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走就走,兰仲文把三明治,果酱,草莓装进野外匣子里,在垫上野外毯,给九九戴上遮阳帽,出发去野餐了。
九九穿着细肩带白色连衣裙,坐在沙发上,看着他们忙里忙外的,有些摸不着头脑。
吕颖在厨房里炸芋饼,兰仲文去房间里,现在的九九跟小孩一样,他得帮九九多带一套衣服,以免弄脏了没衣服穿。
安岑坐在九九旁边,把一颗颗剥好的橙放进榨汁机里,加水加糖,榨成新鲜的果汁,撞进密封的随身瓶里,大功告成。
四个人,两辆单车,九九坐在兰仲文的后座上,一只手拿着野餐匣,另一个紧紧抱着他的腰。
凉风拂起九九的刘海,她面容灵毓,若不细看,当真跟正常人没区别了。
一年多没碰过单车了,兰仲文有些生疏,带着九九在林荫道上歪歪曲曲地前行着。
沿途上阳光和煦,恍惚中,宛如时光都慢了下来,两旁的树高高的,九九搭着兰仲文的腰,笑容明媚,有种现世安稳,岁月静好的感觉。
其实偶尔骑骑单车也是不错的,悠闲自在,可以感受下新鲜的空气,也可以看看风景,慵懒舒适。
到了目的地,安岑跟吕颖把野餐毯铺好,就去打羽毛球了,兰仲文搭了网状吊椅,跟九九躺在里面看书。
九九一边吃草莓,一边看兰仲文手里的童话书,现在,兰仲文也不知道九九的智商几岁,但是他记得九九很喜欢灰姑娘,把她楼在怀里,给她讲灰姑娘的故事。
“从前有个灰姑娘,她美丽善良,但是在她很小的时候,她的妈妈就死了,后来她爸爸娶了个继母,恶毒的继母和她两个女儿来到灰姑娘家中……她们夺走了灰姑娘漂亮的衣服,还让她干农活……”
讲到灰姑娘参加舞会时,被仙女变成美丽的公主,坐上南瓜车,九九一脸憧憬,发出了羡慕的感慨。
兰仲文观察着她的反应,嘴角温柔,九九这个样子,真的很逗,就像个几岁的小女孩似的,想发出自己的疑问,又不敢说话,特别别扭。
他就是故意找九九感兴趣的事情来诱哄她开口说话,只要她开口了,沉默的安妮就会不攻自破,解脱出来。
想到这,他更加卖力的讲诉灰姑娘的故事。
他的声音暖如阳春三月,恍如有某种魔力般,慢慢荡到九九内心深处。
她凝神听着,时而愤怒,时而悲伤,时而高兴,入神得连草莓都忘了吃。
九九就算思维混乱,也能分辨出谁对她好,谁对她不好的,就像小宠物一样,就算跟人不能沟通,但是本能的,会察觉出谁是无害的。
对于九九来说,兰仲文就是无害的,他给自己洗脸,穿衣服,穿鞋子,戴帽子,还带自己来玩,她可以从心底深处,感受到他的温暖。
“你们小两口躲在那里干嘛?”安岑把羽毛球拍扔在野餐毯上,坐下喝水,打累了,休息一会。
兰仲文连眼皮都没抬,瞟着九九,希望她这个话唠子能跟从前一样,立马就开口回答安岑的问题。
但等了很久,九九都没有回答,兰仲文叹了口气,回答安岑,“讲童话故事呢。”
童!话!故!事!
安岑嘴角抽搐,她没听错吧?
