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爷子其实心里已经有数了。
    他问宋云初也只是为了印证自己的想法。
    这么几年过来，陆珩怎么样，老爷子心底明白，他以为云初那么一颗心，会焐热陆珩的。
    可现在看来，不爱就是不爱。
    “出生在我们这样的家庭，其实从来都是身不由己的。”老爷子拍拍宋云初的手，“你陆奶奶跟我也是家族联姻，她有自己喜欢的人。”
    “！”
    宋云初没想到老爷子会说这些话，她的心头有些难受。
    “对不起，陆爷爷，我坚持不下去了。”
    “傻孩子，不必跟我道歉的。”陆爷爷笑着道，比之前预料之中的样子好太多了。
    起码老爷子没有生气，没有病发，居然是很平稳地说出这些话。
    “我跟你陆奶奶一辈子相敬如宾，多少人羡慕我们，可只有我知道，我不是她藏在心尖的人，她一辈子写了很多的信，没有收件人，只有落款。”
    陆爷爷深呼吸一口气，眼眶润了，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记起自己的过往。
    “字里行间写满了对那个人的爱，直到后来也是满满的遗憾，她在临走的时候握着我的手，说谢谢我一辈子的照顾，却从未提及半个爱字。”
    陆爷爷哽咽了。
    宋云初赶忙去找纸，递给陆老爷子，她的心底也是涩的很。
    不是很舒服。
    “其实他们都羡慕她，只有我知道，她这一辈子是有遗憾，有缺陷的，她没能逃出被安排的命运，我觉得她是不幸的。”
    陆家老爷子拍拍她的手背，激动的很。
    “你现在还年轻，一切都来得及。”陆爷爷很欣慰，并没有之前担心的那样。
    反倒是多少在替宋云初着想。
    “我知道了。”
    “以后遇见好的，还是得带来给爷爷把把关。”陆爷爷笑着道，完全是将宋云初当成了自己的孙女儿。
    “好。”
    宋云初轻声道，也不是之前想的那么愧疚，反倒是解脱了。
    跟陆爷爷说清楚之后，整个人都舒服了。
    从陆家回来之后，宋云初才觉得自己是彻底解脱了，之前害怕对陆爷爷造成困扰，也答应了陆珩先不说。
    可是现在呢，说都说了，并且老爷子也没有很生气，她也就放下了。
    宋云初还是决定跟陆珩通个气，毕竟这个事情关系到两个人。
    男人看着手里的短信，整张脸都沉了下来，片刻之后，他也就回了一个字。
    【好。】
    也没有多余的话，宋云初这边回去之后，就跟江舟他们一起吃了一顿火锅。
    吃到一半的时候，沈夫人上门，带了不少肉过来。
    “阿姨不算打搅你们吧？”沈夫人小心谨慎地开口，就怕被自己的儿子嫌弃。
    事情已经水落石出好几天了，可是沈怨根本没有要回去的意思。
    沈家那位老头儿，拉不下这个脸，虽说想这个小孙子想的要死，可还是拉不下这个身段。
    “不打搅不打搅，阿姨来试试这个爆炒脆肚。”宋云初将盘子递了过去，有火锅，也炒了几个菜，都是江舟的手笔。
    沈夫人顺势坐下，就坐在沈怨的旁边。
    “怨怨啊，你爷爷跟你哥哥都让我来给你道歉了。”沈夫人开口，小心翼翼地试探，就怕万一说过了，会得不偿失。
    沈怨眉头微微蹙着，他知道母亲来干什么。
    但现在他还不想回去。
    “妈，我在这里很好，有人管饭，有人管住，还能跟云初一起追剧。”沈怨别提多喜欢这里的生活了。
    根本不想离开。
    沈夫人这一下着急了：“人家小初也有自己的生活，你总缠着她也不好吧。”
    沈怨嘟囔一声：“她一天到晚不要太闲，怎么就是我打搅她了，她巴不得我陪着她呢，是吧？”
