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九贴着面膜躺在床上,美容师将精油倒在她背上,替她按摩酸痛的颈部。
空气中都是薰衣草的香味,自玻璃烛台上飘来。
九九闭着眼睛,将手背垫在下巴上,享受着片刻的舒适安宁。
“九九,明晚你打算穿什么去参加邮轮之夜?”眼睛上贴着冻膜的安岑问她,唇动脸不动,以免冻膜掉下来。
说话的时候喉咙会动,安岑用手压住缠在脖子上的冰冻毛巾,这是舒缓用的,免得松开了。
“我还没想好耶。”九九歪着头想了下,带回国的衣服,好像没有小礼服款的,这几年,她也没穿过洋装。
“那要不晚点我们去买衣服?明晚是晟钻珠宝宣传的日子,兰花儿身为老板,是要走在前头的,到时候你跟在他身边,应该穿得漂亮一点。”
九九睁开眼睛,暖黄的灯光下,她的眼珠流光溢彩,“好啊。”
“你等等,我叫吕颖过来,一起去。”安岑说着翻出大哥大,给吕颖拨了个电话,简单说了几句,就挂掉了。
不久,吕颖就赶来了,惹火的身材套在正装内,散发出一股禁欲的冷艳。
看来是直接从公司赶来的,深邃如混血儿般的五官紧紧拧着,自动忽视了九九,冲安岑挤眉弄眼。
安岑一头雾水,“颖,你眼睛怎么了,不舒服吗?”
“哎。”吕颖恨铁不成钢,把她拉到角落里,压低声音,“你带她去买什么衣服啊?兰少知道九九喜欢复古的衣服,从巴黎定制的旗装,刚刚运到了,你,真坏事。”
安岑微微张嘴,“你怎么不早说?”
“我刚没说完你就挂电话了,本来还想把那衣服送去给她,就说公司发的礼服,你现在要带她去买衣服,那她肯定不信公司会派礼服啦,哎。”
“那怎么办?”安岑转着眼珠想了下。
“算了,晚上带九九随便去买一套吧,明晚我把旗装带上邮轮,你明晚跟紧她,找个机会把酒泼九九身上,让她换上旗装。”
“好吧。”
于是晚上逛小礼服的时候,就出现了这样的场景,九九随手挑了一条黑色长裙,还没穿上,安岑立马说,“这条好看,就买这条了,包起来吧。”
九九愕然,“我还没试呢。”
“以你的身材,什么衣服穿不上啊?别试了,这条裙子,以我多年眼光和经验来判断,这条裙子是经典必备款的,适合任何场合。”
“真的?”九九将信将疑,就一条普通裙子,被她说得天花乱坠。
“必须真啊。”吕颖连忙笑着帮腔,“就算你不信小岑的眼光,也要信我是吧?我这人不撒谎的,就这条吧,别浪费时间了,越挑越眼花的,我们要直击目标,穿出时尚与味道。”
“可是我还想多买几件别的耶,我回国只带了几件衣服,是时候该买几件了。”
“早说嘛。”两人同时出声,身影在商场里转了起来,挑选各种款式,“逛街这种事找我们两就对了,绝对漂亮到你艳惊四座。”
九九懵懵的,一件件衣服堆在她怀里,直到双手抱不住了,两人才环胸叹了口气,满意道;“买这么几件行了。”
几件?
这叠衣服少说也有三十来套。
九九满头黑线,人已经被吕颖推进了换衣间里,“快去换吧,我们等你。”
于是九九忙得和陀螺转似的,一件换过一件,累得她气喘吁吁。
三十多套衣服,安岑挑出了二十套,对谄媚的服务员说:“就这些吧,包起来。”
店员笑得眼睛都看不见了,“好的,安小姐,请问刷卡还是签账?”
安岑正欲回话,被九九喊住了,“等等,岑姐,这些衣服……”
很贵的。
虽然她现在是个画家了,但是她的小金库也是有限的,不应该这么乱花的,贫困的六年时光,让她明白了金钱的重要性,就算再有钱,也应该适当消费。
那些衣服,全是名牌,加起来少说也要十几万,并不是一笔小数目啊。
“怎么了?”安岑不解。
“岑姐,我这么和你说吧,我觉得衣服有点贵,我们还是少买几套吧,而且这些都是名牌,也穿不旧,一套能穿很久的,不用买那么多。”
闻言安岑像看怪物一样看她,“萧九九,你不是吧?去法国几年,把你练成这样了?”
