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个小时后,中特和六子开着一辆面包车来接的我们。
一路上大家都特别沉默,几番跋涉让本就伤重的老四直接晕厥过去,中特提着个小型的医疗箱替老四简单处理着外伤,车内一片窸窸窣窣的静寂加上老四若有似无的呻吟声,弄的人心情特别压抑。
姜林斜嘴叼着烟直愣的望向车窗外,不知道在琢磨什么,我耷拉着脑袋回忆整晚上的所有事情。
方才的枪林弹雨仿若一场梦似的让人觉得分外的不真实,尽管今晚上我们没能彻底干趴下郭长喜和易老大,但能挑拨起他们内讧,也算是个不大不小的成功。
不多会儿,面包车停到我住的医院后门,六子低声道:“朗朗,你就从这儿下车吧,我马上送林哥他们去郊区,黑哥和齐叔在鱼塘已经收拾出来一间手术室。”
“行,路上注点意。”我舔了舔发干的嘴皮,回头朝着姜林笑了笑道:“歇两天再说,明天有时间我过去看你们。”
“不用..”姜林脱口而出,当跟我的眼神对视在一起后,他叹口气道:“看看再说吧。”
我梭动嘴角打趣:“你不请我喝酒,还不许我请你们喝顿酒呐?听我的,呆几天哈。”
“行了,你赶紧回医院吧。”姜林摆摆手,笑骂一句:“再墨迹下去老四该特么凉了。”
我望了眼半倚在车座后面的老四,冲着中特轻声交代:“特哥,拜托了,都是亲兄弟。”
中特稳稳的点头回应:“放心。”
简单寒暄几句后,我摆摆手,朝医院方向走去。
“朗朗。”姜林喊了我一声。
“昂?”我迷惑的回头望向他。
他指了指我的脸颊浅笑:“口罩摘下来。”
我摸了摸脸蛋哑然失笑,这才注意到整晚上我都戴着口罩,再次朝他们摆摆手后,大步流星的朝医院里面奔去。
此时将近清晨五点多,远处的天空已经泛起鱼肚白,再耽搁一会儿医院就该正式上班了,我得抓紧时间回到病房,换下来这身衣裳。
初秋的山城,带着些许寒意,随处可见的黄葛树被风吹的猎猎作响,医院大院里时不时能看到一两个下早班或者是来给病号送饭的家属,我垂着脑袋再一次加快步伐。
快要走到我的病房时候,脑后猛地传来一个人喊叫:“诶,那个谁,你叫啥来着,我又忘了..”
“嗯?”我茫然的回过去脑袋,看到一个打扮的很朋克,满脑袋扎着脏辫的青年正拎着保温饭盒站在我身后七八米的地方,居然是那个有过几面之缘的小廖,我记得他全名好像叫廖国明。
他貌似熟络的走到我面前笑问:“看背影就觉得特别像你,你也来探望病人呐?”
“我就是病人,呵呵..”我摸了摸鼻头干笑,随即问他:“你啥亲戚住院了?”
“一个朋友。”他龇牙笑了笑,上下打量我几眼问:“又跟人干仗了吧?”
我缩了缩脖颈,把染血的胳膊背到身后辩解:“别瞎说,我是受害者,挨揍而已。”
“哈哈,了解了解。”廖国明再次打量我几眼,摆摆手道:“有空我再来看你哈。”
我爽朗的答应下来:“行,我反正也闲的无聊。”
目视他冲电梯方向走去,我长长的舒了口气,谁知道他走了没两步,猛地又回过来脑袋看向我出声:“对了,我听人说,今天凌晨沙坪坝的一个高档小区发生大规模枪战,你知道这事儿不?”
“啥枪战?”我惊愕的哆嗦一下。
他拨拉两下自己脑袋上的脏辫眨巴两下眼睛笑道:“看你的表情应该还没听说,偷偷告诉你个小道消息,这次枪战把内个郭长喜给卷进去了,我有个当法医的同学告诉我,郭长喜身上至少七八处伤,巡捕赶到的时候,他就剩下半条命了,你俩不是有仇嘛,把秘密分享给你,让你也高兴高兴。”
“这两天我一直在医院,还真没听说这事儿。”我咬着嘴皮,尽可能让自己表现的自然一些。
他耸耸肩膀道:“甭装了,想笑就笑吧,先走了,回头再找你聊。”
瞅着他的背影,我心底涌过一抹极其不安的情愫。
郭长喜的事刚刚结束还不到一个小时,他就已经知道了,最关键的是还在医院跟我来了个“不期而遇”,究竟是巧合,还是这家伙怀揣目的?他是想透过这种方式跟我表达什么?