    沈怨一挑眉，还带着问了宋云初一句。
    宋云初没有接话，也是看了沈怨一眼，她才不想掺和他们母子之间的谈判呢。
    “你爷爷知道错了，另外，他说你也长大了，可以独当一面，给你在临海那边买了一套别墅，就当是赔罪了。”
    沈夫人继续劝说。
    沈怨突然就笑了，也只是笑了一下，神色有些心酸。
    每一次，他受了委屈，总会有很丰厚的补偿，可他们都没有真正关心过他需要什么。
    “我不需要别墅，小初这里真的住的很好，妈，你别逼我了，要回去的时候，我自然会回去的。”
    沈怨觉得烦了，心里也凉了。
    沈夫人见劝说未果，急忙将视线投向宋云初。
    女人一下子就接收到了讯息，可她并不想当这个中间人。
    “阿姨，怨怨住这边没事，晚晚楼下公寓很大，够住了，他最近心情也不好，毕竟谁被冤枉了心里都难受。”
    宋云初这样说道。
    沈夫人点点头：“是，这件事情的确很过分，宋温言也上门说要给你道歉，来了几次，都没有找到你。”
    宋云初一听到这三个字，也多关注了一下。
    那女人还想着上门道歉呢。
    “你要不找个机会跟她说清楚，她总上沈家来也不好。”沈夫人表示懒得应酬那个女人。
    可她每次都来，而且主要是替胡清求情。
    毕竟都是在读大学生，背个案底以后就完了。
    宋温言想要沈怨撤销这个案子，他们私下调解。
    “你不用管她就好。”沈怨拧着眉头，面色微微变了。
    沈夫人却不是这么想的：“我总想着她也是宋家的人，要是拒绝的太明显，小初这边……”
    “阿姨，你不用管我。”宋云初一下就把自己摘了出去，“宋温言是宋温言，我是我，也不用给宋家面子，宋家没这么大的面子！”
    沈夫人跟着点点头，也明白宋云初的意思。
    “反正你们年轻人的事情自己去说吧，唉，你不跟我回去，我也没什么心思在这里吃饭了。”
    沈夫人还是没能撬动沈怨这颗心，她多番交代，还留了一张卡给沈怨。
    就怕这孩子亏待了自己。
    白晚晚喝得有些微醺，今儿倒是难得的沉默，没有开口说话。
    她抱着酒瓶子，坐在那儿，伸手扯了扯江舟的脸蛋。
    “这手感真好啊，小哥哥，你叫什么名字。”白晚晚噗嗤一声笑道，“咦，怨怨你怎么也在这里啊？”
    “醉了？”
    宋云初疑惑的很，这才刚刚开始，怎么就醉了。
    刚才沈夫人跟沈怨说话的时候，白晚晚一个人在旁边，猛干了两瓶酒，而且还是空腹，什么都没吃。
    这一下酒劲上来，谁挡得住。
    “唔，小初，我的初初宝贝~”白晚晚一下子扑了过去，踉跄着，差点脸着地，她一把抱住了宋云初。
    宋云初接了个满怀：“怎么回事，喝成这样？”
    “没事，姐姐高兴啊。”白晚晚笑着笑着，突然委屈地坐在那儿哭了起来。
    哭了好久好久，眼泪鼻涕全都落下来了。
    “薄暮这个混蛋！”
    白晚晚以为自己不会在意薄暮玩的多开，也不会在意他外头有几个女人。
    只要在需要结婚的时候，他出现就好。
    白晚晚擦了擦眼角的泪水，抱住了宋云初。
    “他怎么了？”宋云初也没听到最近的风声，不知道薄暮怎么了。
    她远离那个圈子很久了，自从结婚之后，宋云初也收敛了许多，薄暮这人纨绔，爱玩，所有富家公子身上的特性他都有。
    换女朋友就跟换衣服似的。
    白晚晚之前也不在意，可今天也不知道怎么了，居然就绷不著哭了。
    “那女的发了她跟薄暮内个的视频给我看。”白晚晚咬牙，气得要死，“之前他再怎么样，我都可以麻痹自己，可是现在，我觉得他好脏啊。”
    那种从内心深处的嫌弃。
    白晚晚的手激动不已，她把手机拿了出来，递给宋云初。
