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宫烨停下之后便缓缓伸出了手。
林瑾瑜盯着南宫烨慢慢伸向自己的手,他这是要打自己么?
睫毛微微颤动了一下,当她以为南宫烨会因着恼羞成怒而给她一拳时,岂料,南宫烨竟是抬手去解开她的穴道而已
。
他过来,就是想要为自己解开穴道么?林瑾瑜的心中微微发出了疑问。
虽然南宫烨的手臂很长,但是因为隔着轮椅,又因穴位是在肩膀处,是以,他有些够不着。
他非常努力地往前伸着手指,好不容易方才触碰到林瑾瑜的身体,但是,那样的力道却是根本就不能将穴道解开。
“你稍微等一下,很快的。”南宫烨不断地尝试着伸长手臂去解开林瑾瑜的穴道,由于使了很大的力气,他的额头之上冒出了许多汗水来,有一些顺着黄金面具流了下去。
林瑾瑜一瞬不瞬地盯着南宫烨,他努力地想要给自己解开穴道的执着模样深深地镌刻进了她的脑海之中,听着他方才那句安慰的话语,又想起那日在华安寺她为他把过的脉,这样一个男子,当真让她的心硬不起来。
可是,莫非这样她就要嫁给他么?
那可是她一辈子的幸福啊……
她好不甘心!
林瑾瑜专注地看着南宫烨挣扎着为自己解开穴道,内心思潮翻滚。
不知过了多久,当南宫烨的白色衣衫都被汗湿时,他方才解开了林瑾瑜的穴道,一旦解开了她的穴道,他唇角微弯,露出了一抹微笑:“终于解开了。”
“你……”林瑾瑜看着这样的他,有些话卡在喉间,想说却是又说不出来了,。
南宫烨抬手碾干了面具下方的汗水,凝眸看着林瑾瑜,他的眼眸藏在了面具之下,林瑾瑜此刻却能清晰地感受到他眼底的那抹悲戚之色,她浅薄了呼吸声,只听他沙哑着声音问道:“你……是不是很嫌弃我?”
面对南宫烨的问话,口齿伶俐的林瑾瑜第一次尝试到了结巴的滋味:“我……”
她嫌弃他么?嫌弃他戴着个面具?嫌弃他不能走路?还嫌弃他……不能人道?
是这样吗?
不
!
其实,她根本就不是嫌弃他,她只是讨厌别人摆布她的生活而已。
“我只是讨厌自己的生活被别人左右。”
“哦。”南宫烨将林瑾瑜脸上的微妙变化尽收眼底,他薄唇微动,真诚地说道:“我知道这场婚姻是南宫浸强加在你身上的,我也知道我有很多缺陷,但是,我会努力去弥补,我会努力让你过得幸福。你愿意给我这个机会么?”
林瑾瑜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眼眸眨了眨,他……要怎样才能让自己幸福?
空气异常的静默,耳旁只有微微的风声滑过,南宫烨凝神屏气,等待林瑾瑜的回话,等了良久,久到他以为林瑾瑜不会回答时,却听她说:“你可不可以让我回南临思考一段时间?”
话一出口,林瑾瑜自己就呆在了当场,她不是要拒绝的么?怎么话到嘴边就成了这么一句?
他问得那般地小心翼翼,自己终究是于心不忍么?
南宫烨闻言,思都没有思考便回道:“可以。”
林瑾瑜闻言,心下震了震,他竟然答应了么?他不怕自己又跑了?
“那我回南临了。”林瑾瑜思绪混乱,有些害怕面对南宫烨,是以,她紧接着就说了这么一句话。
放下话语后便从南宫烨的轮椅旁边走了过去,她去到纳兰睿淅晕厥的地方,凝眸看着那个晕厥在地上的男子,他的身上有着斑斑血痕,看着这样的他,她的心微微有些泛酸,还有一些疼痛。
虽说,她还没有爱上纳兰睿淅,但是,这段时间以来,她却为他感动,而今他因为执着地想要与她在一起,才被人打成重伤,如此,她自然不会丢下他不管。
她要给他治伤。
可是,林瑾瑜刚一俯身想要去扶纳兰睿淅时,却见那消失而走的云思辰不知什么时候竟是又蹿了回来,他冷眸看着林瑾瑜挡住了她的动作,说道:“他就不劳神你费心了,你该知道的,你越是关心他,他就会受到越重的伤,所以,从今以后,你最好无视他,否则,我第一个不放过他
。”
林瑾瑜抬眸睨着云思辰,隐于袖口中的手攒紧成拳。
云思辰的冷淡态度让她有些难受,毕竟,在所有的男子之中,他与云思辰接触的时间最多,他们之间的情谊也是最深厚的,是朋友,也是兄弟,而今因着自己逃婚一事,云思辰怕是恨死她了。
不过,虽然她有些难受,但是却不会表现出来,追求自己想要的生活,这是她的人生信条,她没有错。
“我既然方才没有杀他便不会再将他怎样。”云思辰对着林瑾瑜淡淡地抛出了一句话:“你回南临去吧,有的是人照顾他。”
林瑾瑜闻言,盯着云思辰半晌没有说话,将视线撤回之后她又凝眸看向了纳兰睿淅。
与他相识的点点滴滴回转而来,从相识到现在,她与纳兰睿淅之间似乎隔着千万条鸿沟,根本就跨越不过去,风雅茹、谢玉芳、林瑾珍,纳兰婉玉,纳兰睿漟,她们不想自己与纳兰睿淅在一起,而今,云思辰、南宫熠、南宫烨,还有另外那两个陌生人也不想自己与纳兰睿淅在一起。
太多人阻止了,让她想要跨出一步都难。
罢了,反正也还没有爱上,她又何必再去挣扎呢?
