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我问问。”顾熙说。
她给左蔚打过去的时候,是吴哥接听的。
吴哥说左蔚在见客人,不方便接电话,大概还要半个小时才能抽身。顾熙说好,没什么要紧的事。
还没到半个小时,左蔚的电话打了过来,说今晚不能去她家吃饭,很抱歉。林曼曼要去他家,左父左母所在的那个家里。
顾熙顿了顿,点头说,“嗯,那就改天吧。”
“sorry,顾熙,等案子判了,我这边的取保候审消除,就带你出去走一走,我们可以去很多地方,你喜欢去的地方,我都带你去。”左蔚对她,有深深的歉疚。
顾熙点头忍住不适开心地说,“好啊……我提前想想去哪……”
董雅有些失望,说他再忙,抽空来吃顿饭的时间总该有吧?不记得从什么时候起,左蔚几乎不来家里了,无从发觉具体哪一天开始。
大概,只有左蔚心里清楚,从哪天开始,他无法让自己面对董雅这个岳母。
让顾熙愁的是,董雅在张罗着要见见左蔚的母亲,父亲见过了,就是不安排见他母亲,这里面别有什么事儿。
顾熙说绝对没有什么事儿,改日一定安排见面。
左母知道她和左蔚的关系,正式的来说,才没多少天,以前是真不能安排自己母亲和左蔚的母亲见面,现在,找个合适的机会,是可以见的。
家长都见完了,董雅下一步,大概是该催着早点结婚了……
林曼曼出院后去了左家。
左父左母在见过顾熙之后,如果论上喜欢程度,还是喜欢顾熙比喜欢林曼曼多很多。但林曼曼被林琅伤了眼睛,左母左父看着,对林曼曼,就同情心泛滥了。
林曼曼手术过后的眼睛,要非常注意,不能强光,不能过度的用眼,要让那只眼睛修养修养,重返公司上班,还得一些日子。
林曼曼住院这段期间在想,这是不是老天都在帮她?让陈海洋进去了,马上案子审理,就会被判刑。
在左家吃过饭,左蔚开车送林曼曼回家。
车上,林曼曼语气忧伤,她问左蔚,“阿蔚,你在利用我?”
左蔚点了支烟,放下车窗,示意她继续说。
“你行贿的证据在我爸手中,在海城这些年,左氏楼盘开发的大小项目总共数量就是你行贿的次数总和。阿蔚你把公司20%的股份给我,是收买我,让我去拿回那些证据?”林曼曼苦笑了下,“阿蔚,我爸跟我说过,在你行贿的证据只剩下一张还有你名字的时候,我就停止参与。”
这个规矩是左父当年经营公司时落下的弊端。
行贿的证据在对方手中,而且不是受贿人的手中,是受贿人离了婚的丈夫手中。
如果是受贿人,那为了自己的安全考虑,只能处处护着左父,不会处处威胁左父,那威胁的不光是左父,威胁的也是她自己。
当时就是左父的疏忽,防人之心太小,林琅从中作梗,让左父入了局里,跋涉不出去。林琅和那个受贿人的丈夫认识,出谋划策,让那个受贿人的丈夫在和受贿人离婚前,将证据握在手里。林琅告诉那个受贿人的丈夫,你如果捏住了你妻子和左父这两人之间行贿受贿的证据,你这辈子日日财源广进。
这不止是左父的疏忽,也有合作受贿人的疏忽,最主要的因素,还是林琅一手策划,才导致左父当时陷入绝境。
受贿人离了婚的丈夫当时攥着左父行贿的证据十六份,跟受贿人离婚,离婚后说得清楚,这十六份证据,他要攥牢十五份,你们再交易一次,就拿交易的单据在我这里换回去一次最前头的证据。
如此,就算是换一辈子,受贿人的丈夫手里,也始终是保留着起码十五份单据。
在左父被林琅玩的很惨那年,受贿人调走到别处,左父本想借机从这个困境中走出来,岂知林琅早有准备,新上任的年轻人三十几岁,靠关系上任,精明劲儿不足,稀里糊涂就参与进了这起受贿捞钱勾当里。
后来左父都在想,如果在上一个受贿人下去的时候,换届的时候,是左蔚接手了公司,也许事情不会这样,左父大半辈子了,一直斗不明白林琅。
几年时间,上一任受贿人按照这种循环的方法,将当年写着她名字的证据,都换了回去,就变成了是新上任的领导,受贿人,和左父签字的证据。
再之后,左蔚接手公司,左蔚要用写着自己名字和受贿人领导名字的证据,换回写着自己父亲名字的证据。
这个阴险龌龊的套路,让人无从下手解决……
林曼曼是林琅的女儿,清楚这些问题和做法,从左蔚给她20%股份的时候,她就在怀疑,突然给她20%的股份是什么意思?