但见兰仲文手中确实拿着童话书,一本正经讲起了白雪公主,安岑一副吃了苍蝇的难看表情。
真是天下红雨,六月飞霜了,兰仲文居然会讲童话故事?看来爱真的可以改变一个人,让原来冷漠疏离的男孩,变得如水漾温柔。
说实话,看着他们感情那么好,安岑心里是羡慕的,什么时候,她也才遇到自己的男孩,天变地变情不变,执手千山万水骤然缩短,执手恩怨情仇悠然消散,执手泪眼不忍相看,执手相思,冷暖两心知,悲喜两忘。
安岑想,就算一瞬间天荒地老,沧海桑田,他们的爱不会变,是真正死生契阔,与子成说。执子之手,与子偕老的感情,深厚得可超越一切,无论生老,病死,不离不弃。
自从安岑和吕颖来到香港后,兰仲文比从前轻松了不少,三餐由安岑和吕颖负责,兰仲文多出了很多时间忙事业,渐渐的,九九也愿意接触安岑和吕颖了,三人有时候还能一起洗澡。
夏日的午后,兰仲文去公司办事,安岑和吕颖在客厅里跳舞给九九看,她们跳的舞蹈是当初在学校54青年节时,自创的舞蹈。
九九看得兴起处,还会鼓掌。
她的生活阳光而快乐,有了安岑和吕颖的陪伴,九九终于变得女孩子一点了,之前只有兰仲文照顾她,他都是给九九穿体恤和短裤,一点美感都没有。
安岑和吕颖会给九九扎头发,把她齐脖颈的头发束了两个可爱的短辫子,两人太会玩了,有时候把化妆品和高跟鞋都拿出来,把被单绑在身上,模仿模特走猫步。
有时候又会把长裙罩在头上,把丝袜缠在身上,拿着锅铲唱大戏,把九九笑得前仰后翻,可是她仍然不说话,把两人都给急坏了,要逼她说话可真难啊。
因为兰仲文最近在洽谈一个大cass,忙得神龙见首不见尾,每天晚上回来的时候,九九已经睡着了。
安岑跟吕颖睡一个房间,九九和兰仲文睡一个房间。
兰仲文不敢惊扰九九,只开了壁灯,找完睡衣,他蹑手蹑脚地去洗澡。
暖黄的壁灯下,九九虚幻得不似真人。
兰仲文低下头,视线停在九九脸上,看着看着就失了神。
他蹲下身子,在她额头上落下一个吻,“晚安,九九。”
这晚,九九睡得恍恍惚惚,半夜,口干舌燥,怎么也睡不着,只好睁开眼睛去厨房找水喝。
她现在跟正常人没两样了,只缺了一些记忆和语言。
整个房子都黑乎乎的,她抹黑来到冰箱,倒了一杯冰水,手握在冰水上,慢慢喝了两口。
喝完一杯,还觉得不够,她又倒了一杯,一边喝一边走回房间。
走到床边的时候,也不知道是被什么东西绊倒了脚,九九手中的水杯一倾,水洒了出去。
她赶紧稳住杯子,打开壁灯,用纸巾将地上的水渍擦掉。
睡下的时候,她看了兰仲文一眼,关掉壁灯。
眼睛刚闭上,又睁开。
怎么觉得有什么不对?
九九瞪着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把壁灯打开。
暖黄的灯光,睡在她身边的兰仲文嘴上贴着一张方形胶布,九九呆呆看着他,一脸迷惑。
多年以后,九九想起这个场景,都会哭得不能自已,因为她睡眠浅,兰仲文劳累过度,怕自己打呼噜会吵醒她,故而用胶布把自己的嘴封住,全她一晚上安稳的睡眠。
而此刻,她不懂兰仲文为什么要把自己的嘴封住,她靠近他,手一扬,撕掉了他嘴上的胶布,笑得哈哈大笑。
兰仲文吃痛,闷哼一声睁开眼睛,昔日那双惑人的眼里布满红血丝,看见九九在笑,他伸手搂住她,重新倒向枕头深处,声音疲累,“九九,别玩了,快睡觉了。”
她不依,从他怀中挣扎出来,摸着他下巴扎手的胡渣,咯咯微笑。
兰仲文也笑,由她摸着自己的胡渣,脸颊和头发,笑意温柔,“怎么还不睡觉?九九,你要干什么?”