况且,纳兰睿淅若要与自己在一起,真的要放弃太多东西了,这样于他太不公平了。
也许,他与她,此生注定无缘!
心中有了想法之后,林瑾瑜终是转身决然而去,留给了云思辰一个沉默的背影。
南宫烨凝眸看着她渐渐远去的背影,眼眸微阖。
待林瑾瑜的身影消失在路的尽头之后,云思辰方才俯身为纳兰睿淅把了把脉,随后问道南宫烨:“烨,这个人怎么处理?他怎么自己晕过去了?”
南宫烨看着昏倒在地的纳兰睿淅,问道:“风雅茹的人何时才会到?”
云思辰想了想,回道:“今儿个晚上
。”
“把他送去那个蒋朔家里,你给他服些丹药吧。”南宫烨幽幽开口说了起来。
云思辰随后便命齐修将纳兰睿淅抬去了蒋朔的家里,又命齐修留了一些伤药和丹药给蒋朔,待一切处理完毕之后,云思辰脸上的阴霾气息方才渐渐散去。
对于小鱼儿逃婚一事,他本也不是特别的气愤,只是方才,当他听见小鱼儿唤纳兰睿淅为子衡时,心中的气愤才陡然上**到了难以遏制的地步。
子衡,那可是纳兰睿淅的字,只有最亲近的人才可以这般唤他。
小鱼儿怎么可以这样?
她如此这般,又是将烨摆在了什么地方?
晚间,云思辰与南宫烨在西玥边界城镇的一家客栈内对坐饮茶,咂了一口茶后,云思辰看着南宫烨,说道:“你厉害啊!泡妞的招数层出不穷,你这是无师自通?”
自林瑾瑜去东琳送亲以来,这小子当真可谓花样百出,须知自己这个情场老手都没有他办法多,他这个从来都不近女色的人怎地能有这许多办法?今日可好,他究竟对着小鱼儿说了什么?竟是弄得小鱼儿那张犀利的嘴结巴起来,扮猪吃老虎么?真有他的一套!
南宫烨闻言敛眸喝了一口茶,对于云思辰的话不予任何置评。
云思辰见南宫烨不理他,他桃花眼放出精光,问道:“烨,这么些年以来,你是不是背着我找过女人啊?你怎么看怎么都像是个泡妞高手啊。”
南宫烨闻言,斜眸睨了一眼云思辰,反问道:“我可以找女人么?我能么?”
“噗——”一句反问的话语让云思辰喝下去的茶水竟是喷了出来。
他唇角抽搐,盯着南宫烨,无语凝咽:“你……”
他怎么可以说出这种话来?他不能么?
好吧,他认栽了,他这辈子认识一个南宫烨,再认识一个小鱼儿,他的人生算是完美了!
南宫烨微微垂眸不理会云思辰的喷茶,只端起茶杯继续品茶
。
云思辰掏出手巾蘸干了一下唇边的水渍,纾了一口气后,又问道:“你就这般放小鱼儿离开,也不派人跟踪她,你就不怕她再次逃跑?”
南宫烨放下茶杯,他缓缓说道:“既然答应了她,就该放她自由。”
他愿意给她一条路,让她在路上尽情放逐,但是,到了路的尽头,她会发现,他一直等在那里。
既然他已认定,那么,便永远也不可回转了,直到生命之终!
