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这个世界上最痛苦的事情莫过于白发送青丝。
哭是一个男人最懦弱的表现,如果他哭了,那他是真的真的挺不住了。
已到知天命年纪的廖叔这辈子见过、经历过的事情一定不会少,可现在他依然哭的喘不上来气,那份哀伤,就连身为局外人的我,都能清晰的感觉到。
廖叔言语含糊的望向巡捕头头哽咽:“我不告了,我只想把我孩子带走,可以吗?”
刘博生跟我说过,廖叔年轻的时候舌头受过伤,所以平常话很少,此时他操着好像短了半截子的舌头不停的朝巡捕头头摆手,一点都不让人感觉到可笑,反而特别的心疼。
巡捕头头楞了一下后,叹口气道:“老同志啊,现在不是你告不告的问题,案发在我们派出所辖区,我们必须得还亡者一个公道,给家属一个公道,否则就是我们的失职,所以还希望您稍安勿躁。”
廖叔嘴笨,听完巡捕的话后,求助的望向刘博生。
刘博生昂着脖颈,急赤白脸的低吼:“怎么他妈稍安勿躁,你告诉我,如何做到稍安勿躁,死的如果是你家里人,你能保持平静吗?别废话,把孩子还给我们,我们自己处理!”
“同志,我一再表达,你们的心情我特别了解,我是巡捕的同时,我也是一名父亲,这位老哥的痛苦,我能感同身受。”巡捕头头皱着眉头道:“可案件侦破并不是靠咱们在这里打嘴官司,也不是靠愤怒吼出来的,希望你们保持镇定。”
“呼..呼..”刘博生喘着粗气,棱着眼珠子怒视对方:“我就问你一句,能不能把孩子还给我们?”
“暂时不可以,需要我们法医彻底检查后,我把报告给上头交过去,才可以,这是制度,希望你们配合!”巡捕头头据理力争的拒绝。
“行,师叔咱们走,我会想招把小勇带回去的。”刘博生点点脑袋,搀住廖叔的手臂,转身朝派出所大门外蹒跚挪步。
我迟疑几秒钟后,撵上刘博生,从他兜里翻出来手机,按下了叶致远的号码,将这边的事情简单跟他说了一遍。
叶致远这次表现的特别仗义,直接给我拍板保证,最晚天黑之前会让巡捕把孩子尸首送回去。
四十多分钟后,我们回到廖叔的诊所里。
廖叔的这家诊所属于民房商用,前面是间小门脸,后面有个小院和两间房,平常爷俩就住在诊所后面的平房,之前陆国康、李新元和姜铭养伤也住过这里。
廖叔坐在屋里的担架床上老泪纵横,哭的很吃力,甚至没什么声音。
我和刘博生不停的安抚劝解他,但自己心里也明白,这种痛根本不是靠外人的语言就可以平息的。
刘博生攥着拳头,浑身颤抖的发誓:“师叔,你放心,我一定把小勇讨回来这个公道,不管对方是谁,我特么一定如法炮制!”
可能是看到墙上挂着自己和儿子的照片,廖叔刹那间哭的更加伤心欲绝,上气不接下气的喃呢:“我..我廖凡虽然前二十年桀骜不驯、伤天害理,但后半生恪守善意、医人无数,却没能医得了自己的血脉,老天爷要报复为什么不弄死我,却要伤害一个孩子,我恨啊,恨!”
说着话,廖叔的脸颊泛起一抹不正常的红晕,接着“噗”的一口吐出一大口暗红色的粘血。
“师叔。”
“廖叔。”
我和刘博生慌忙搀住差点跌倒的他。
“咳咳..”廖叔咳出来几口带着血迹的黏痰,摆摆手抽泣:“我没事,就是心疼,刀绞一样的痛。”
就在这时候,门外传来一阵脚步声,紧跟着余佳杰和何佳炜还有几个小兄弟一块跑了进来。
余佳杰先是看了眼虚弱的廖叔,接着朝我努努嘴低声道:“朗哥,你出来一下,我有点事情跟你说。”
诊所门口,余佳杰递给我一支烟,紧绷着脸颊道:“我手底下有个小孩儿经常在职校附近混,刚才他告诉我,前几天有一台没挂车牌的面包车总在职校门口溜达,自从廖叔孩子出事儿以后,那辆面包车就再没出现过。”
我舔了舔嘴唇上的干皮问:“这事儿跟廖叔家孩子出事有关系吗?”