九九摇着头,趴在他身上,上蹭下窜,一会听听他的心跳声,一会摸着他手上烫伤的泡泡,那双白皙得近乎妖娆的手上,逐渐被忙碌的工作磨出细茧。
九九仔细摸着那些硬邦邦的茧,感到疑惑,她将脸放了上去,轻轻磨着。
兰仲文神情疲惫,却不困,笑弯一双微微上挑的眸看她,九九也抬起一片清明的眼,看他。
一瞬间,空气中像有暧昧的气息在飘荡。
壁灯散发出来的光晕令人温柔,兰仲文大脑一热,仰起头去吻九九的嘴角。
九九笑,侧过头,指着旁边的墙壁。
兰仲文循着她的视线望去,两人的影子重叠在墙上,倒映出一抹缠绵悱恻的剪影。
兰仲文的眼一瞬间汪成一潭春水。
他伸起自己的手,微微扇动,墙壁上顿时倒映出一只鹰的形状,九九看得新奇,目不转睛地盯着那面墙。
兰仲文见九九感兴趣,又做了一只马的形状,“九九,你想学嘛?想的话,你就跟我说说话。”
为了九九的治疗,他不会放过任何一个吸引她说话的机会,只要九九开口了,沉默的安妮就会破解,他已经迫不及待想见到从前的九九,他太想念她的声音了,想跟她说说话。
无论说什么,都好。
九九点头,又摇头。
“九九,你可以跟我说说话吗?我很无聊,我想跟你聊天。”兰仲文不断诱哄她开口,半响,她才试着慢慢张开嘴。
她张嘴,发了啊啊啊的声音。
兰仲文眼中的光亮慢慢暗了下去,变得有些湿润。
九九拉了拉他的衣角,叫他快点教她。
“好。”兰仲文这样说,轻轻眨掉眼中的酸涩,在抬起头时,已是一片温柔的笑意。
他明明在笑,可是九九却觉得很悲伤,不知道为什么,她的心痛了一下。
还没反应过来,兰仲文已牵住她的手,手把手教她办鹰,半暗半亮的墙壁上,男孩的身影叠合在女孩的身影后面,他比她高出了半个头,两团黑影印在墙上,远远看着,就像是女孩依偎在他怀里。
他举着女孩的手,一只黑色的鹰,在墙壁上慢慢振动翅膀。
“学会了吗?”兰仲文的声音温柔,九九呆呆摇头,他忍俊不禁,“那我们继续学,来,两只手的拇指扣在一起……”
其实九九学会了,但是她的注意力早就被兰仲文的睫毛勾走了,他的睫毛那么长,那么卷,投射在墙上,像两把小扇子,扑闪扑闪的,把九九的魂给闪没了。
兰仲文跟九九讲了许久,九九一直没反应,兰仲文低下头看她,“九九,你怎么了?困了吗?”
女孩轻轻摇头,不知道在想什么。
“那要不我们先睡觉好吗?明晚在学,现在已经很晚了,我有点困了。”兰仲文疲惫的说,其实他真的很累的,有点头重脚轻的感觉,长时间缺乏睡眠让他的脸色苍白,眉骨深深凹着,散发出一股病态的美。
九九看着他,眼珠不动。
“好吗?我们明晚在学,等我明天把公司的事情处理好,我陪你玩一个晚上,好不好?”
九九点头。
兰仲文笑得憔悴,把九九扶着躺好,身子越过她的头,关掉她床头柜旁的壁灯。
黑暗中,九九的呼吸像是洒在他的脖子上,她微微张开嘴巴。
“兰……”
黑暗中,谁也看不见谁的眼泪。
兰仲文的身子一僵,啪嗒一声把壁灯打开。
暖黄的灯光下,九九泪眼朦胧,哪还有那副恍惚的样子,她灵台清明,望着兰仲文,五官悲伤。
“九九。”他不确定的喊了一声,“你刚才是叫我了吗?你在叫我一声,我没有听清。”
“嗯。”九九点头,声音哽咽,“兰花儿……”
她闭上眼睛,眼角漫出了热泪。
刚才他关掉灯的那一刻,他的脸在自己眼前暗了下来,然后心底深处的灵魂倏然睁开眼睛,所有的阴霾从她心里散去,突然,灯光一暗,她吓了一跳,不由自主就喊着了一个“兰”字。
那个兰字一落地,像震碎了那层封住灵魂的坚冰,束缚住自己四肢的压抑力量迅速褪去,而属于她的力量,从心底深处觉醒,快速冲向四肢百骸,令她精神一震。
所有的记忆都回到了脑海中,包括她想逃避的父母的意外,逝者已矣,生者当如斯。
