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包房,我和卢波波直接回到办公室。
卢波波丢给我一支烟,笑呵呵的问:“朗哥,你瞅那家伙像不像孙大志啊?”
提起孙大志,我脑海中瞬间浮现那个南不南、北不北,操着一口貌似台湾郊区口音,卖老年保健品的传销大拿,仔细琢磨半晌有摇摇脑袋道:“他比孙大志可有胆有脑子的多,而且更会蛊惑人心。”
孙大志当初就是闷着脑袋生骗,而这家伙不一样,不光懂得提前给自己编造好身份,打造一张光鲜亮丽的牌匾,并且把买卖人的心理研究的特别透彻,冒充央企的大佬,这种勇气真不是一般人有得。
对于那些想起家的老板们来说,没有一个是甘于平庸的,而生意场就像一汪变幻无常的大海,每一次机会都是用命在搏,拼好了,走向辉煌,失败了,尸骨无存,而刘博生捏的就是这帮人的那种偏执心理。
难怪早些年人们喜欢称做生意为“下海”,想想还真是这么个理儿,人在大海里捞金,发财毙命全要一口气运。
卢波波嘬了口烟道:“狗日的不简单啊,要不咱报警吧,让李泽园直接给丫连锅端喽。”
我惆怅的苦笑:“报警告人家啥?传销还是诈骗,你刚刚没听他说嘛,工程启动前不会收取任何人一分钱。”
卢波波抓了抓后脑勺道:“那我就不明白了,他投资这么大,又是租场地又是发红包的,光是这两天就得砸出去大几十万吧,不会真是为了做慈善吧?”
“你还是不懂人心呐。”我夹着烟卷叹气:“在没意识到被骗之前,那一屋人都是什么关系?”
“啥关系?”卢波波不解的眨巴两下眼睛:“他们能有啥关系,都是干建筑、建材的,可能朋友都算不上吧。”
“他们是同行。”我喷了口烟雾道:“不管哪个年代,同行是冤家都不是一句妄言,咱姑且当那个刘博生是真的,现在机会摆在每个人眼前,换做是你,你会怎么做?”
卢波波眨巴两下眼睛道:“肯定是拼了命往上爬呗,牢牢抱紧刘博生这条大腿。”
“除此之外呢?”我挑动眉梢微笑。
他想了想后出声:“打压同行,如果每个人都变强,怎么可能还显现出来我更强。”
“对呗。”我伸了个懒腰道:“打压靠嘴皮子好使吗?我想接工程,还不想让其他人也接到活,或者说我想把能干的活全都搂在自己怀里,需要通过谁?”
卢波波吐口而出:“刘博生。”
说完以后,他陡然想明白了里面的关系,揉捏着下巴颏道:“每个人都想保证自己万无一失,那么私底下就肯定会跟刘博生接触,接触就意味着得送礼,卧槽,刘博生这是要吃百家饭啊?”
“是啊,一家不多骗,哪怕就诓个十几二十万,屋里将近二十多个老板,哪怕只有一半上套,他这几天的投资就全回本了,并且是翻倍的赚。”我揉捏两下鼻梁骨轻笑:“合着诈骗才是最来钱的行当。”
卢波波立时间张大嘴巴:“我日,那他在咱们场子闹,最后出了事儿..”
说着话,他马上站起来嘟囔:“不行,我得赶紧去把那帮小老板们都撵走,省的最后被骗了,一个个又哭讥尿嚎的跑咱们这儿寻死觅活。”
我一把薅住他胳膊摇头道:“你现在去毛用没有,反而会让人感觉咱们想独吞刘博生手里的工程项目,等等三眼哥那边找出来准确资料吧,咱们现在要做的就是控制住刘博生那帮人,别让他们骗完一拍屁股走人。”
记得以前齐叔常说,人这玩意儿,眼一红,心就黑了。
现在我和卢波波哪怕喊破喉咙,估计都不能让那帮正处于豪迈澎湃的老板们恢复理智,反倒容易犯众怒,让他们觉得我们这是在阻挡大家发财。
卢波波赌气似的跺跺脚:“操,咱这地方咋一天天尽碰上这些驴马癞子呢。”
“想要享受名气带来的便利,就得承受名气之下的烦恼。”我再次点燃一支烟道:“整个山城,开夜场这块不说属咱们最风光,但肯定数咱头狼最安全,只要稍微一打听就知道,咱家这帮牲口们都是啥品相。”
卢波波吧唧嘴巴道:“朗哥,我还有点没弄懂,你说刘博生为啥不去诈骗那些大公司呢?尽早些芝麻粒似的小老板。”
“大公司哪个关系不是四通八达,不说上面有人吧,起码想弄清楚刘博生的真伪很简单,最重要的是大公司不屑以这种方式跟刘博生这类接触。”我舔了舔嘴皮冷笑:“那个老骗子精着呢,什么人能骗什么人不能耍,门清!”