“应该有一点的,我那个小兄弟说,他认识开面包车的那个家伙,叫黄志文,外号黄油仔,之前也是职校附近的一个小混混。”余佳杰点点脑袋道:“我已经让人在打听那个黄油仔了。”
“唉..多上点心吧,这回阿生是彻底急眼了。”我叹口气道。
余佳杰拍打胸脯保证:“放心,只要这个小混混没有离开羊城,一定会找到他的。”
诊所里,廖叔悲恸的哭声时不时传出,弄得人心里特别不得劲。
“这是给你新办的手机,电话卡还是原来的号。”余佳杰又从兜里掏出手机递给我道:“刚刚来的路上,有个号码给你打了五六通。”
“嗯。”我接过来手机翻了眼通话记录,随手回拨过去。
很快电话通了,那边传来一道清朗的男声:“老弟啊,猜猜我是谁?”
听到这个声音,我几乎不假思索的回应:“是风云大哥吧,前几天就听波波说大哥要回国一趟,我还寻思大哥忘了我呢。”
果敢老街的风云声音很独特,属于那种让人一次就能记在脑海里的存在。
电话那头的风云哈哈大笑:“看来老弟也时常挂念我啊,我目前在深圳,准备明天启程去羊城,韩飞明天也会过去,到时候咱们仨个好好的聊聊啊?”
我开玩笑的应声:“没问题,大哥随到我随接待,机场门口十里红毯早就备好啦。”
风云爽朗的说:“不要那么夸张,这次我过去是见两个比较有实力的好朋友,到时候可以顺便介绍给你,你现在在羊城讨生活,多认识一个朋友毕竟多条门路。”
听到他的话,我立马感激道:“诶,那就太感谢大哥了,我现在就愁没办法把通讯录填满呢。”
“跟我客气啥,朋友嘛,就是互相走动,如果不是你当初在中间为我和韩飞牵线搭桥,我在缅d的矿石也很难进入国门,如果不是你中途发生变故,这几个月怎么也能赚到盆满钵满。”风云很直率的跟我承认把我从他和韩飞合作中踹出来的事实,但却一点不让人反感。
我随口接茬:“过去的事儿不提了,在你和飞哥面前,我永远都是弟弟。”
“好,不提了,明天咱们酒中见。”风云也没矫情。
挂断电话后,我揪了揪鼻头又给叶致远拨了一通电话,催促他想办法尽快把廖叔儿子的尸首送回来。
几分钟后,刘博生红着眼圈从诊所里出来,朝我轻喃:“小朗子,你带着兄弟们先走吧,我师叔这会儿想安静安静,我留下来陪他,晚上聚餐,你和小胖砸说一嘴,千万别多想,我这边实在是走不开。”
我沉吟片刻后点头:“行,有啥事第一时间给我打电话,多劝劝廖叔,人死不能..算了,你多陪陪他吧。”
在这种事情面前,任何语言都显得苍白无力,根本不是外力可以解决的。
“杰哥,多帮帮忙!”刘博生咬着嘴皮回头看向余佳杰抱拳:“如果你能帮我调查出来点眉目,我刘博生这辈子都欠你人情。”
“自己人阿生,你不说我也会做的。”余佳杰表情凝重的承诺。
从诊所出来,李新元刚好给我打过来电话,说是已经订好了饭店。
我招呼何佳炜开车上医院接张星宇和钱龙。
虽然廖叔家的事儿特别让我堵心,可头狼公司内部的走动还是必须要照常进行,我得趁着张星宇这回来羊城把家里这帮新收的兄弟介绍他认识,顺便让他帮我把把关,在看人方面,小胖砸有着自己一套独特的方式。
到医院以后,我把廖叔的事情跟张星宇、钱龙叙述一通,钱龙直接扯着嗓子骂娘,而张星宇则眨巴两下眼睛嘀咕:“能确定是器官贩卖吗?如果能确定这事儿,我倒是可以想想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