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依依把燕母送走后，刚回来时，就对上了燕清河沉静的眸子。
    “你没睡啊？”云依依看着他清亮到丝毫没有睡意的眼睛，“刚刚娘来的时候，你知道吗？”
    燕清河垂下眸子，抬起来时，又蒙上了一层雾气，他摇了摇头：“不知道，我就是口渴了，起来喝口水。娘来过来了吗？”
    云依依没有在意，反正也是一些小事，“刚来了，就是说过几日一起吃个团圆饭，就在我们这里吃。”
    燕清河颔首：“那好。”
    他这次又推着轮椅回到了屋子，云依依看着他的背影，总觉得有点奇怪，蓦然，她忽然想起来了，“你不是说自己要喝水吗？”
    这水都放在厨房里面呢，燕清河在这堂屋走上一遭又回去做什么？
    已经走到屋子里面的燕清河浑身一僵，他转过身，低声道：“差点忘了。”
    有那么一瞬间，云依依脑海里面闪过什么，没等她细想，就听到燕大双的声音：“爹爹，我也要喝水？”
    以往睡午觉时，都是安安静静，但今天外面却一直有点声音，燕大双本来平日就睡不着，这时候悄悄在门口探出一个小脑袋，然后迅速冲了出来。
    他跑过来，将胖嘟嘟的脸挨在燕清河的怀里撒娇。
    燕清河摸了摸他的两个小揪揪，温声：“那我们一起去倒水吧。”
    燕大双连忙嗯嗯了两声。
    云依依瞅着两人离开的背影，摸了摸自己下巴。
    背对着云依依的燕清河舒出了一口气，燕母来的时候，他其实就知道了。他很少睡死，一般都是浅眠，况且他还没有午睡的习惯。以前是因为伤势严重不得不用睡眠来疗伤，但现在却不一样了，他的伤势痊愈之后，精气神也随之好了很多。
    所以耳聪目明的他其实把燕母说的话都听清楚了。
    云依依怎么看待他？听到这句话的时候，燕清河的心几乎都要跳了出来，他轻手轻脚地下床，用尽毕生力气才堪堪没有发出太大的声音，坐在轮椅上后，他就移动到门口，想要听清楚他们的对话。
    也不知道什么原因，娘的声音压得很低，让他几乎听不见，但他也不在意娘说了什么？他只在意云依依的话。听到她说自己温柔善良时，他的呼吸都差点停止了。
    云依依说他很好，是因为他温柔又善良的缘故吗？这的确是他表现出来的一面，也成功地让云依依给了他这样的印象。但他心里却说不上开心，反而觉得有些郁闷。若是哪天云依依发现他的真实面目，还会这么毫无保留地信任着他，觉得他是个好人吗？答案当然是否定的。
    他走到厨房倒了一些水在碗里，燕大双立刻咕隆咕隆地喝起来，小家伙因为睡觉的原因，身上就随便披着一件袄子就出来了，扣子也没有系好，挺着一个圆嘟嘟的肚子。
    喝完之后，他还眨巴着眼睛，站在原地等燕清河，“爹爹，你也喝。”
    “好。”燕清河其实是不渴的，他就是听到云依依的话，一时激动，听他们走了后，自己就把轮椅推了出来，结果还没来得及回去，这云依依就回来了。他甚至没有来得及收回自己的表情。
    这喝水之事，自然是他临时找的借口罢了。不过既然云依依现在没有发现，以后他也不会让她发现的，他会瞒着她一生，这一生他们就这么过吧。燕清河在心里面下定了决定。
    燕大双看到燕清河也喝了一小口水后，心里又活跃起来，他回去时，也故意走得慢悠悠的，这小崽崽的心理活动其实相当简单，反正他就是不想睡觉，能够出来浪费一点时间就是一点时间，反正到了时间点，他也就解放了。
    燕清河见小崽崽缓缓走在前面，扬了扬眉，没想到最后还是这个崽崽打破了这种尴尬的氛围，他还算有点用处。
    燕大双感到自己的头又被揉了几下，眨了眨眼睛，然后就站着不动了，任由燕清河揉着他。揉到后脑勺的时候，他还舒服地眯起来眸子。
    “幼崽习性，好了，快回去睡觉吧。”燕清河道。
    燕大双这时候还真有点困意了，连忙站直身子就往屋子里面去了。
    手上还是刚才软软的感觉，燕清河摇了摇头，所谓幼崽习性，便是小猫小狗小猪都喜欢别人挠他们。
    这燕大双可不就是如此吗？
    燕大双被人摸了摸后脑勺的毛毛，就乖巧地回来午睡了，他刚爬到床上，就看到燕小双睁开那双猫瞳盯着他。
    “肿么了？”燕大双被吓了一大跳。
    燕小双默默看了他一眼，似乎已经猜出他心中所想，翻了个身，不再看他。
    其实燕小双也经常睡不着，但是他还是会在床上闭着眼睛酝酿睡意，听话得很。
    燕大双这次没有折腾太久，等睡醒时便已经是下午了。
    今天是有课程的，他们还记得清清楚楚，所以要好好睡觉，等会才有精力听故事。
    燕大双起来得最早，还自己穿上了衣服，一跑出去就开始叫：“娘，窝来了。”