“是啊。”九九笑容讪讪,有些不好意思。
安岑噗嗤一笑,真想不到萧九九会有这么一面,看来她真的成熟了。
“你放心吧,花的是你老公你的钱,不用心疼,而且,我相信他也很享受这种滋味。”这个机会,他应该等了好几年了,说不定天天盼着呢。
而且,安岑知道他特别喜欢收藏一样东西,就是旗装,每次拍卖会一出现旗装,他就会不惜一切金钱竞标。
这个癖好,一定是来源于萧九九,她从前就很喜欢穿五四服,五四服和旗装类似,但五四服是青春少女穿着,而旗装是成熟女人穿的,更为高贵典雅。
旗袍是旗装的改良版,以修身柔美为主,而旗装保留着历史面貌,宽袖宽摆,走起路来,长裙迤逦,飘逸若仙。
“不是啦岑姐,我就是想,买几套就可以了,我穿不上那么多衣服。”
“穿不上也买买买!”安岑不由分说拦了她的手,唤来店员,“就这些衣服了,签兰少的单。”
兰少?
店员一愣,抬起头审视了九九一眼,这女孩是ceo兰少的女朋友?
安岑知道店员在想什么,瞟了她一眼,妩媚的五官透出几许不耐,“楞着干嘛?还不去签单?”
“是。”店员收回目光,想一朵花一样兴奋地跑走了,这真是个超级大八卦,向来不近女色的兰少,今天为个女孩买单了,她要去告诉姐妹们。
安岑白了那个店员的背影一眼,“那么冒冒失失的,成何体统。”
转过头,看见九九郁闷着脸,于是将真相告诉她,“其实你穿的这些衣服,不要钱的。”
“啊?”
“这家店,你老公的。”
九九懵了,眼珠骨碌碌的,像两颗黑得发亮的黑曜石,“他还开了名牌店?”
“正常啊,多项发展,有利于带动经济嘛。”
“好吧。”这样一说,她就放心了,自己家的衣服,不穿白不穿嘛。
“你晚上回去就早点休息吧,兰花儿晚上可能要加班,应该不会回去了,明天下午四点我去接你呀。”
“嗯嗯。”
晟钻总部内,兰仲文坐在磨台上,白色衬衫的袖子微微卷着,从放大镜中看着手中的希望之星,专注认真。
强光下,他的眼珠仿佛是透明的,盯着那抹幽幽蓝光折射出来的红光,诡异的美丽。
他嘴角的笑容美得像樱花,带着春日融雪的温暖。
“兰少。”门外传来顾融的敲门声。
“进来。”声音低沉,略淡。
顾融端着一个黑色戒盘走进来,灯光下,那枚铂金戒指闪着耀眼冰冷的光。
顾融把戒指端到兰仲文前面,“戒指已经按照小九九的手指尺寸挑好了,老四你看看,要是没问题,我们就要开始镶嵌部分了。”
兰仲文的视线慢慢从希望之星上收回,淡淡瞥了戒指一眼,“这个不行,重找。”
顾融傻眼,“老板,这已经是第七个了,晟钻工厂的仓库已经开了4个出来了,成千上万的未成品,找起来着实很累,而且现在已经凌晨了,师傅们的眼睛都挑累了。”
“找不到适合的,晚上就都别下班了。”兰仲文声音淡淡的,就像在说今日的天气,“还有,你告诉他们,如果明晚之前希望之星无法镶嵌在合适它的戒指上,就告诉他们,都可以回家养老了。”
顾融泪流满面,“老板,你之前为什么不提前制造呢?那样就能按照你的要求熔金制造了,这么突然就要镶嵌希望之星,可把我们累死了啊。”
“累吗?”他微微抬眼,漆黑的瞳孔深处,散发出令人窒息的压抑。
“必须不累!”顾融的气势弱了下去,“我马上去告诉他们,挑不到适合的,明天就都不用来上班了,不过,老板,你可以告诉我,你对铂金有什么要求吗?我叫他们按照你的要求找,直击目标,这样会比较快。”
“找磨砂的吧,色度达不到最纯的都放弃。”兰仲文淡淡吩咐,九九的手容易出汗,带磨砂的比带光滑的要好。
其实他也知道前提制造会好很多,但是他已经等不及了,他迫不及待想向她求婚,让她成为他的兰太太。
想到这。
他内心柔软,唇畔染上溺爱的艳色。
富贵丸邮轮于1993年9月制造完成,期间,在海港城试水,九九登上望不到尽头的石梯,被眼前的庞然大物吓蒙了。
尤其今晚是著名演员凯莉的订婚仪式,聚集国内外当红明星同台献艺,富商云集,场面轰动。
整条邮轮被晟钻珠宝包下,是宴会,也是宣传,所以若没有请帖,是上不去邮轮的。
九九跟在安岑身后,穿着昨晚买来的黑色长裙,外罩白色大衣,吹弹可破的脸颊被十二月的寒流冻得红扑扑的,不住打喷嚏。
每当海风拂来,九九就冷得浑身发颤,大衣里裹着件轻薄的细带礼服,不冷才怪呢。