她闭上眼睛默念完这句话,在睁眼时,哀恸的眼眸被一层平静盖住,就算她什么都失去了,她还有她的男孩,兰仲文。
就算她疯了,傻了,毫无自理能力,他也不会离开她,这一刻,九九坚信了,他有多么爱她。
“九九。”兰仲文的声音里溢满了苦涩的思念,他紧紧抱住九九,曙光终于来临,模糊了他的眼睛。
脸颊一烫,九九抬头,兰仲文那双微微上挑的眸里布满红血丝,眼珠混沌疲惫,却怎么也掩盖不住心中的喜悦。
九九的嘴唇克制不住的颤抖,这些日子以来,他对她的照顾历历在目,她摸着他的脸,仰起头去亲他的眼睛。
他的泪水滚烫微咸,九九闭上眼睛,轻轻吮吸。
“兰花儿,我很想你。”她很想他,这些日子,她就像被困在一个玻璃瓶里,所有人都听不见她的呐喊,听不见她的哭泣,她被锁在里面,世界一片荒芜,令她绝望而害怕。
父母的意外,对九九来说,至今都很难去相信,那段时间里,她严重压抑,自暴自弃,想用死来令自己解脱,只有死了,才不会痛苦。
奈何兰仲文不让她做傻事,九九无法自杀,就打算把心神耗到死,自然而然地油尽灯枯。
是他,一次又一次保护她,呵护她,燃起了她重生的意志,她常常想,如果她死了,他该怎么办?
这次经历,就像死过一次了。
再次清醒过来,她想她以后都不会再轻生了,没有谁可以随便收走谁的生命,就算天塌下来,也不许在选择这种逃避现实的窝囊死法。
兰仲文浑身一怔,吻住九九的嘴唇,卑微而温柔说:“我也很想你,九九,以后不要在做傻事,也不要在离开我。”
九九郑重点头,泪落在枕头上。
兰仲文喉咙一紧,低下头,吻住她的眼睛。
“九九,我的九九。”兰仲文这样唤她,声音轻轻的,怕说大声了,这个美丽的梦会被碰碎,“九九,我看到的是真实的吗?你真的回来了吗?”
“嗯。兰花文,我回来了,我以后,在也不会做傻事了。”
兰仲文喜极而泣,用力抱住九九,把头埋在她肩上,睫毛微微颤抖着,“你在也不会离开了,在也不会了,九九,九九……”
一颗晶莹的水珠落在九九唇上,烫烫的,透明的。
兰仲文的泪。
九九啜不成声,吻住了他的嘴唇,反复摩挲。
不知道什么时候,兰仲文离开了九九的嘴唇,他眼眉温柔,吻九九的额头,鼻子,嘴巴,一路蜿蜒吻下去,所过之处,肌肤像开起了漫天妖娆的曼珠沙华,鲜红的,滚烫的,带着他的气息,凝成一个个属于他的记印。
吻完了,他又回到九九的嘴唇上,唇绵得像一颗芒果软糖,九九早已瘫软在被子深处,眼光迷离。
“你好久不害羞了。”兰仲文打趣她,九九脸红,想推开她,不料双手被他扣住,他笑着,加深那个吻。
他眼睛闭着,舌头却有灵活的侵略性,像是把整个感官集中到舌头上面,一直追逐着九九笨拙的舌头,紧紧绞缠。
九九略带青涩的回应着。
被他吻得昏昏沉沉,呼吸困难。
不一会,兰仲文的手伸进九九的衣服里面,微冷的手指游走在九九灼热的肌肤上,一冰一火,令他流连忘返。
九九惊得掀开眼帘,“兰花儿。”
“不要说话,专心点。”兰仲文的声音嘶哑,染上了丝蛊惑人心的魔魅。
九九闭上眼睛。
一室旖旎……
------题外话------
因为有宝贝们疑惑,所以序序在这里给宝贝们普及下九九的继承权。
第一顺序继承人配偶,子女,父母。
其中配偶死亡,夫妻共同财产分割得一半,萧妈父母已亡,直系亲生女儿九九得到母亲全部财产。剩下萧亦娄那一半,九九还在读书,无生活来源,且又是直系亲生女儿,应得大部分,萧老太太是其生母,但有四个儿子,萧老太太的生活来源中,萧亦娄只负担1/4,所以如果萧九九精神没有问题,也没有放弃继承权,她将继承父母大部分遗产,而萧老太太只能得到很小的部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