    云依依把画册分发给两只崽崽，便准备开始今天的课程了。只是这次桌子上还多了纸和笔。
    燕大双看了一眼旁边的燕清河，小脸嘟嘟的。
    云依依道：“等会我讲完故事后，你们就和你爹学写字，知道吗？”
    燕大双：“哦。”
    燕小双：“嗯！”
    云依依笑了笑，看着脑子垂下去的燕大双道：“要是不想学也没关系……”
    “窝想学。”出乎意料，这声是燕大双主动发出来的，求知欲满满的。
    云依依挑了挑眉，燕清河和善地笑着，并没有说话。
    “娘想让窝学，窝就学。”燕大双仰着一张小胖脸，认真地说道。这句话其实是专门说给云依依听的，这也是他这几天才学会的。要说娘因为这句话高兴了，把那个糖罐拿下来就更好了。
    云依依摸了摸他软软的头发，“别瞎说，我可没有逼着你学写字。”
    娘没有被他的甜言蜜语攻破，燕大崽崽有些失望，哼唧了一声，嘟囔道：“窝要和弟弟在一起。”
    燕小双看了他一眼。
    这就是小崽崽们之间的互相影响罢了，看到另外一只做什么，自己也要跟着一起。这读书写字之事，是良性影响，云依依也没有再管他，便认真地讲起课来。
    燕清河的眸子淡淡地落在她的脸上，他没有画册，便偏了偏头，和两只崽崽看同样的画册，上面都是一些逗趣的q版图。
    其实故事很简单，讲来讲去也就是围绕着画册上面那几句话，但是一直反复朗诵，又编造成了童谣让两只崽崽唱，一节课下来之后，两只崽崽完全就掌握得差不多了。
    中途休息了一会儿，云依依看到燕大双的眼睛滴溜溜地转来转去，觉得好笑，就去屋子里面拿了糖块。
    “娘！”燕大双看到手板心里面白白的糖块，心里面开心极了，果然娘还是听到了他内心的呼唤。
    “这是奖励给你的，以后你表现得好，也会奖励糖块给你，但你要是再偷糖块，那就没有了。”云依依道。
    燕大双经历了这次教训之后，连忙点了点头，那样子乖巧得似乎自己从来没有偷过糖。
    奖惩教育法，这是云依依针对燕大双最近的表现改进出来的，燕大双性子活泼，若是一直给他制定各种条条框框，他不一定会照着做，反而会禁锢他的思想，得出完全相反的结果。还不如采取奖励和惩罚的措施，让他知道哪些不该做，哪些该做，从而帮他树立正确的价值观。
    而燕小双这种很少犯错的崽崽，其实更适合第一种，但她既然给了燕大双糖块，肯定不能怠慢燕小双。
    “这是给你的。”云依依握住燕小双的手，他的手小小软软，轻轻摊开手心，还带着一股奶香气。
    燕大双看了一眼，立刻道：“弟弟不喜欢吃糖。”他将渴求地目光投向了燕小双，然而燕小双只是握住了手心，将那颗糖藏在了手心深处，不让任何人看到。
    云依依觉得两只崽崽真可爱，抿唇笑道：“你们吃完糖就开始学写字吧。”
    两只小崽崽正在吃糖，没有说话，但点了点小脑袋，表示自己知道了。
    燕清河的手动了动，也做了一个摊开手的姿势。
    云依依道：“好，那我先出去一会儿。”她讲了半天课，一直都在说话，也要出去休息一会儿。
    燕清河：“？”
    等云依依的背影消失在他的面前之后，他才知道她并没有拿自己的糖块。说不上是失望，还是什么，接下来他教崽崽们写字时便提升了难度。
    于是不仅是燕大双写得一塌糊涂，燕小双也写得一塌糊涂。
    燕大双头疼，揪他的包子头，捏他的小胖脸，然后转头去看燕小双，对比了好多次，他终于确定两人写得差不多了，嘴里便开始哼起了云依依教的小曲子，甚是欢快。
    燕清河这次专门教了他们很难的字，见把两只崽崽都难住了，他丝毫没有同情心，教完就走，独留下两只崽崽冥思苦想。
    其实他也不算故意为难崽崽，这两只崽崽前面学的一帆风顺，他也要制造一点难度，让他们知道很多事情要一步一步来，并不是这么简单。
    越挫越勇的燕小双在写了满满一张纸后，终于挑出了几个满意的字。
    他开心地抿着唇，便准备去找燕清河。
    小崽崽走起路来没什么声音，他又不喊人，见燕清河的门关着，轻轻一推。
    桌子上燃着烛火，照亮了周围的景象，燕清河正拿着一张纸，似乎听到了背后的声音，他蓦然转过身来。
    “小双，你怎么来了？”燕清河心中松了一口气，他把银票塞在衣服里，那动作再自然不过，似乎只是整理一下衣服罢了。
    幸好不是云依依，不然他还真是难以解释，被两只崽崽看到无所谓，反正他们也不认识银票。
    “爹爹，你拿着银票做什么？”燕小双盯着他鼓鼓的胸口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