*
有情村蒋朔的房屋之内,夫妻二人坐在床头边忧心忡忡地看着床榻之上的纳兰睿淅。
蒋朔媳妇在见到人讲纳兰睿淅抬回来时,她的泪就落个不停。
夫妻二人打来水将他脸上的血渍擦尽之后又给纳兰睿淅服了药,随后便坐在床头等候他的醒来。
蒋朔媳妇看着蒋朔,焦虑地问道:“蒋朔啊,你说小淅他到底怎样了?怎么还不醒来啊?”
蒋朔摇头道:“我也不清楚啊,那些人到底是什么人?为何将小淅打成这样?”
“还有小林,她是被那些人抓走了么?这到底是算个什么事啊?”蒋朔媳妇接二连三地唉声叹气。
夫妻二人又守候了一阵,蒋朔见纳兰睿淅还没有要醒来的迹象,便让妻子先去睡了,自己则是守在床边。
临近子时,蒋朔已经靠在床边睡着了,忽然之间,院中发出了阵阵兵甲之声。
铁甲摩擦,刀剑兵戟之声,声声刺耳,蒋朔睁开眼睛惊醒了过来。
“什么人?”蒋朔站立起身准备开门出去看看。
岂料,他刚一开门,便见从外面涌进了数名身穿铠甲的士兵,他们夺门而入,在见到蒋朔时,宝剑一拔对他说道:“不准动,否则,格杀勿论!”
蒋朔媳妇此时也被震耳欲聋的吵声给惊醒了,她披了外衣打开房门想要看个究竟,然而一出门便有士兵上前将她押住了:“不许动
!”
“你们莫要伤害她,我们不动便是。”蒋朔见状急忙说道:“我可以与她站在一起么?”
士兵见状,随后将蒋朔押去了蒋朔媳妇跟前,蒋朔一到他妻子跟前,忙地伸手握住了她的手,拍了拍她的手背,示意她不要紧张,蒋朔媳妇那颗上下乱蹦的心在接到蒋朔的安慰时慢慢平复了下来。
“进去搜!”统领下了命令之后士兵们便进屋搜索起来,须臾便有士兵出来回禀统领,说道:“启禀统领,王爷躺在里面的。”
统领闻言挥手退开了士兵,自己转身出门禀告。
隔了一会儿,屋内士兵全部靠立在了墙边,等候主子进屋。
房门口处,风雅茹穿了一袭平常富贵人家的衣衫,云鬓高耸,上戴珠钗,她的身旁立着宗政颜,他身穿一袭褐色衣袍,面容刚毅,不苟言笑。
“娘娘,请。”宗政颜微微一颔首,给风雅茹指了路。
风雅茹抬步进了屋子,她一进屋之后便见到了蒋朔夫妻,她乜斜着看了二人一眼后便朝里屋进去。
由于她的发髻太高,而寻常百姓家的门楣太低,不注意之下,她的发髻竟是磕到了门楣。
厚重的发髻顶在头顶,这一撞,让她的头微微发痛,不仅倒抽了一口气:“咝——”
“娘娘,您小心。”宗政颜见状,抬手扶住了风雅茹的手臂,随后一手抬起挡在了门楣处。
立在一旁的蒋朔媳妇在见到这个情况时,竟是忍不住地垂首憋笑起来,真是搞笑啊,这个人进门都不注意门楣高度的么?居然还能撞上去。
风雅茹在宗政颜的搀扶下进了里屋,屋子里只有一灯如豆,房屋内简单的陈设让风雅茹看得眉头直皱,一股潮湿的霉味蹿入鼻端,风雅茹抬手在鼻前扇了扇。
宗政颜扶着她往床榻边行去,当他二人刚刚到得床边时,宗政颜便见到了床榻之上的纳兰睿淅,他见纳兰睿淅的唇色惨白若雪,竟是半点人气都没有
。
“王爷!你这是怎么了?”宗政颜一声惊呼,转瞬便单膝跪在了床榻边上。
风雅茹在听见宗政颜的惊呼声方才看清楚床上人的样子,一看之下,她的脸色瞬时泛白,并步坐到了床上执起纳兰睿淅的手,眼泪瞬时就滚落出来:“淅儿,你这是怎么了?”
天啊,这究竟是造了什么孽,她的淅儿怎么又伤成了这样?
“御医,御医呢?”风雅茹眼眸一瞪,转身厉喝出声。
侯御医本是立在屋外侯着,听见皇后这一声吼叫,吓得立时就进了屋。
“皇后娘娘,微臣在。”
风雅茹咬牙道:“还在那里呆着做什么?过来给王爷看病啊!”
“哦,哦。”侯御医头如捣蒜,起步上前为纳兰睿淅探起脉来。
探了一下之后,侯御医对风雅茹说道:“皇后娘娘,王爷这是中了内伤。”
“内伤?”