带着一脑子的问号,我推开病房门,卢波波一激灵从病床上跳了下来,摸了摸脑门子上的大汗嘟囔:“操,你可算回来了,我都害怕你们路上出幺蛾子。”
边说话,他边从床头柜里翻出来一身新衣服递给我道:“赶紧换了吧,你这一身装扮,瞎子都能看出来肯定又诡。”
我笑呵呵的边脱衣服边问:“咋地,你搁床上捣管子呢,这么紧张干啥?”
卢波波没好气的白了我一眼咒骂:“捣个毛线,沙坪坝区刚刚戒严了,周边几个区巡捕局都有派人过去支援,跟咱们关系不错的李队长也带人去了,走时候还特意给我打了个电话,让咱们这阵子稳点,听说事情都惊动了山城的最高领导。”
我不可思议的发问:“这么严重?”
“可能比咱们想象中还要严重,那个小区里住了几个职权部门的中层领导,好像还有几个二三流的小明星。”卢波波抿嘴出声:“总之现在乱的像一锅粥,咱这两天尽量哪都别去,就从医院老老实实呆着吧。”
我换好衣服思索半晌后,朝着卢波波道:“不行,你得赶紧通知姜林他们出市,如果闹的这么轰动,他们早晚得露出马脚,还有黑哥和兵哥也得走,你马上就去办,别打电话了。”
卢波波点点脑袋道:“行,我这就去。”
几分钟后,卢波波离开,我躺在病床上,迅速琢磨着还有什么纰漏的地方,整个晚上我都没摘下来过口罩,哪怕郭长喜和易老大怀疑,肯定也没证据,另外这事儿郭长喜只要不是脑残,绝对会想办法往下压,他心里肯定明白,事情越大对谁都不好。
胡乱琢磨中,时间不知不觉过去两个多小时,本来静悄悄的病房走廊开始变得嘈杂起来。
没多一会儿,病房门被推开,江静雅和孟胜乐走了进来,孟胜乐手里提着个保温饭桶,朝我撇撇嘴道:“吃饭吧大功臣?昨晚上小雅通宵给你熬的骨头汤。”
我没正经的朝江静雅调侃:“辛苦我家大妞子了,这碗汤我必须喝的盆干碗净。”
江静雅面无表情的龇了下牙,看起来有些不高兴。
我坐起来,拉住她的小手道:“还为我嫖c未遂的事儿生闷气呢?你听我跟你解释哈,其实这事儿我真冤枉的..”
江静雅挣脱开我的手,从兜里掏出一部手机递给我,面无表情的吱声:“喏,你的手机,早上防暴队通知我们过去帮你拿的,有人跟你说了好多话,你抓紧时间给人回过去吧。”
我接过手机,还没开锁就看到挂着王影照片的那个微信号给我发了十多天短讯,最近一条信息是十多分钟前的,界面显示:你为什么不说话,我已经到山城了,应该去哪找你?
江静雅站在我旁边,皮笑肉不笑的扬起嘴角。
我咽了口唾沫马上开口:“妞子,你听我说哈,事情不是你想那样的。”
“没事,反正我也不知道你开锁密码,你有时候慢慢编。”江静雅两手抱在胸前,本就冷若寒霜的脸颊变得更加黯淡:“王朗,你真踩到我心尖了知道吗?”
“不是,你听我说..”我马上解锁手机,将聊天界面抻到她脸前道:“你看看,我们真的什么都没聊,我本来前天就打算告诉你这事儿的,当时你在陪着秀秀,所以..”
“所以电话里没法说清楚是吗?”江静雅的眼圈陡然泛红,咬着红唇惨笑:“呵呵,我看不看有什么意义吗?聊天记录可以删,你不想我知道的事情,我永远都不会知道,王朗你知道吗?从小到大我都活的特别阳光,特别自信,我自认为从来不比任何人差,可在你身上,我屡次尝到了什么叫卑微。”
我焦躁的爬起来,一把攥住她的手道:“妞子,你看完再说行不?”
江静雅突然间爆发,一把甩开我的手,泪水夺眶而出:“凭什么你喊她媳妇,喊我妞子,是我真的那么差劲,还是在你心中媳妇这两个字只能留给她,你告诉我凭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