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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293 人间正道是沧桑
    说罢话,吴恒使劲嘬了口烟嘴,从腰后摸出一把卡簧递向光头强。
    光头强脸色铁青的看着眼前的卡簧,迟迟没有动弹。
    “兄弟,欠债还钱、杀人偿命,本来就是天经地义。”吴恒将卡簧又往光头强跟前抻了几公分,脸色泛白的苦笑:“你不用有任何心理负担,甭管我是死是活,这次的事情我都会全扛下来,你不动手,我会去自首,主动承认武旭是我杀的,你们是被我胁迫上车的,你动手的话,相信王朗也会有办法运作。”
    光头强扭头望向我:“大哥,我..”
    “这事儿你能自己做决定。”我冷着脸应声。
    光头强顿时间陷入磕巴当中:“我..我..”
    我没有再吱声,而是侧头看向车窗外。
    每一个怀揣仇恨的人其实都是这样的,矛盾且执着,总在心心念念盼着如何报仇,可是当这一刻真的来临时候,又会显得无从下手,此刻的光头强是这样的,半小时前面对武旭的吴恒也是这样的。
    趴在面包车最后一排的张千璞,神志不清的闭眼呢喃:“咳咳..真特么疼。”
    “如果你还没想好要不要动手的话,那就受累先帮忙到楼上去买点止血剂和纱布过来吧,我不会跑,就算我跑,王朗也绝对不会答应。”吴恒扭头看了眼张千璞,双手抱拳的朝着光头强出声。
    光头强“嗯”了一声,利索的跳下车去。
    等他下车以后,我望向吴恒抽声道:“真活够了啊?”
    “确实腻了。”吴恒点点脑袋苦笑:“每天只要睡醒就开始琢磨如何手刃武旭,他突然就没啦,我却一点该有的兴奋都没有,除了深深的疲倦,更多的可能是如何结束自己吧,刚刚在路上,我不止一次想过让你停车,自己去找巡捕自首。”
    我抿嘴道:“可能是没有精神支撑了吧。”
    “人呐,真是经不起细琢磨,越琢磨越特么觉得没意思。”吴恒背靠车座,咬着烟嘴,眼眸淡漠的叹息:“自从我哥走了以后,我就感觉自己活得像场梦,行尸走肉的吃饭睡觉,毫无期待的睁眼闭眼,想哭哭不出来,想笑笑不出声,现在总算解脱了。”
    躺在最后一排的张千璞挣扎着爬坐起来,一只手搭在吴恒的肩膀头上,另外一只手捂着潺潺冒血的小腹,虚弱的骂咧:“咳咳,你放..放屁,你说过老子只要亲手干掉你,就可以拿到你的存款,你他妈的去自首,是不是等于在赖账。”
    “小崽儿,我的卡在咱们从羊城租的房子里,床底下有个鞋盒,你自己找去吧,密码什么早就告诉过你了。”吴恒回头看了眼张千璞,嘴角露出一抹笑容:“拿到钱就麻溜滚出国,精神病不好当,正儿八经的过日子吧。”
    张千璞拨浪鼓似的摇头:“扯什么蛋呢,老子还没出师。”
    “先睡会儿吧,不管啥事,等你醒了再研究。”吴恒回头将张千璞又重新扶躺下,张千璞半睁半闭着眼睛,不放心的念叨:“你说话要算数,答应过老子要带我去海外摸摸真正的加特林,还要给我示范怎么丢手雷..”
    碎碎念中,张千璞再次昏睡过去。
    “跟这小崽儿相依为命了那么久,突然分开还有点舍不得他,也许我的精神病真的快好了吧。”吴恒又给自己续上一支烟,同时从兜里掏出手机,戳动几下后,屏幕中突然响起一阵《西游记》片头曲的旋律。
    吴恒盯盯注视着画面,像是讲给我听,又像是自言自语:“我从小脾气就很坏,每次闯祸打架或者被人打,都会急躁的不行,乱骂乱摔东西,我哥就给我放西游记安慰,说起来也奇怪,不管我多狂躁,只要看到西游记就会慢慢安静下来,可能在我的潜意识里总觉得我哥就是这个无所不能的孙猴儿吧。”
    我蠕动两下嘴角,把想要安抚的话又咽了回去,作为一个常年行走在枪林弹雨中的狠人,吴恒经过见过的一定不会比我少,心理素质也铁定高到常人难以想象,此时此刻的他,需要的并不是安慰,可能只是有个人静静聆听吧。
    吴恒弹了弹烟灰,继续道:“我们家那会儿条件不太好,我哥刚参加工作,我记得他第一份活是给工地上当保安,家里离工地十四站地,他每天都是步行上下班,就为了省下来一块钱公交车钱,夏天三十几度,他几乎每天回家都是中暑状态,一个月以后,他给我买了套放碟片的影碟机和一整套西游记,我哭着说以后我再也不会乱发脾气,他摸着我脑袋,告诉我,无所谓的,他是无所不能的孙悟空。”
    说话的过程中,吴恒手中的手机恰好播放到刚被手扶的孙悟空在为唐僧牵白马的片段。
    “以前不太懂,现在勉强刚看明白。”吴恒托起手机,长吁一口气道:“人生短短几十年,谁不曾大闹天宫,谁不曾头戴紧箍,谁不曾孤单上路。”
    “嗡嗡..”
    就在这时候,我兜里的手机突兀震动,看到是张星宇的号码,我马上接起。
    没等我询问,张星宇声音沙哑道:“武旭在送去医院的路上抢救无效死亡,有人拍到视频,是光头强开车撞他的,视频很高清,甚至可以看清楚你也在车里,这事儿传的沸沸扬扬,本地论坛各种自媒体号都在疯狂转载,巡捕那边刚刚传唤过我和皇上、小雅询问你和光头强的关系,现在市里面已经立案了。”
    “嗯。”我沉闷的应声。
    “你..”张星宇顿了顿,随即叹气道:“算了,那先这样吧。”
    结束通话以后,我侧头扫视一眼吴恒,张星宇打这通电话的目的很明白,就是在暗示我,事情肯定需要有个交代,怎么交代?那自然是吴恒主动站出来,将事情全都包揽到自己身上,否则的话,我们可能还未立足鹏城,就得成为某些大拿的眼中钉、肉中刺。
    沉默片刻后,我低声道:“还有什么愿望吗?”
    “你家的那个小东西将来必成大器。”吴恒耷拉着眼皮,表情认真的盯着手机屏幕道:“挺想喝口酒的,不过应该没什么机会了,如果不太麻烦的话,麻烦你把我将来埋到我哥墓地的旁边。”
    我缩了缩脖颈答应:“我尽量。”
    “那咱们走吧。”吴恒依依不舍的扫视一眼手机屏幕里的画面,迟疑几秒后,将手机放到了后排张千璞的身上,很是洒脱的打开车门蹦下去,接着伸了个懒腰叹息:“我哥说得对,人间正道是沧桑,哈哈。”
    “你挑着担,我牵着马,迎来日出送走晚霞,踏平坎坷成大道,斗罢艰险又出发,又出发..”
    空荡荡的车库里,吴恒低着脑袋小声哼唱,他的歌声没有原唱的浑厚有力,更没有现在歌星的百转千回,有的只是一个亡命徒的穷途末路。
    两三分钟后,我俩离开地下停车场,见到不远处路口有几个荷枪实弹在逐车排查的巡捕时候,吴恒突然搂住我的肩膀头,大步流星的走过去大声叫喊:“我刚刚开枪杀人了,我自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