又是什么人,敢这般伤她的淅儿?
侯御医点头道:“王爷是中了内伤,而且,他已经服下了上好的护神内丹了。”
“你说什么?你说有人给他服下了上好的护神内丹?”风雅茹眼眸眯了眯,只觉这事蹊跷的很,这里不过就是一个寻常的农家,哪里会有什么上好的护神内丹?
侯御医忙不迭地点头道:“是的。”
风雅茹旋即转眸看着宗政颜,说道:“去将外面那两个人给本宫押进来。”
“诺。”宗政颜转身便吩咐去了。
须臾,蒋朔夫妻便被人押了进来。
押进来之后,士兵们直接按住夫妻二人的肩膀,让他们跪在了风雅茹的面前
。
蒋朔夫妻在见到风雅茹时,身子忍不住地颤抖起来,他们究竟是招惹了什么人啊?
怎么那么大的阵势?
这个小淅,他到底是谁?
风雅茹的眼眸寒冷凌冽,她盯着二人,问道:“到底是谁将他害成这样的?”
蒋朔回道:“是四个戴着青铜面具的男子。”
“四个戴着青铜面具的男子?”风雅茹扬声重复了一句,将视线瞥向了宗政颜。
宗政颜听闻之后,一头雾水,朝风雅茹摇了摇头,表示江湖上没有这几号人物。
蒋朔点头道:“是的,昨儿个下午,我们刚从地里回来,那几个戴着青铜面具的男子就出现了。”
风雅茹听后,眼角颤了颤,不可置信地反问道:“你说什么?你们从地里回来?他也去了么?”风雅茹抬手指了指昏迷中的纳兰睿淅。
蒋朔点了点头,说道:“小淅也与我们一起去田里垦地去了。”
“放肆!”风雅茹一听,直接站立起身,一声怒吼吓得蒋朔跪在地上的瞬时瞬时矮了一截。
立在蒋朔夫妻身旁的宗政颜在听见他的话时,也是完全不敢置信,他说的人可是那叱咤风云的王爷?
王爷去垦地?这让他如何相信?
风雅茹立在蒋朔夫妻二人身旁,怒骂道:“你二人好大的胆子!竟然让堂堂王爷下田垦地?来人!将这二人给本宫拖出去乱棍打死!”
蒋朔夫妻在听见王爷二字时,眼眸瞬时瞪大,那个……小淅竟是王爷么?
“不要啊……我们没有逼迫他去的,是他自己要去的,还有小林……”蒋朔媳妇在听见面前这个凶巴巴的女人要杀自己时,抬手摆起头来。
“小林?”风雅茹在听见这个名字时,问询出声
。
蒋朔媳妇回道:“是的,那几个身穿黑衣的青铜蒙面男子就是来抓小林的,还把小……哦不,还把王爷打成了这样?”
风雅茹眼眸转了转,看向了宗政颜,宗政颜上前颔首道:“这位妇人说的小林,恐是林姑娘。”
“林瑾瑜?”
林瑾瑜竟是与淅儿在一起么?为什么?她不是被赐婚给了南宫烨了么?怎地又与淅儿在一起?
现如今,还被人抓走了?
宗政颜颔首道:“应该是她。”
依照他对王爷的了解,这个世上,除了与林姑娘在一起能让王爷下田垦地之外,便再也没有女子能让王爷做出这样的举动了。
“你们将认识那个小林的所有一切,原原本本地说给本宫听,错了少了一个字,本宫都会让你们身首异处!”
风雅茹一声令下之后,蒋朔便伏首将自己与林瑾瑜纳兰睿淅二人相遇的点点滴滴讲了出来。
“嘭——”蒋朔的话音还未落下时,风雅茹却是一掌拍在了床架之上。
那个林瑾瑜真是该死,她都被指婚给了南宫烨了,居然还勾引淅儿,还让淅儿带着她跑到西玥来,居然还有心情游山玩水?
当真是可恶!
哼!想必那些抓她走的人,应该是东琳那边派的人,这个死丫头!有了这次逃婚的经历,她以后甭想过好日子了!
风雅茹怒气冲天,吓得蒋朔夫妻皆将头埋在地上,身子瑟瑟发抖,完全不敢相信自己见到和听到的一切,原来,他们竟是招惹上了这么两个人,真是让人不敢相信啊。
“你们……将她二人拖出去杀了。”待风雅茹的怒气平息之后,她对身旁的侍卫下令起来。
淅儿乃是堂堂亲王,他带着林瑾瑜逃婚一事绝对不能让他人知晓,这个两个人必死无疑
。
“皇后娘娘……饶命啊……”蒋朔闻言,紧紧地抱着媳妇的身子朝风雅茹求饶道。
士兵们已经将二人架了起来,听见二人求饶便止住了脚步。
风雅茹连眉头都没有皱一下,直接喝道:“拖下去!”