当左蔚安排她参与行贿之事的时候,林曼曼便这样猜测,左蔚难道是想将那些证据,慢慢都变成是写着受贿人和林曼曼名字的?
所以林琅当初知道这件事的时候,嘱咐林曼曼,参与的次数,绝对不可以超过左蔚上来之后项目的总次数。
如果超过了,用林曼曼签字的证据,就换回了所有左蔚签字的证据,每次换回来的,左蔚都会销毁,如果林曼曼甘心这样去做,左蔚早晚就把自己的行贿事情洗干净了,从此被威胁的人将会是林曼曼。
如果不剖析开这些人一个吃死一个的关系链,表面上是多么分光。
左蔚,成功的企业家,在海城赫赫有名,只要有标,左蔚想得,必然是可得,人人仰慕,可是没人知道他得了标之后,并不开心。
这个洞是左父给他留下的,他将左氏做大了,做出了海城人信赖的地产品牌,走得越高,越危险,站的越好,越容易看见鬼。
林曼曼问左蔚这件事,这是左蔚很早就预料到的,只是他以为,林曼曼会在他安排她去这做的时候就问,却没想到林曼曼这么久才问。
他说,“曼曼,你可以不做的。”
林曼曼摇头,不敢哭,怕眼睛受不了,她就低下头摇头,说,“我帮你,现在那上面有我的名字了,只是我并非法人。我甚至可以帮你很多次,但要留下一次你的永远换不回来,我卑鄙了,像我爸一样,只是我爸要的是你的公司和钱,我要的是你这个人……留下一张你的证据,拴住你的人。如果阿蔚你实在无法喜欢我,实在想抛弃我,你就豁出去吧,一张证据,判刑会轻,也就是十年以内……”
那方不会威胁林曼曼,都是一伙的人。
林曼曼帮左蔚,但只能帮到14次,如果这样,等于没有帮,日后还是要左蔚亲力亲为,慢慢,还将会是产生数个左蔚名字的证据,换回来的是林曼曼的。
林曼曼出院后,会继续参与行贿的事,顾熙知道这件事,左蔚对她说过为何把林曼曼留在身边。
但她知道后一直在问左蔚,林曼曼没有那么傻,不会帮你到底,除非她良心发现,成心为你洗刷污点,否则怎么会放过你?她喜欢你,她纠缠你,只有这一种办法。
最后,她仍是不放过你,那么,左蔚你怎么办?
可是左蔚只说‘放心,我有主张’。
这主张二字,叫顾熙提心吊胆的揣测不明白,又觉得他从来没失手过,该听他的,去‘放心’,但这事情不同于别的事情,它是一件死的时,不是活的,并非你想办法就能解决的,顾熙自认自己不傻,也不愚笨,可就是绞尽脑汁,也想不到左蔚的‘主张’是什么,他的打算是什么……
与左蔚经历过太多波折,迎难直上的性子以前没有这么坚韧,都是被左蔚熏染的,被现实所逼迫出来的。但这次,是个怎么走都没有出口的死局。左蔚的‘主张’到底是什么?
摆脱不掉那些证据污点,意味着,这辈子林琅哪怕再落魄,都是
一个黑暗中能牵制左蔚的鬼影,左蔚想摆脱林曼曼,岂不是更妄想?顾熙那时是什么?未知。
每当两个人在说起这些事,讨论,都如同共患难的伙伴,这伙伴不为利益,为的只是对方,两个人命连着命,他不好,她疼。怕她不好,他全担。
就这样,陷在这种分亦不能分,聚亦不能聚的境地。
璀璨的城市夜晚,共同的晚餐,话题中掺杂着一个放了话不会帮左蔚到底的林曼曼。林曼曼若帮左蔚到底,那方是不会把林曼曼怎么样的,林琅和那人想牵制的,只有左蔚,想要的,只有左蔚的公司。
除非林琅舍弃这个女儿,若不舍弃,林琅有办法对抗另一个合伙人。林琅认识的人多,但他高利贷资金缺紧,没人会帮,一码是一码,林琅跟别人也耍不起横。
这几天左蔚的情绪就不高,不曾笑过。现在他喝醉了,顾熙拦都拦不住,吴哥开车来接他,离开时,左蔚扯着顾熙不让她走,非要让她跟他一起回家,男人的力道之大,把顾熙的手腕已经攥红了一片。
顾熙很无奈,又心疼他这样,气的眼睛潮湿,“左蔚……我妈找我怎么办?”
“那你知不知道一年356天我夜夜都想找你!!”左蔚的喉结动了动,喝酒后脸色有些红,他仍是不放开她,“顾熙,我很不舒服!就一晚!只要一晚,你给我些安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