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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9节
    法宝都自有气场,和折叠空间易冲突。有可能会导致折叠空间的法宝损坏,也可能会是折叠空间把要存放的法宝“吐”出去。总之是不牢靠。那店家特别叮咛她这一点。
    但这样的话,如果有需要,她也可以把很多日常用品都放在玲珑里。
    在这个城池里补给完毕,她踏着碧刃离开,在空中换了玲珑。
    研究了一下舆图,确定了自己的方位和赤炎秘境的位置。离秘境开启还有差不多一个月的时间,竹生时间宽裕,她就打算飞行过去。传送阵虽然方便,她却更想在九寰大陆上多走走,多看看。
    实则修士们除却办事,若是外出历练,也多是飞行的。
    人生处处有机缘,用传送阵传来传去,机缘可不会自行跑来找你。
    竹生用了几天时间,把新买来的几件法宝全部炼化。她又把从神宫的“垃圾”堆里捡来的几件法宝取出来,试着炼化。那些法宝虽然还“活着”,灵气却极为稀薄脆弱,像随时要断气的样子。竹生不敢强来,只能一点点,慢慢的来。
    这一日她炼化完法宝,又取出几块灵矿原石。搓去外面石皮,两指并刀,横切、竖裁,原石被她以灵力切割成了标准的灵石。待得处理完几块,全收起来,她煮了灵茶,在小露台上看书休息。
    玲珑整体便小巧玲珑,说是小露台,大小仿若飘窗。竹生在上面铺了席,置了茶器,摆了锦垫,倚着雕花栏杆,品茶读书,正正好。
    竹生翻过一页书,伸手去取茶杯,却忽然微顿。
    她忽地扭头,向上看去。上方更高更远的地方,有大片积云。她盯着那些云。但那些云太高太远,已经超出了神识探查的范围。
    她合上书,扔在席上。倚在栏杆上,垂眸望着下面山野森林,城池人烟,一一掠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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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睡到半夜, 为雷电惊醒。
    为避免野兽骚扰或遇到什么人, 晚间她将玲珑停于半空。不想不知道何时飘来了大片雨云。正在她头顶。竹生推开露台的门, 便看到外面大雨滂沱。一道霹雳划过眼前, 紫白的闪电击中了玲珑的灵气壁。
    法宝外都有灵气壁, 隔绝高空中的罡风。雨虽大,也穿不透灵气壁。只是闪电击中, 分散作无数细小电流,附着在灵气壁上闪烁。
    竹生催动玲珑升高,穿过了厚达数里的雨云, 眼前骤然开阔明亮。
    明月高悬苍穹, 银色月光洒落云海。那云海一望无垠,反射着月光, 朦胧得像一片光海。
    竹生没了睡意,取出先前买的灵酒,在小露台上倚栏而坐,对月小酌。
    她原就有傍晚时小酌的习惯。只是后来失了对酌趣谈的酒友,算起来,竟已经二十多年没再沾过酒。
    她买了那店里最好的酒, 一斟入杯, 便清香四溢。竹生举杯, 酒欲沾唇, 却顿了顿。
    白皙的手伸出栏杆外,微微倾倒。
    “敬你。”她道。
    清酒在风中洒出一片银辉。
    玲珑远离了雨云区域,渐渐再听不到雷电之声。竹生倚栏赏月, 自斟自饮。
    月色美极,夜色静极。
    太静了,令她禁不住怀疑是不是天地间只有她一个人。
    但显然不是。竹生低头斟酒,一抬眸,目光凝住。
    遥远之处,月光之下,云海之上,有人一身青衫,微微仰头,也在望着同一个月亮。月华笼在他身周,泛着微光。
    他仰头望着明月,静得也仿佛是天地间剩下的唯一的人。
    年轻的男人看起来如月下青松。竹生倚在栏杆上,把下巴搁在肘窝,赏月,赏男人的风姿。
    冲昕转过头来,看到了她。他飞过来,直至她的窗前。
    “君好雅兴。”他说。
    “跟了我多久了?”竹生问。
    “一直跟着。”冲昕面色如常。
    “我没把话说清楚?”竹生问。
    她盯着他,眼眸在月光下像蕴着潭水。趴在栏杆上,一缕长发垂落,在夜风中飘动。
    冲昕望着那双眸子,想起了曾经有一个月夜,她推开窗,眸中乍然绽放的笑意。
    那些追不回的过往,令他隐隐生痛。但更重要的,却是眼前和未来。
    “说清楚了。”他将那缕长发给她别到耳后,“我……不信。”
    温热的指尖触到微凉的耳廓,似有细小的电流。竹生闭上眼睛,旋即睁开,直起身来。
    “你我相识,确是造化弄人。你的无奈,我都懂。”冲昕道。
    “但……”他贴近了她,微微低头看着她,道:“你非草木,我不信你对我……全然无情。”
    他声音很低,在这静谧的夜里,清清楚楚,坚定不移。月光打在他的面庞上,眉目清朗,鼻梁挺拔。他似乎从没变过,又似乎变得不一样了。
    “你也说,昨日种种,已经过去……既然如此,”他看着她皎洁面庞,终于道,“可否,与君重相识?”