“诺。”士兵们随后便将二人拖了下去。
“皇后娘娘饶命啊……”蒋朔夫妻大声地求饶。
当蒋朔夫妻被士兵们差不多快要架出里屋时,却听得床榻上的纳兰睿淅轻声说道:“母后……不要杀他们……”
风雅茹一听,眼眸微睁,转身坐回床榻上握住纳兰睿淅的手,眸中盈满了泪珠:“淅儿,你醒了。”
宗政颜见状,抬手制止了士兵们的行为,士兵们随后架着蒋朔夫妻立在原地听候命令。
纳兰睿淅看着风雅茹,从小到大,母后在他的眼里,从来都是不笑的,她不像曲贵妃,不像宫里的其他娘娘,那些娘娘在见到自己的孩子时,脸上都带着宠溺的微笑,母后看着自己,从来都是威严无二,她对自己要求甚严,从小,便要让他做到最好。
这还是他第一次见到母后流泪,她这是为自己哭的么?
上一次,因着退婚一事,自己伤成那样,她都没有哭。
纳兰睿淅看着风雅茹,轻声说道:“母后,他们对孩儿有救命之恩,你这是要孩儿做个不义之人么?”
风雅茹转眸看了看蒋朔夫妻二人,说道:“母后只是不想被别人留下口实。”
纳兰睿淅说道:“他二人不会说出去的。”
蒋朔夫妻二人见状也跟着点头道:“请皇后娘娘相信我们,我们不会说出去的,永远不会。”
风雅茹沉着一张脸,没有表态。
纳兰睿淅接着说道:“母后,孩儿从小鲜少求您,您是连这点要求都不能答应孩儿么?”
“淅儿,你这是为什么?娘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你好,你为何一而再再而三地忤逆娘呢?”
人生第一次,风雅茹在纳兰睿淅的面前没有自称母后,而是说了这一声娘
。
这个孩子,为什么就不懂她的心呢?
纳兰睿淅闻言,缄默了半晌,母后一直在为他谋划,想要为他夺取南临的江山,这一切他自然是知道的。
可是,人生在世,有太多的意外,他的人生中出现了一个林瑾瑜,致使他的人生从此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他只是想要一个女人而已,为什么这么多的人都要反对他?
为什么?
上一次退婚他之所以气急那是因着骄傲的心在作祟,他是如此的自负又怎能接受林瑾瑜被侮辱的事实?
可是,这一次不一样,瑜儿她本来已经是他的了,可是却被人生生夺走了!
他从来眼高于顶,认为自己十分强大,却不知,在南宫烨的面前,他竟是十足十的弱者!
这口气让他如何能够咽得下去?
记忆复转,纳兰睿淅又想起了傍晚,林瑾瑜被人抢走时的场景,他的心口又一阵闷痛传来,喉头腥甜之味瞬时溢满,他朝旁闷出一口浓血之后竟是又昏厥了过去。
“淅儿!”风雅茹见状大惊失色:“御医,快,快啊……”
侯御医即刻上前把了脉,额头之上汗珠四起,他回复道:“皇后娘娘,王爷这是怒急伤心,气血不畅,乃是心病,得快点回去好好将养才是啊。”
风雅茹听后,将脾气发在了侍卫身上:“你们是聋了吗?还不将你们的主子服上辇车?”
“诺。”士兵们闻言上前小心翼翼地将纳兰睿淅抬了起来。
风雅茹也跟着出了里屋,再也没有看一眼蒋朔夫妻二人
。
待所有人都离去后,那两名架着蒋朔夫妻二人的士兵问道宗政颜:“将军,这二人怎么办?”
宗政颜手一摆,说道:“你们先下去吧。”
士兵们应声而退,待所有人都退下后,宗政颜从怀中掏出了两锭银子交到了蒋朔的手上,说道:“谢谢你们这段日子以来照顾王爷,你们的好王爷会记在心里。”
放下话语后便转身出了里屋。
蒋朔拿着手上沉甸甸的两锭银子,与蒋朔媳妇两两相望起来。
他们万万没有想到,小淅的身份就是这般的显赫与高贵。
*
林瑾瑜离开有情村后便一路南下而去,与听雨兰汐芝汇合去了。
一路之上,林瑾瑜十分地谨慎,当她以为南宫烨会派人监视她时,却发现根本就没有人跟踪她,如此,便又让她对南宫烨生出了一丝愧疚之感。
他倒是真的很相信自己。
林瑾瑜是在进入南临之后与听雨她们相遇的。
当兰汐芝见到林瑾瑜时,她握住了林瑾瑜的手,焦虑道:“瑜儿啊,到底发生了什么事?那东琳的皇帝怎地又将你赐给了宣王二公子呢?”