    “你看吧，叫成这样，骚的要命。”白晚晚嘟着嘴，委屈地要命，她把声音开了出来，那叫声一浪盖过一浪。
    她都觉得反胃死了，宋云初一把抓过手机，把那个视频给关了。
    宋云初可没这种兴趣，看这种视频，简直太掉价了。
    她也被恶心惨了。
    不过刚才看这个女人有些面熟，宋云初又把那个视频调了过来。
    “这人不是那个谁吗？”
    宋云初想了半天也没想出这个女人的名字，但还是很有印象的。
    “嗯，你想的那个人，你学妹，你之前还给她颁奖呢，最有希望继承你校花之位的女人。”白晚晚嘟囔一声，脑子还是沉沉的，她抱着宋云初，“就这副鬼样子，她配吗？”
    这屋子里的气氛，奇怪的很，江舟融入不了这个话题，一直在旁边看着。
    沈怨好像很忙，进进出出好几次，还接了几个电话。
    只有这两个人一直在聊。
    宋云初好不容易劝住了白晚晚，才稍微消停一些。
    “我不想一辈子都耗在这种人身上，小初，你说我该怎么办？”
    两家家长都觉得他们很配，从小白晚晚就说服自己去接受这个现实。
    可是看着这个视频，她实在害怕。
    她没有勇气跟宋云初那样，结了婚又离婚，也没有勇气去面对这样的薄暮。
    让她死了算了。
    “我去提的话，我们家里肯定不情愿。”白晚晚委屈的很，“你说我要怎么说啊，把这个视频甩在他们脸上吗？”
    白晚晚说那样，她也没什么光彩。
    这不是什么好事情。
    “再说了，两家现在合作密切，这要是被我爷爷知道，肯定得出大事。”白晚晚心疼白家的人，心里也是万分委屈。
    她不想因为自己的过错，让白家承受损失。
    也不想把爷爷气病。
    而且别人也未必能理解她，白晚晚自己名声在外也不好，他们只会觉得，她是活该，他们两个人谁也不比谁好到哪里去。
    可只有宋云初知道，白晚晚的内心其实很脆弱。
    她向往的爱情，跟她现在的形象完全不一样。
    “好了好了，没必要生气了，不用为了这样的人生气。”宋云初搂着白晚晚的肩膀，“好了好了，再哭眼睛都肿了。”
    她伸手，替白晚晚擦掉眼泪，心疼死了。
    一旁的江舟凑了过来，似乎想起什么。
    “我认识她啊。”
    “？”宋云初一抬头，“很熟？”
    “嗯。”江舟的神色有些奇怪，“她给我表白过，被我拒绝了。”
    “嗐。”
    宋云初盯着江舟看了几眼，男人慌忙解释。
    “我不是炫耀，她作风有问题，被我拒绝之后，没多久，就跟我社团一哥们好上了。”
    江舟这样说道，只是没想到薄暮居然也看得上这样的女人。
    这一说，白晚晚心里更是难受了。
    “薄暮眼光这么差，我更惨了。”白晚晚一阵恶心反胃，差点就吐了，“要是个女神，我还能安慰一下我自己。”
    “好了，乖。”
    宋云初这一下更是慌了，轻轻抚摸了一下白晚晚的脑袋，瞪了江舟一眼。
    江舟觉得委屈的不行，他只是想提醒他们一句，根本也没必要为了这种女人伤心。
    门外。
    沈怨进来了，他的脸色也不太对劲。
    “我有点事情，要出去一趟，小初你陪着晚晚。”沈怨交代了一句，拿了东西，突然想起什么，“江舟你好好看着他们，别让晚晚带着小初疯。”
    “好。”
    沈怨知道这两个婆娘的性子，白晚晚撒起疯来，绝对不是宋云初能拦地住的。
    虽说不是很喜欢江舟，但看得出来，这个男人还可以。
    沈怨走得很着急。
    到了地儿的时候，那个女人才过来。
    他本来不打算理会宋温言，可这个女人哭哭啼啼，几次三番找上他母亲。
    总该把事情解决一下。
    “沈怨，你来了。”
    “有什么话，直接说吧。”沈怨轻声道，他靠在车子那边，不想走过去，烦躁地点了一支烟。