    “大道漫长,我想……伴君同行。”
    高空猛烈的罡风穿过法宝的灵气壁,变得柔和起来,轻轻的拂在脸上。微微的凉意驱走了一丝微醺的酒意。
    竹生觉得耳边听到很多人的声音。其中一个声音尤其清晰。
    你的路,太长……
    走好。
    走好每一步。
    去吧。
    长天说,你懂我。
    是的,竹生懂他。众人围绕中的离群者,万人爱戴中的孤家寡人。
    长天说她内心没有恐惧。长天错了。
    竹生在见过了长天之后,恐惧自己会成为长天这样的人。看似大爱已无爱,看似慈悲……却最无情。
    竹生不想活着行走在世间,却像一个没有血肉的人。
    她望着冲昕的眼睛。
    几十年过去,他褪去少年的天真,直面现世的无情,却依然目光澄澈,道心坚定。
    他的执着敲开了一层冷硬的外壳,让竹生看到,原来她的内心中还依然有柔软。她那颗历经红尘,苍老又超脱的心,像是被一束阳光笼罩。那光中的热量,带给了她新的生机和年轻的力量。
    一道泪痕划过脸颊。
    冲昕低下头,吻干那泪痕。
    “告诉我,这些年……你过得如何?”他低声道。
    竹生微笑,道:“那就说来……话长了。不如进来,小酌一杯?”
    她说着,伸出了手。冲昕握住了那只手。
    小几上多了只杯子。月下的影子不再孤单。
    二两清酒斟满。声音不需高,低低的,把几十年岁月缓缓道来。
    “我统一了大陆,建立了国家。”她说。
    “嗯。”他点头。
    “我有过爱人,亦有过情人。”
    “嗯……”他沉默。
    “我有一个孩子,他现在在凡人界为帝。”她说。
    “嗯……”他艰难。
    沉默许久,他问:“他是你自愿生下的吗?”
    “是的。”竹生说,“没人强迫我,他的到来,是我转世之后发生的最好的事。”
    他沉默许久,道:“那……就好。”
    “你呢?”她问。
    “我甫一出秘境,便听到不好的消息。回到宗门,掌门师兄说……你死了。”他道,“我当时便做错了。”
    “做错什么。”她问。
    “我以为你死了,又乍闻自己的来历。而后又发现……你留下的养火经。我,我以为你魂魄寂灭。我便闭洞封府,闭关修炼。直到灰灰进境,能吐人言,才告诉我,你还活着。”他垂眸,“我错了。”
    “错了什么?”她问。
    “我不该就这样放弃,我该那时便去找你。”他道。
    她却看着他。
    他沉默许久,终于闭上眼睛:“我错在……太相信他。”
    “他当时想杀我。”她沉默一会儿,问:“现在还想杀我吗?”
    “师兄已知弄错了。”他道,“你并非是我的劫源。”
    不管怎样,天下第一宗的掌门不再对她喊打喊杀,也算是一个好消息。
    但随之而来的,是两个人难言的长久沉默。
    “你一切遭遇,都起于我两个师兄。”冲昕终于打破这沉默,“冲禹师兄迫你在先,冲祁师兄逐你在后。”
    “但一切的根本,都在我。”他抬眸看她。
    有些话,不能含糊,不能躲避,必须摊开了说。
    “师门于我恩重,我不会也不能为了任何人背弃师兄们。”他缓缓道,“师兄们对你做的事,起于我,更是为了我。说到底,都是我。”
    “你若心中有怨,无法不恨,这怨这恨,都请记在我身上。”
    “往事无法追回,我亦无别路可走,唯有此生,伴你身边。”
    “我将尽我全力,对你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