听雨看着林瑾瑜,她不知道林瑾瑜之前是跟纳兰睿淅跑出来的,只知道自己要去西玥与小姐汇合,而今见到小姐,她诧异地问询出声:“小姐,您怎么又回南临了?”
林瑾瑜回握住兰汐芝的手,说道:“娘,您莫要想那么多,女儿没什么的。”
“没什么吗?”兰汐芝一脸的担忧:“听雨说那个南宫烨带着个恐怖的面具,还坐在轮椅之上,我的瑜儿怎么可以嫁给这样的男子呢?”
她的瑜儿有着倾城之貌惊才之艳,怎么可以嫁给这么一个人?
这让她情何以堪?
林瑾瑜拍了拍兰汐芝的手,说道:“娘,女儿已经想好了,这一生,总归是要嫁人的,不是嫁给这个人就是嫁给另外人的,是谁,没有太大的关系
。”
这一路上,她想了很多,天下之大莫非王土,就算她与纳兰睿淅成功逃脱这次的追捕,定然还有下一次下下一次,永无止境,如此,她这一生必定都要活在追与逃之中了,这样的话,又有什么自由可言呢?
况且,这样对纳兰睿淅真的太不公平了,他该是王者的啊。
罢了,反正她谁都不爱,嫁给南宫烨又有什么呢?
再说了,那南宫烨不能人道,如此,她倒还更加舒坦一些,以后真有个什么事,她离开之时也可以保有清白之身。
“女怕嫁错郎,瑜儿啊,这可是你一生的幸福啊。”她不要瑜儿重蹈她的覆辙,她不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女儿不幸。
林瑾瑜笑着说道:“那只是一般人的看法。”
她的人生绝对不仅仅只在婚姻上面,她还有很多事要去做,她还有很多梦想要去完成。
兰汐芝还想说些什么,听雨在旁却是说道:“夫人,小姐冰雪聪明,她能做出这样的决定必定是经过千思万想的,您就莫要担心了。”
以小姐的智慧,这个世上又有什么事可以难得住她的呢?
即便嫁给了那个南宫烨,小姐也有办法让自己活得开开心心的,这一点,她敢笃定。
林瑾瑜看了听雨一眼,这个丫头啊,真是说到她心坎儿里了。
“唉……”兰汐芝深深地叹了一口气:“如此,也只好这样了。”
想那东琳国力强大,而那宣王又手握重兵,这样的人岂是她们能够惹得起的,既然瑜儿这般说,她这个做娘的也不好再说什么了。
林瑾瑜笑着揽住兰汐芝的肩膀,说道:“娘,既然我们已经出来了,就一路游山玩水回紫尧,怎样?”
这一次,既然已经将兰汐芝接出了相府,那么她打算在紫尧城郊临近宣王府的地方另买一个房子给兰汐芝住
。
兰汐芝已经有许多年没有出过紫尧城了,听闻此话,她眉开眼笑:“好啊。”
林瑾瑜抿唇而笑,如此,三人结伴而行,一路游山玩水朝紫尧城行进而去。
当林瑾瑜再次回到紫尧城时,已经是六月二十日了。
回到相府后院儿之后,林瑾瑜方才知道,东琳皇帝南宫浸的赐婚诏书已经下到了南临皇宫之中,南宫浸在诏书上说七月初九乃是良辰吉日,适合嫁娶,因着南宫烨跟随其父常住南临的缘故,是以,婚礼在东琳举行之后便可返回南临。
林瑾瑜在听到这纸诏书时,只觉自己太过折腾,这一次出去,还真是将三国旅游了一个遍。
而今那婚礼本来可以在南临举行,可是那东琳的皇帝死活不放心,非要让自己先嫁去东琳,再回来南临,这么来回地折腾,敢情不是他自己在行路呵。
东琳皇帝下了旨之后,纳兰昊月随后又下了一道旨,封林瑾瑜为长平公主,前往东琳和亲,虽说是封了个公主,可是却是有名无实的,纳兰昊月既没有赐给她丰厚的嫁妆,也没有宣林瑾瑜入殿听旨,而林瑾瑜这个所谓的公主更是无人问津。
世上,怕是再也找不出如此这般潦倒的公主了吧?
