇临死前凑在新帝耳边说话时,众人也都在场,听完之后新帝的脸色从未有过的大变,众人也都看在眼里。
能让这个从不喜形于色的男人如此大的反应,定然不是一般的事情。
如今夜离这样一说,又这样一问,大家就自然而然地得出了一个结论。
钟家之案跟新帝有关,那日,陌篱殇死前附耳所说便是这件事?
大家都被自己得出的这个结论吓住。
不会吧?
可是看这小两口的表现,让人不得不往这方面深想。
沉默了好一会儿,凤影墨终于出了声:“大家正在商量事情,你先出去,等会儿再跟你说。”
凤影墨让夜离走。
夜离不依,非要凤影墨给个准话。
被逼无奈,凤影墨才不得不道出实情:“虽没有大张旗鼓,私下里却早已在查,而且张硕也去鹬鸵山去找当年救他的那位张神医了,想必会有所线索。”
夜离这才作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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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快,神医就被张硕接下来了。
还真如凤影墨所言,神医的确有线索。
神医说,当初救下张硕,本就是受钟彦所托。
为了张硕的安全,他还用药让张硕失去了记忆,并给张硕换了一张脸。
只不过张硕醒来问他之时,他骗了张硕,说自己是在一个桥洞下发现他的,他的脸被虫蚁噬咬毁容,所以,他才给他换了一张脸。
神医还说,凶手的信息就在那副写有密旨的字画之中。
在未央宫里,夜离见到了那位张神医。
是一个有着仙风道骨,一看就是世外高人的中年男人。
除了他,还有满满一宫的人。
因为看不出字画中的玄机,所以凤影墨召集了群臣,包括太后、襄太妃,以及当年宫里的一些老人,一起聚集在未央宫,看集思广益,能不能发现其中奥秘。
夜离跟霓灵是钟家的后人,自是也在其中。
张硕当然也在。
张神医先跟大家讲了一下当年的情况。
“我跟灵蛊派交情颇深,钟彦的妻子钟夫人是灵蛊派弟子,我跟钟彦因此结识,一见如故,成为至交好友。有一日,我忽然收到钟彦的飞鸽传书,说,‘速来京师,救走犬子’。当时我大惊,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是一个‘速’字,一个‘救’字已然说明了问题的严重性,我一刻也不敢耽搁,连夜下山。”
神医的声音清润如风,朗朗入耳。
夜离轻凝了眸光,一一从在场的每个人脸上走过。
“但是,毕竟鹬鸵山离京师路途甚远,我马不停蹄,紧赶慢赶,却终究还是迟了一步,我赶到的时候,钟家已经出事了,一片血腥,场面惨烈,我找到钟彦,他已经被人剖腹,我用银针刺了他的心脉,让他最后一丝意识醒来,我问他谁干的,他已经说不出来话,看抖动的嘴唇,似乎是‘字画’二字,然后,又说,‘救卿尘’,就这两句,他就落了气。”
全场雅雀无声,所有人都听着。
“我当时还奇怪,明明我已经看到了钟卿尘(也就是张硕)的尸体。就算我被人称为神医,却也不是神,我最多也就是如同对钟彦一样,用银针让人恢复最后一口气,却也仅仅只是最后一口气,此气咽下便彻底死去,我如何救张硕?可当我听到脚步声躲起来的时候,我赫然看到另一个活着的张硕回来了,我顿时就明白了过来,原来钟彦让人顶替了张硕,当时情况危急,是非之地又不敢久留,便直接击晕了张硕,将他带走了。”
“我想了想,钟彦位高权重,一般人岂敢对他下手,而且他为官多年,朝中朋友也应该甚多,他为何不求助又近又便利的同僚或者他人,而要飞鸽求助于远在鹬鸵山的我,说明,此事肯定跟朝堂有关,安全起见,他不敢相信于那些人,另外,幕后黑手一定绝非等闲之辈,肯定身居高位,所以,钟彦才会舍近求远。”
众人纷纷点头,觉得不无道理。
凤影墨一身明黄,龙章凤姿,坐于正前方龙椅上,眸色深深。
夜离轻轻抿着唇。
太后静静而听,襄太妃眉眼低垂。
端王面沉如水,百官们聚精会神。
神医的声音还在继续:“也因为考虑到这些,怕凶手太过强大,又赶尽杀绝,我让张硕失了忆,并将他换了脸,让他变成了一张白纸,授他医术,并给他取名为张硕,寓意希望他慢慢变得强大。”
“张硕悟性极高,两年时间医术已是学得甚为精湛,考虑到他是肩负血海深仇之人,久住深山并不是长久之计,所以,我让他下山历练,反正没了记忆,换了脸,他也记不起从前之事,别人也认不出他来,也甚为放心。”
“我没想到的是,他竟然恢复了记忆,更没想到牵扯皇子之争。所幸,有惊无险,这些问题都已经解决了。今日主要是谈当年钟家灭门之事。”
神医一边说一边抖开从沈孟家中找到的陌篱殇拿过去的那副字画。
“当年,钟彦断气之前,我问他是何人所为,他告诉我字画,当时,我没放心上,也不知道什么字画,张硕失了记忆,更也未曾谈过这些,所以,就不了了之了。还是这次张硕去鹬鸵山找我,说起事情始末,我才想起这件事。”
“大家想,既然钟彦能提前飞鸽传书给我求助,说明他已经意识到要大难临头,既然知道大难临头,就肯定知道是谁要对他不利。所以,他做了各种应对,飞鸽给我是其中一项,还让张硕送字画出去墨香居裱,一来安全转移了先帝的密旨,二来支走了张硕,避开了危险。另外,甚至还找人李代桃僵了张硕,掩凶手耳目。试想,他都能做这么多安排,怎会不透露凶手是谁?他怎会让钟家含冤而死,死得不明不白?我问他是谁,他说字画。说明,他已经将凶手写在了字画上面。”
原本静谧的场下这才传来了一点唏嘘声。
“但是,这幅字画,我们左看右看,都未看出什么名堂。并且用当日让密旨显现的方法一样,再用火烤了一遍,还用当日让玉玺印显现的办法,取血撒于上面,都未能发现什么新的信息和线索。”
这次说话之人是新帝凤影墨,凌厉目光一扫全场,他又接着道:“所以,才召集大家过来看看,看能否解开这个谜底。”
神医看了看大家的反应,建议道:“皇上,这样远看,也看不出什么名堂,不如让大家传看一下,指不定哪位眼尖心细的就给瞧出了端倪。”
凤影墨自然是准允。
于是,神医将字画交给了旁边之人,旁边之人细看之后,又传给下一人。
夜离拿到手上的时候,难掩心中激动。
这可是她父亲的亲笔字亲笔画。
她细细凝着那些字,那副画。
指尖轻轻触碰上那些字那些画的纹路。
许久。
忽然,她瞳孔一敛,惊呼:“我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