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蔚的许多事，许多生活中的痕迹，她用尽全身力气回头看，发现都是什么也看不见，她都要靠听别人说，秦斯平，陆文俊，左蔷，那么多人知道。
    除了她，谁都看过左蔚过去那段路的风景，晴天朗日下的，阴天风雨下的……
    一天，手机格外安静，好像所有人都能感知到她不开心，不想听电话，所以都不打扰她。
    下班之后，乐乐要她过去。
    乐乐出去买菜，顾熙不到六点就到了，去了贝兰房间。
    林贝兰靠在床上抱着本本上网，一头长发弄回了直的黑色，发质非常好，她没有很激动，镇定地说，“我想知道那个男人是谁？跟沈欣铜是什么关系？这件事看来不偶然，顾熙，我知道你担心我，你离开这几天让乐乐看着我，但我告诉你，这件事我也不会善罢甘休。”
    这事情瞒不住，那个男人是谁，这事情跟谁有关系，只要贝兰明日走出这个屋子，便就是都会知道，顾熙坦白说，“那个男的就是让沈欣铜婚姻出轨的男人，前几天被乔闻森和朋友逮住，捅了几刀，人现在住院了。”
    贝兰没想到乔闻森捅伤的居然是那个男人，“那我这件事呢，跟沈欣铜脱不了干系对不对？”
    顾熙点头，这些都是瞒不住的，只好如实说，但是能瞒住的，顾熙还是选择了瞒住。
    当晚乔闻森的妈妈葛琳络喝多了，贝兰打电话找葛琳络时，沈欣铜也在，沈欣铜和她妈妈去找葛琳络，想接近果果时，就发现了葛琳络杀人的事。知道贝兰要见葛琳络，沈欣铜一手策划，答应给葛琳络一笔钱，让她潜逃，只要帮她把贝兰引到酒吧来就行。
    葛琳络是个罪人，当时也是个醉酒的人，醒酒后第二天去自首，不知是太反常了还是太正常了。
    也许是怕儿子真的给她顶罪。
    不管乔闻森有一天能不能和贝兰有个结果，这件事葛琳络参与有份儿，也是不要让贝兰知道的好。也许知道后贝兰心理上慢慢能接受，但乔闻森知道自己妈妈参与了，恐怕一辈子都无法正面看贝兰一眼，会替其产生罪恶感。
    顾熙深夜回家后，辗转睡不着，睁着眼睛，脑海里都是贝兰那些话。
    贝兰问顾熙，“我问你最好的报复方式是什么，你不告诉我，是怕我出事吗？我想了好几天，最简单直接的办法是我跟她同归于尽。我都想好了……”她的声音带着空洞的绝望，好像这世界对她没有吸引力了一般。
    顾熙立刻打断，“犯什么傻啊你！最好的报复方式该是这样的吗？你知道我们怕你出事，还想同归于尽，你想气死人啊是不是！”气的眼圈都红了。
    贝兰眼圈也红了，却笑了。
    顾熙抹了抹眼睛，后来也笑了。
    了无睡意，顾熙起床打开电脑，鼠标点了点，却没有专注于什么，感觉手里攥着一团麻，乱糟糟，想理清，却不知从何入手才最快速轻松的能理清。
    乔闻森拘留了一个星期被放出来，人家别的哥们都有女人来接，给送新衣服从头到脚的换掉，洗掉晦气，就乔闻森没人送，死皮赖脸的打给乐乐。
    乐乐张口就骂，“你奶奶的！和你老婆不是没离呢么，不用白不用，让她给你送！”
    “乐乐你她妈少废话！火气大着呢！”乔闻森也吼。
    最后乐乐给送了，乔少爷上了别人的跑车走了，扔给乐乐一千块钱，让她打车回去，谢了。乐乐端庄无比，露出比微笑天使还美丽的微笑给乔闻森，亲了口一千块钱，脏也亲，抬头笑的暖融融的说，“乔少爷您慢走嘿，下次有这好事儿记得找我。哎呀，有我联系方式么，我给您张名片呗。”
    乐乐了解贝兰心意，觉得贝兰这段日子憔悴的很，晚上决定拿这个钱请贝兰顾熙贱贱的客，吃饭唱歌喝酒，顺便叫上乔闻森，给这个装大爷的孙子接风！这一千指不定还不够呢！谁说她小气贪钱，今儿起都要对她另眼看善待……
    顾熙接到乐乐的电话指示，犹豫，乐乐说早就给您母上大人打过电话请假了，顾熙才笑了笑说好，下班了就先过去。
    下班前有个会。
    会上顾熙见到了左蔚，他没有抬头看任何人，只是端坐在会议主位，五官阴沉着，他开会时很少会吸烟，这次却一边垂首翻看文件，一边手指夹着香烟，沉默地蹙眉吸烟。
    从任何角度，都看不清他的脸色。
    陆文俊的表弟说了挡光楼的方案，针对那几栋挡光楼，做出了完美的计划。