算算日子,离婚礼只剩十九天的时间了,从紫尧去到逸都,快马加鞭地跑也需要十天时间,南宫浸派来迎亲的人已经到了紫尧城了,不日便会出发去东琳,也就是说,她最多只能在紫尧城待五六天了。
这五六天中,有些事,她还是要做的,无人问津更好。
回到相府的第二日,当林瑾瑜坐在后院儿的那颗已经枯萎的桃花树下发呆时,却听欣儿来报说是大夫人谢玉芳来了。
林瑾瑜在听见这个女人的名字时,只觉恶心十分,倘若不是这个女人,她又怎会无端端地嫁给南宫烨呢?
哼
!她早晚要收拾这个女人!将她红杏出墙的事公诸于世!让她身败名裂!
虽然心中对她厌恶到了极致,但是,面上却还是不会表现出来的,如此,她才可以杀她个措手不及。
林瑾瑜随着欣儿去到院门口,谢玉芳已经立在了院门处,她穿了一袭深蓝色的绣福纹锦袍,梳着牡丹髻,每一个小的发髻之上都带着蝴蝶簪子,端的是富贵华丽。
谢玉芳在见到林瑾瑜时,脸上堆出了笑,她说道:“瑜儿啊,不日你就要出嫁了,怎么说,我也是你的嫡娘,总要为你准备一些嫁妆的,这可是大娘专门命人为你量身制作的嫁衣,绣工精美,你莫要嫌弃才是。”
前些日子,那兰汐芝莫名其妙地从后院儿消失了,这事虽然蹊跷,但是她却是欣喜异常的,林瑾瑜嫁给了南宫烨,兰汐芝也消失不见了,她眼中的两颗钉子终是消失了。
不过,李嬷嬷的那个帐,她却还记在心里头的呢。
她定要在这贱丫头身上讨还回来。
林瑾瑜看着谢玉芳脸上的笑,心下恶心十分,面上却还是笑着回道:“大娘送的东西,瑜儿怎会嫌弃呢?谢谢大娘了。”
谢玉芳,就你那狠毒的心肠,能给出什么好东西?这怕是黄鼠狼给鸡拜年,不安好心吧?
你那送来的东西怕是要人命的毒药吧!
“怜儿,将东西递过来。”谢玉芳随后仪态高贵的朝旁边的怜儿摆了摆手,怜儿便命人将一个锦盒给递了过来。
林瑾瑜命欣儿上前接住了,谢玉芳又笑着说道:“瑜儿啊,你这一次虽说是嫁去东琳,但是那宣王二公子却是常住在紫尧城郊的,如此,你也算不得远嫁,有空就常回家来坐坐。”
“好的。”
林瑾瑜口中应好,心里却想着,这是个什么意思?意思就是反正你滚得也不远,我们就恕不远送了。
谢玉芳,你真是恶心到家了!
随后,谢玉芳又说了几句表面的话后便起身离去了
。
林瑾瑜带着欣儿转身回了后院儿,因着兰汐芝院子里的丫鬟还没有找好的缘故,是以,听雨暂时留在了那个新院落里服侍兰汐芝,毕竟,听雨比欣儿不知道激灵了多少倍。
欣儿比不得听雨,一进到后院儿之后,脸上便溢满了笑容,她笑着说道:“小姐,大夫人对您还是不错的,我要将这锦盒放在哪里呢?”
林瑾瑜看了看那锦盒,眼眸一眯,说道:“你先将锦盒放在院中,我自会处理。”
对于林瑾瑜的话语,欣儿显然没有听懂:“小姐,您是说将这个放在院子里?”