船舱内才有暖气,她得赶紧上船才行。
偏偏安岑步伐缓慢,就像在向众人展现自己的美丽似的,她高昂着头,一袭白色露肩长裙包裹着她纤瘦的身体,锁骨若隐若现,又耀眼又妖媚。
风吹来,她按住头上的遮阳帽,长裙翩跹,红唇妩媚。
真是要风度不要温度啊。
九九感慨。
远远的,有个女人走了过来,她身穿一袭水绿色长裙,长长的裙摆拖在地上,玲珑有致,头发编成奢华高贵的长编,夹杂着熠熠生辉的金丝,分外夺目。
此人就是云卿,她拿着包走了过来,瞟了眼九九的大衣一眼,又瞟了她的裙摆一眼,美艳的脸庞露出不屑,这么隆重的宣传,她就穿这么普通的经典款,等下肯定被淹没在人群里。
云卿将请帖交给船员,一身优雅地登上了邮轮。
身为兰少的秘书长和副秘书长,奕琳和云卿都得参加晚上的宴会,以防出意外时,随时帮老板救火。
安岑瞪着云卿,回头看了九九一眼,穿这身衣服确实太素了,即不展现身材,也不化浓妆,站在万丈光芒的自己身边,显得有些隐形。
安岑摇了摇头,在心里补上一句:没事,晚上你一定能艳压群芳。
九九倒没什么反应,她只觉得冷,催促着安岑把请帖交给船员,快速钻进了有暖气的船舱里。
终于活了过来了。
九九蜷住冻得毫无知觉的手指,舒服得呼出一口气。
安岑把九九带到了属于她的套房,临海的套房采光明亮,九九举目望去,天青海碧就在自己跟前,令她心中一片开阔。
“你把东西放下就出来吧,船上有暖气的,不用穿外衣了,我带你去大厅逛逛。”开玩笑,要是九九穿着外套,她还怎么把饮料倒到她身上啊?看着九九把大衣挂进衣橱里,安岑抽空想了下,小颖不知道来了没,还有兰仲文的戒指,不知道完成了没?
为什么是她拖住九九啊?这种任务吃力不讨好,既不能知道进度,又得随时撒谎骗九九。
九九在洗手间里洗手,唇色有些苍白,她用力抿了抿,在放开时,唇色艳红。
“好了,我们走吧。”九九从洗手间出来时,安岑正在接电话,鬼鬼祟祟的,眼睛飘来飘去的。
见到九九出来了,她吓了一跳,急忙挂掉电话,气息不稳,“等等哈九九,我有点累,我要先休息一下。”
说着倒在床上,闭眼装睡。
那群混蛋,全部还没赶到,可急死她了,要是现在带九九去大厅,把饮料倒她身上,没衣服给她换那更糟。
九九看了安岑许久,眼眸深处,透出一抹凝重的困惑。
怎么觉得今天的安岑奇奇怪怪的,一会刮风一会下雨,想法一个变过一个,变幻莫测。
但安岑已经闭上眼睛,呼吸均匀,九九也不能打扰她了,走到落地窗前,给兰仲文拨了个电话。
电话响了几声,传来个迷人的声音,“九九,怎么了?”
“兰花儿,我已经在富贵丸上了,你来了没?从昨晚到现在都没见到你,你到底去哪了?”
“我马上到了,你先休息一下吧,晚上就可以见了。”
“那好吧,你路上小心点。”
“好。”兰仲文坐在车上,双腿交叠,举止优雅,但眉宇间叠着千山万水,彰显他着急的心情。
顾融坐在副驾驶座上,指挥着司机小陈以飙车的速度在公路上飞速疾驰,闯过无数个红灯,为了老板的终身幸福,小陈你就牺牲一下自我,明天上法院去跟法官喝喝茶吧。
在香港闯红灯是要上庭的,而小陈不止闯过一个红灯,他开着法拉利闯过数十个红灯,顾融为他祈祷,反正只要老板幸福了,小陈下半生就后顾无忧了。
小陈也豁出去了,为了前途似锦,他拼了,猛踩油门,法拉利以飞一样的迅速冲过一条条马路,卷起强劲的狂风。
而吕颖也领着一支造型师进了邮轮,她打开自己的房间门,冲身后招招手。
立马有四个男人把一具模特搬进房间。
模特身上,套着一身赤红旗装,那件旗装仅仅只是摆在房中,便让人恍如置身云端,听见动人的鹤鸣九皋。
栩栩如生的凤凰在风沙中展羽翱翔,九条金色长羽由鎏金镶嵌,盘旋于赤红衣身中,飞扬尊贵。
精致无比,奢华无比,尊贵无比。
这旗装,简直荟萃历史色彩与精华,吕颖着迷地看着,手摸了上去,每一下触感都让她震撼,果然不是凡品。
九九要是穿上这身,相信在珠光宝气的宴会也会黯然失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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