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熙换了鞋，走了过去坐下。
    乔闻森看了一眼顾熙，“本想去接你，但怕你不会跟我回来，所以……”
    顾熙看了乔闻森一眼，有自知之明。
    “听闻森说，你准备辞职？怎么都没跟妈说？”董雅问。
    葛琳络和顾明海都是没打算说话，顾明海是在女儿面前羞愧这张老脸，葛琳络面上气鼓鼓，却一句话不说。
    “前些日子的事情，打算找到新的工作再说……”顾熙的确当时是这样想的。
    董雅似乎在显摆女儿多么懂事，笑着说道，“我们家熙熙，这么多年了都是，报喜不报忧……那辞职辞的怎么样了？”董雅又问。
    “要提前一个月申请离职，不然我的工资奖金都拿不着。还有都是签了劳动合同的，违约的话我要拿出十四万赔偿，还有二十天左右就可以走了。”
    董雅点了点头。
    乔闻森开腔，“如果你现在就不想在那上班了，我可以替你跟左氏领导交涉一下，我替你拿违约金也不成问题，如果造成什么纠纷，我可以找最好的律师。”
    “……”
    顾熙轻轻呼吸，乔闻森搅合的她生活要乱糟糟一团了。
    “我没有权利用你的钱，也没想因为这种事浪费十几万，再上二十天班没什么难的，你是钱太多了没处花？不如捐了？”顾熙是真生气了。
    即使沈欣铜每天拿刀架在她脖子上欺负她，她大不了以牙还牙，她也不选择花十几万买二十几天的自由，穷人的世界可能这种公子哥理解不进去。
    顾明海倒是赞赏的给女儿一个笑，气头上的顾熙没看见，低头烦躁的看着脚上的拖鞋。
    对于乔闻森的好意被顾熙拒绝，董雅和葛琳络倒是都生顾熙的气。顾熙索性不抬头。
    “那就再工作二十天。”乔闻森说。
    还用你说，就算你说了也不好使，算老几啊，顾熙心里腹诽，没说出来惹老妈生气。
    “妈……让我回来干什么？”顾熙忍不住问。
    葛琳络瞧了一眼顾熙之后开口，“这女孩就得懂得自爱！但要是有了闻森的骨肉才让我们家闻森这么着急跟你定下来，那我这个当婆婆的也没什么话可说，要是没有怀上……那就先订婚。”
    末了补充一句，“闻森他亲爸那头可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闻森不知道还得费多大劲说服他奶奶和他爸呢。”
    说着就把富贵姿态摆了出来，董雅倒是没什么，顾明海这个现任老公，觉得没脸了，哪有妻子使劲夸前夫的，还是在现任老公面前。
    当初葛琳络以为顾明海是个潜力股，谁知道能活成今日这样……
    “订婚？”顾熙站了起来。
    莫名其妙地看乔闻森，“我可从来没说过要跟你订婚！我是被讨论的当事人，可是我这个当事人什么都不知道？我没有说话的权利？”
    顾熙不知道该埋怨谁，一圈儿长辈，惟独朝乔闻森质问。
    顾熙越来越感觉自己是一个被折残了腿的兔子，谁都可以拎起来摆弄摆弄，而且没有牙齿，急了也咬不得人。
    葛琳络气声道，“呦！这什么情况？感情还是我们家闻森高攀了她——”
    “我没这么说，看我们这象征着穷人身份的老旧房子就知道了，而且还是租来的！”顾熙不知道这股无名火是哪里来的，乔闻森步步紧逼，他母亲还要一声声挖苦她，处处给她不痛快！
    董雅让顾熙坐下，顾熙还没坐就听乔闻森惆怅万分地开口，看着顾熙的眼睛，“你会看到我对你好，我们有协议你忘了吗？”
    “……”
    顾熙无语。
    “在你爸那。”乔闻森又说。
    顾熙看向顾明海，语气里充满了埋怨，“爸……也许是为我以后的生活考虑您才写这个东西。可我怎么觉得现在这跟卖身契似的？这不是古时候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也不是旧社会的包办婚姻，满大街穷人富人都有自由恋爱的权利。凭什么那上面乔闻森三个字就非得是我未来老公的名字？”
    “熙熙。”乔闻森叫她。
    顾熙没理会，眼泪流了出来，在脸上一道水光，“爸，三岁看到老这话都是糊弄人的！乔闻森当初跟别人做那么恶心的事儿你也知道。您也自私……怎么就能看出来他骨子里到底是柳下惠还是西门庆呢？一张纸就拴住我一辈子？谁的逼迫我也不怕，我就怕我－妈－逼－我，如果我快乐不快乐你们都认为不重要，逼我跟乔闻森结婚活到老死那天为止，那我现在就祈求出门之后怎么死都行！”
    这些话顾熙憋了很久很久，都要埋藏在心里的某个角落发霉溃烂了，今天终于说了出来，情势逼得不得不说，心里怎么能对父亲一点怨恨没有呢？