“嗯。”林瑾瑜冷冷地点了点头,也不打算再做解释,随后便转身去到屋子里,准备拿出自己的装备来检测一下,谢玉芳究竟给她送了一些什么东西来。
欣儿愣愣地将锦盒放在地上,看着那锦盒嘟着嘴,怎么都想不明白,小姐为何不让她把锦盒拿进屋去,那可是大夫人送给小姐的嫁妆啊。
虽然她听见别人说那个南宫烨似乎不能走路,还戴了个恐怖的面具,但是只要小姐愿意,她也很是欣喜的。
欣儿思索的档口,林瑾瑜已经拿着自己的黑色背包出得院中,她中包里翻了一个防沙镜戴在眼睛之上,随后又找来消毒口罩,接着带着自制手套拿着两把消毒好的手术刀,蹲在了锦盒的面前。
“小姐……您脸上都是带着些什么?”欣儿在见到林瑾瑜这样一副装备时,嘴巴张得都可以放下一个鸭蛋了。
小姐的装扮真是好怪异啊。
林瑾瑜没有理会欣儿,只说道:“你站开一点。”
欣儿闻言往后退了数步,偏着脑袋看着林瑾瑜。
林瑾瑜将那锦盒撬开之后才发现锦盒里装的是一件大红的嫁衣,锦盒里部写着三个小篆“织锦坊”。
“小姐,这可是织锦坊做的嫁衣呢,应当是价值连城的啊!”欣儿眼睛尖,直接就看见了那三个字。
织锦坊是紫尧城中最有名的绣工坊,他们家做的衣服非常精致且工艺精湛,皇家的人常常光顾
。
林瑾瑜看着嫁衣眼眸眯了眯,随后拿着手术刀细细观察起嫁衣来,那嫁衣外面看着根本没有一丝的破绽,林瑾瑜转眸想了想,随后从包里又翻出两片薄如蝉翼的手术刀,因为那手术刀非常之薄,用来探那布里的东西却是极好的。
她用手术刀挑出一块布,用刀片处夹住那布料,往下按压了一下,这一按压,林瑾瑜的牙关便咬了一下。
好一个阴险的谢玉芳,这嫁衣外面看着没事,可是,所有的嫁衣都是双层布料做成的,在这嫁衣的夹层,竟是暗藏着许许多多的小针,如果她没有料错的话,那针上面定是凃满了慢性毒药。
谢玉芳下的毒定然不会马上起作用的,如此,就太明显了。
所以,她在针上抹的绝对是慢性毒药,至于是什么毒药,随后她化验一下便可知道了。
“嘭——”林瑾瑜将锦盒哗地一下盖住,起身将手中那两片手术刀丢弃到了院中的废旧处,心里寻思着应该怎样去惩治一下谢玉芳。
须臾,她眸色一亮,便想到了方法,一旦想到了方法,林瑾瑜便对欣儿说道:“欣儿,你将这锦盒拿去屋里好好存放着,没有我的命令绝对不要打开它。”
欣儿点头道:“是的,小姐。”
林瑾瑜看着欣儿将那锦盒搬了进去,隔了一会儿,等欣儿出来时,林瑾瑜蹙眉问道:“怎地没有见到李嬷嬷?”
欣儿闻言眼眸瞪大立即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嘘!小姐,您跟奴婢进屋里说。”
林瑾瑜看着欣儿古怪的样子,完全摸不着头脑,她任由欣儿将她拉近了屋里。
“什么事啊?这般鬼鬼祟祟的?”今天谢玉芳来后院儿,她没有见到李嬷嬷,只是随便问了一句,欣儿至于这般小心翼翼么?
欣儿小声地说道:“小姐啊,您不知道啊,您去东琳这段时间啊,相府出了大事啊。”
“什么大事?”
欣儿在林瑾瑜耳前小声说道:“我这也是听那些粗使丫头说的,她们说啊,李嬷嬷给人削成了人彘
。”
“什么?”林瑾瑜皱着眉头完全不敢相信。
谁下手这么狠,竟是将她削成人彘了?
欣儿双手颤抖地说道:“小姐啊,还不止人彘那么惨啊,她的眼睛被人挖了,舌头也被人拔了啊,而且她的伤口还中了毒,听说永远都长不好,你说惨不惨?”
林瑾瑜眼眸眨了眨,这个李嬷嬷到底得罪谁了?竟是被人整成这般模样?
“听你这么说着,我倒真觉得碜得慌。”她虽然当了这么多年的医生,人体器官见了不少,可是将人整成这般模样,倒还是第一次听说啊,古代人,果真比现代人更加残忍啊。
欣儿叹气道:“她这样活着,倒还不如死了算了,不过大夫人对她情深意重,总想着要将她治好,听说老爷早早地就派人去寻邪医云思辰了。”
林瑾瑜眼眸一眯,说道:“什么?去找云思辰?”
呵!谢玉芳还是死了这条心吧!就算找到了云思辰,按照云思辰那种古怪劲儿,又怎会给李嬷嬷治病呢?
李嬷嬷会有这样的下场,许是前半辈子跟着谢玉芳把坏事做多了,这是报应啊!
两人又在屋子里说了一会儿话后,林瑾瑜耳朵微动,忽然觉得院中似乎有异响。
她拨开欣儿随后打开房门望了出去,这一望不要紧,那院中立着的人着实让林瑾瑜吃了一惊。
因为来人正是她那个父亲,林振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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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于坏人,林瑾瑜会惩治回去的,下一章就有。
下一章是本文重要情节铺垫,然后小林子就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