    几栋楼户型大概在58平米到89平米左右。适合年轻人购买，海城外来人口流动很大，在这个城市想扎根的年轻人基本买不起大地产公司开发的房子，贵，首付，要存多久才能够？
    方案拿60平米小面积的来做例子，一万六一平米，总价不到一百万，百分之三十首付，加上一些前期要交的费用，也不是很多人都能痛快拿出来的，左氏有经济实力，可以在开盘之后单独对这几栋楼做出一个优惠方案。
    “例如首付五十万，可以让购房者首付支付20万，我们公司借给购房者30万，但这30万明年后年按合同要求需交齐，至于购房者跟银行的贷款，完全不影响。两年之后每户由我们公司借出的资金也会回笼，算下来公司一分不损失。挡光楼也不会不好卖亦或降价亏损。”
    陆文俊的表弟慷慨激昂的说着。陆文俊第一个拍手叫好，“这正是抓住了现在许多外来流动人口想买房，却一下拿不出高额首付金的心理，借款这个似乎也不是问题，公司有这个实力。”
    有关部要给出意见，最终决策由左蔚，会议结束后，所有人都等左蔚那道身影离开后才起身或者讨论。
    “年薪好几十万了还坐什么公交车！倡廉不是你该干的呀。”乐乐在催。
    顾熙接听电话，抱着要带回家的文件往出走，“廉什么廉，下班高峰这个点儿，打的堵车还不如公交跑公交专用道快呢，等我吧。”
    陆文俊劝左蔚哄一哄顾熙，他没提顾熙知道他和秦斯平的事这一桩，左蔚沉默了，沉着脸色拿着车钥匙离开时说了句，“过了二月一号吧。”还有一天。
    从公司旋转门走出，车早已被取出停在了公司门口，左蔚阴霾很重的眼眸一抬，却看到秦斯平与顾熙在远处激烈争吵。
    ***
    左蔚关上了车门，一步步迈开，向秦斯平和顾熙走过去，脸上的情绪实在难测。
    是顾熙先看到的左蔚，她低头，很痛苦很痛苦。
    秦斯平还在继续对她说，“顾熙，你是过去那边的最佳人选！我们这些人中谁说都没用，只有你亲自跟他要求才可以……”
    话还没说完，秦斯平转眼也看到了走过来的左蔚。
    “你们在说什么？”左蔚的视线在这两个人脸上来回看，蹙起眉头。他最不愿看到的，就是他们两个站在一起，更何况是在说话屙。
    从前没有这样的心情，从来没有。大概，是这次和她去香港，在她要求去大屿山之后，在她开始提起秦斯平的时候。
    左蔚想，若他的人生算作一本书，他绝会毫不犹豫的撕扯掉关于秦斯平这一页，把坏的，涂抹成黑色，不让顾熙看见，把好的给她看，可是，似乎没有什么好的值得送到她眼前，去炫耀。
    秦斯平不知该说什么介。
    顾熙忍得辛苦，可也知道闹开不行，只有秦斯平单方挑衅她而已。
    她抬眼看左蔚，看秦斯平，看着马路街道车流与人影，心底泛起的酸楚化作泪水模糊了双眼，所以，她现在努力看这个世界，也是看不清楚，不，只是单単看不懂左蔚和秦斯平在一起时的世界。
    “听从领导安排。”顾熙只是这么说了一句，不知是对谁，是秦斯平吧，大概是的，她转身走了。
    可她的领导只是左蔚和陆文俊。
    顾熙抱着怀里的文件，往马路对面走，风一吹，眼睛里那层雾水被吹没了。她不知道感情这回事究竟要怎么付出，这付出有没有个尽头与底线，是肉体构造的人，心脏会跳动的人，就都会感觉到这累，这种累，没日没夜的展开。
    艰难地走到马路对面，站在那等车，从熙熙攘攘的车流缝隙中可以看见，左蔚沉着他五官精致的脸，对秦斯平说了一句什么，左蔚转身走向公司门口。秦斯平跟在左蔚身后往同样的方向。
    顾熙在心里讽刺的笑自己，是这样冷静自持的男人让你疼到无法呼吸，灌进嘴里的风都能割伤五脏六腑。
    左蔚的性情冷硬，好在不绝情，否则伤死人的心。
    其实，顾熙背过身过马路时，如果她的背后也能长一双眼睛，就会看到，从她在他视线里转身时，左蔚从始至终目光就只是注视在她背影上，表情复杂，有自责，有无奈，有心痛，想迈出一步，到底是忍住了。
    他是男人，要负责忍别人所不能忍。
    这个时间抬头看海城的天，不是蓝色的，是灰蒙蒙的颜色。顾熙在想，左蔚可能是要跟秦斯平说什么正事吧？所以两个人上了同一辆车，他们还一起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