    要不是父亲中年始乱终弃出轨，不会有母亲的精神分裂暴躁，不会有乔闻森整日的拿着这个破纸羞辱她，顾泽病了也不至于当爸爸的一分钱不敢往出拿，她去代孕！
    想起跟同学唱的那首《爸爸妈妈》别人唱着的时候脸上是快乐，顾熙只是喜欢那节奏轻快，仅此而已，脸上丝毫没有快乐的表情，因为她无法从那简单易懂的歌词中体会到父爱。
    没有人说话，静静的，顾熙吸了吸鼻子轻抿着唇开口说，“爸，不管怎么说顾泽姓顾。跟乔闻森的弟弟顾承一样都姓顾，没有父爱顾泽过的也挺好的，他每天都很开心，他优点满身都是，别瞧不起顾泽表达能力有障碍。他一定生活的比谁都快乐……我弟弟很厉害……”
    顾明海眼睛湿了好一会儿，手里那张纸开始发抖，低着头就在乔闻森没来得及防备之时给用力撕成了碎纸片，愧疚的话已经没脸说出口了。
    乔闻森惊愕！
    好像一切希望都被撕光了，撕碎了他眼睛里的所有聚焦。
    葛琳络心里乐开了，脸上情绪也放松了下来。
    董雅没有什么大表情，有些幡然醒悟？但她的性子反反复复，顾熙也没指望母亲能总是明白她这个女儿的心和处境，走一步算一步吧。
    “我先去工作，就请了两个小时的假。”顾熙找了个借口走了。
    其实顾熙从来没觉得那纸协议重要，也没太当回事儿，从来都没，如果真的在意，她用点小办法接触一下老爸，怎么都能把协议拿到手毁了。
    可是刚才被撕掉成再也粘不起来的碎片，顾熙站在大街上，忽然觉得大街上的空气质量都一下子好了似的……
    乔闻森没有追出来，想必是心情糟透了。
    孙朵乐那个职业不用总是在报社里待着，除了打卡上班和下班，其余的时间完全可以都在外面闲晃，顾熙试探着找她，她就出来了。
    中午饭没吃，孙朵乐吃了，但是顾熙饿了她就陪着呗。
    加州牛肉面店里，顾熙来一碗小碗牛肉面，再来两瓶花生露，分给乐乐一瓶。
    没吃到公司的员工餐，觉得很吃亏，左氏食堂的菜荤素搭配的很好，比一般的饭店的都好吃，馋嘴的人在那里上班，每天午餐也能体会出一种小乐趣。
    “多久没见你吃了，高中那会儿你就是个牛肉面控……”孙朵乐笑。
    “是啊，我穷鬼一个，不吃牛肉面难不成去吃学校对面那个什么面来着？想不起来了，反正几口就吃没了，也吃不饱，三十几块！打死我吧！”顾熙喝了一口水。
    孙朵乐笑，“还好没把你身体吃坏，倒是吃的很骨感美，真羡慕。”
    顾熙凑近孙朵乐，“你不是以为我暗恋那个牛肉面店里的某个人么？发现那店里都是女人后……你还替我哀伤很久，睡觉都不敢跟我一起，以为我性取向有问题，哈哈哈哈……”顾熙压低声音笑。
    “本来就是！哪有那么疯狂钟爱牛肉面的！”孙朵乐拿了一双筷子夹了块牛肉放进了自己嘴里。
    下午跟孙朵乐在一起的时光算是很快乐的……
    一个星期转眼平静的过去，放不下左蔚的心也在渐渐沉淀。
    顾熙不清楚乔闻森这个人是不是脑构造的问题，有时候挺好玩，有时候挺混蛋，有时候有挺正八经的，以至于这么多年，顾熙都对他彻底恨不起来，哪怕他很混蛋过。
    也许是没爱了，就当成朋友或者是叛逆的亲人，无爱无恨，就这么简单。
    听孙朵乐说，乔闻森不知道哪儿疗伤去了，问顾熙，乔闻森怎么了，顾熙含糊地开玩笑回答，可能是中了她的九阴白骨爪不治身亡了……
    闻森一去兮，并不是不复返的，在左蔚还有两天订婚的时候，乔闻森出现了，放行了沈欣铜手里的案子，这事儿在项目拓展部都传开了。
    左蔚和乔闻森谈的那天，气氛表面融洽，根据一同去的那个小妹妹回来胆战心惊地描述，左蔚眼眸太深，她道行太浅没看清楚在想什么，但看清了乔闻森，那握手时候的笑容，绝对是笑里藏刀奸诈相。
    顾熙也偷偷的揣摩，乔闻森又要折腾什么？
    沈欣铜是个大功臣，一出马，立刻搞定了乔闻森，顾熙有点乱了，沈欣铜这么大面子？还是乔闻森自己想出了什么幺蛾子，又给谁下了一个套？
    越想越乱……
    沈欣铜坐等升值的事情，当初上面有人说过，只要她搞定乔闻森，那么乔闻森在职土地局一天，她就在项目拓展部一天，且做老大！
    沈欣铜知道自己要取代胡瑶露，自然就开始对胡瑶露不放在眼里了，胡瑶露也万万没想到自己有这一天，被这个小狐狸给取代了位置！
    心不甘情不愿，也忍着气。
    沈欣铜升职不升值对顾熙和大家来说冲突兴致不大，小组长也是上司，部门主管也是上司，都是一回事。
    但是顾熙她们大家不懂的是，上面的人到底是谁？如果是左蔚，那为什么不直接给沈欣铜升职，非要等到一个星期之后呢？
    不就是一句话的事儿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