    宋温言抬头看他：“你知道的，我来肯定是替胡清求情，她是个学生，要是留了案底，就完了。”
    “呵。”沈怨勾唇，冷哼一声，“你的脾气总是这样，又以为自己仁慈在做好事是吗？”
    宋温言被沈怨这个眼神晃了一下。
    她低头，满脸委屈。
    很小声地哭了起来，泪水一点点流淌下来。
    沈怨看着她这个样子就很烦。
    “那你想过没有，如果没有证据，我可能就要娶这个骗子，一辈子对她负责，你想过没有，我可能会背上强奸犯的罪名！”
    沈怨有些激动，眼睛都红了，宋温言不是不知道。
    她只是觉得现在事情过去了，沈怨也全身而退了，现在可怜的人是还被扣留的胡清。
    这特么不是圣母的道德绑架吗？
    “可现在事情不是这样的，一码归一码，胡清知道错了，你也清白了，她只是一时想不开，冲昏了头脑才做出这样的事情。”
    “宋温言，你真要这么天真？”沈怨无语的看着她，“这个事情你别想了，我不会松口的，她应该庆幸报警了，不然我自己处理，我真的会让她体会一下被强的感觉。”
    沈怨的眼神，很是阴暗，他本就不是什么烂好人。
    他的耐心也是有限度的。
    这话显然吓到了宋温言，她张合了嘴巴，眼角还挂着泪水，依旧是这副我见犹怜的模样。
    “沈怨，你怎么变成这样了？”宋温言觉得很恐怖。
    “呵，我从来都是这样的人。”
    沈怨勾唇，看向宋温言。
    “你以前不是这样的，你之前还帮我，陆肆欺负我的时候，是你……”
    “你错了。”沈怨抬头，眼神之中露出一丝凉凉的笑，“那天陆肆是跟着我上天台的，他们都知道我要去见你，你说的没错，你被陆肆那样，的确是我的锅。”
    沈怨居然笑了。
    在这个时候，居然就笑了。
    “你什么意思？”
    “因为……我根本就是故意让陆肆过去的。”沈怨手里一支烟已经抽完了，他看着面前女人震惊的面孔。
    宋温言的脑子嗡嗡嗡作响。
    她的眼神之中万分惊恐。
    “为什么？”宋温言不住地摇头，“不会的，那个时候你明明喜欢我，明明给我写了表白信，你是不是因为我没有选择你，这么多年一直怀恨在心。”
    宋温言这样说道，她不信沈怨真的这样做，她只是觉得沈怨没有追到自己，心里头怨恨罢了。
    沈怨嗤地一笑，一把推开了宋温言的手。
    “你烦不烦啊，宋温言。”沈怨勾唇，“那信根本不是给你的，表白也不是对你，要不是她们起哄，我根本连看都不想看你一眼。”
    “！”
    宋温言蓦地抬头，脸色煞白。
    “你那时候的确很受欢迎，很多人给你表白，但你大概根本没拆开我的那封信，上面的称呼都不是你。”
    沈怨笑了，第一次主动说起这个事情，只是她们都误会了。
    那是青春时期的悸动，沈怨也不是个胆大的人，还有些许青涩腼腆。
    “那你是给谁？”宋温言的眼神之中，闪烁着泪水，她突然明白过来了，“你喜欢宋云初，对吗？”
    难怪这些年，总觉得沈怨看宋云初的眼神很奇怪。
    难怪了，当初宋云初和白晚晚一直拱着他，还说沈怨眼睛不好，看上宋温言。
    沈怨没有承认：“我喜欢谁，跟你没关系，我放陆肆上去，却也没有想到他会那么禽兽。”
    沈怨对宋温言唯一的愧疚，也仅仅是在这里。
    所以上一次宋温言找他，他也的确答应以后会对她好一点。
    可是现在，沈怨不想管了，这个女人太烦了。
    那一次的过错，沈怨的确不能心安理得，但他也不想一次次地被宋温言赖上，就好像是甩不开的影子一样。
    让人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