“哒哒哒..”
我俩正说话的时候,房间门被叩响。
接跟着刘博生笑盈盈的走了进来,手里还提溜着一瓶洋酒和一塑料的速食品,他抻着脖颈朝我们笑了笑:“方便进来嘛,伙计..”
我立马笑盈盈的起身招呼:“快请进,波波给刘哥泡杯茶去,刘哥的见面会开完了?”
刘博生也不客气,直接坐在我对面,将手中的酒和吃食放在办公桌上,很随意的解开直接的衬衫领口应声:“开完咧,都是一帮小鱼小虾,没什么大前途,伙计,饿们俩喝点?聊聊心里话?”
“行啊,喝呗,你这菜也挺硬的..”我取出三只酒杯,眼神平静的望向他,想看看这家伙究竟打算跟我卖点什么药。
将酒杯续满以后,刘博生很大大咧咧的抓起一只卤猪蹄,张嘴啃了一大口,随即含糊不清的问我:“伙计,你感觉饿这个人怎么样?”
我话里带话的回应:“接触时间太短,不太好评价,对于我来说,只要不损害我利益的人,都可以称作朋友,呵呵。”
“伙计你懂融资吗?”他转动两下眼珠子,跟我碰了一杯道:“金融方面的东西,你懂得多吗?”
我轻抿一口酒杯道:“在我的理解范畴里,融资就是用别人的钱干自己想做的事,赚到了皆大欢喜,赔了你可以告诉合伙人,生意本就是一种冒险,挺损篮子得。”
“对滴很。”刘博生翘起大拇指道:“上头有人就是融资,没关系那就是非法集资,饿今天晚上要做的揍是融资,用他们这些人的钱和关系重新组建一个大规模的公司,在炎夏融资这东西,你后台有多大就只能搞多大,多一分触碰到某些人的利益,那就是死,饿可以充当他们的后台。”
我挺意外的望向他:“你承认自己不是刘博生了?”
“饿就是刘博生,在他没有到来之前饿就是他。”刘博生的眼神狂热,摇晃着酒杯轻笑:“伙计,饿做过生意,卖过服装,还下矿背过煤,后来饿总结出一个真理。”
我有点没弄明白他究竟想干嘛,顺话问道:“什么真理?”
“在这个权钱挡道的社会,比你牛逼的人物顺嘴把你的小蛋糕吃咧,你能说啥?除了忍着就是躲在被窝里哭,你要是敢着急,他就会以上面的名义打压你,到时候你还得人财两空。”他一口将杯中酒闷下去,又“哗啦啦”续上一杯,昂着脖颈道:“饿在你这里吃喝拉撒,不会亏待你一毛钱,所有的消费都翻倍,你社好不好?”
“刘哥,你还是用普通话跟我交流吧。”我笑了笑,端起酒杯又放下:“另外我想顺便问一句,为啥?为啥你会跟我讲几句真话?你本可以继续这么伪装下去的。”
“饿..我们在你这里住,早晚会露出马脚,所以我想与其等你怀疑,还不如自己主动承认。”刘博生又恢复了自己那副字正腔圆,不弱于专业主持人的腔调道:“你做生意是为了赚钱,我做生意也是为了讨生活,将来你会感激我曾经在你这里下榻过的。”
骗术的最高境界就是骗到连自己都相信了,刘博生俨然就是这种情况。
到现在为止,他既没有承认自己是个骗子,也没否认自己在诈骗,完全就是云山雾罩的跟我海吹。
我轻点手指头道:“刘哥,我这儿庙小,您老要换个地方融资去?”
“快咧,再过几天饿就会在山城最高的环球金融中心租一间办事处。”他又变成那副不洋不土的夹生普通话,双手撑着办公桌沿站起来,身体前倾俯视我:“伙计,你的嘴巴一定要保密,不然会倒大霉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