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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5节
    这紫露还不算蠢,琢磨了汤媛的意思,当下揭过此事,谈起了今年新开的杏花,很是漂亮,捣些汁子用来调胭脂,颜色极美。
    等把这居心叵测的二人送走,汤媛轻松的神色陡然大转,慌忙捧起窗台上的秋海棠,置于桌面,重新捣鼓许久,将那根系细细检查梳理一番,这才小心翼翼移入花盆。
    在汤媛穿越前的世界,秋海棠还有个别名为“相思草”。相思,整株花草瞬间都清醒脱俗了。她徐徐的洒着水,看清澈的水珠沿着柔媚的叶片滚落。
    与此同时,贺纶的车驾已经驶向了官道,其他皇子也陆陆续续出现,唯独不见贺缄踪影。
    糟了!贺纶脑中掠过一道闪念,冯鑫也眨了眨眼,没用主子吩咐,躬身退出,片刻之后返身回禀,“庚王昨儿在晓月楼饮酒,回程途中被宵小惊了马,摔伤胳膊,原以为没有大碍,谁知今早拉不开弓,皇上便让他留在家中养伤,不必随行。”
    贺缄先把胳膊摔了,单看随驾的女眷中有无汤媛。有,他的胳膊自然拉的开弓;反之,则急需休养。
    贺纶只顾阻拦汤媛,不允她见贺缄,却没料到贺缄才是最相思入骨的那个。
    一个暗恋,一个闷骚,防不胜防。贺纶淡淡的沉吟着,脸上已是阴云密布。
    玉泉山之行,足有五日,他不在王府的五日……贺纶闭目扶额。
    冯鑫感觉脑子快不够用,庚王这是何意?
    “他知道我安排章简明就是为了针对徐子厚,想来是为了洗净嫌疑,已经断了与延绥的联系,我还以为他是个能忍的,没想到这才半年,就忍不下去,被我府里那个……”
    被他府里的小骚.货迷的三五六道。但是“小骚.货”三个字贺纶只在心里骂一骂,断然舍不得在人前伤了汤媛一分一毫的脸面。
    只不知为何一颗心像是浸入了醋缸,酸涩胀痛的不行。那家伙一直垂涎贺缄,倘若贺缄比她以为的更爱她,那这二人岂不是要*,贺纶用力抹了把脸。
    “你靠近点。”他召来冯鑫,低声吩咐几句。
    第73章
    却说含薇和紫露回到房间,暗暗生闷气。
    她们委实有些摸不透王爷与汤媛的关系。
    说她得宠吧,结果玉泉山都不带她。可要说她不得宠,放眼王府,哪个下人能似她这般想去哪儿就去哪儿,只要天黑前回来,根本就无人过问。甚至还允她置办私产?
    而她们,连个值夜的机会都没有,更别提侍寝。
    然而做下人被捧得太高并不是什么好事,除非王爷要纳她为侧妃,呃,侧妃,二人心中电闪,抬眸怔怔望着对方。
    说不嫉妒是假的,同样是宫婢,论相貌,她们自诩不输汤媛,论家世更是不知比她好多少,缘何她们混到最后还是个宫婢,而汤媛就成了高高在上的侧妃娘娘!
    紫露激动的双唇微颤,“没想到她竟是这样有福之人,章家的三小姐最是天真无邪,脾气温和大度,有这样一个主母,她这侧妃做的恐怕是要爽到跟正妃差不多了。”
    此言诛心,实属大逆不道。而含薇此刻心中一派灰冷,闻言更是雪上加霜,伤心之余心思也极为敏感,含泪说道,“可她太霸道了。”
    霸道?紫露一怔,讲真,汤媛跟霸道……有关系吗?不过她很想听含薇的编排,于是鼓励道,“发生什么事了,你且说来我听听,媛姐姐看着不像那种人啊。”
    含薇怒意更甚,就连语速也快了许多,“我记得入府前冯总管就警告过咱们,日常不得触碰王爷,咱们几个都是老实的,说不能碰就没一个敢碰的,这下好了,王爷就更懒得看咱们。你知道汤媛为何得宠吗,因为她胆子大!”
    她将那日无意中窥见的一幕一字不漏的说给了紫露。
    那日她与汤媛换值,久不见汤媛出来,刚好门前的小内侍不在,她大着胆子往里瞅几眼,透过半开的锦帘,赫然发现汤媛坐在王爷腿上,身子后仰,王爷在吸她的嘴儿,手还摸那……含薇又羞又怒,“凭什么我们不能碰,就给她在那里勾引王爷!”
    却说含薇撞见的那次正是贺纶开荤的次日,因为没吃饱,又忍不住将人抱在怀里,不想竟被人瞧了去。
    紫露听得目瞪口呆,眸光微闪,蠢货就知道吃醋,既然汤媛碰了没事,我们为何不试试?
    三月份的牡丹开的极浓极艳,从前汤媛没见过几朵像样的,后来在宫里跟着主子饱眼福才真正的喜欢上这富丽堂皇的花儿,并不是她以为的那样俗艳,反倒有种高不可攀的华贵,怨不得世人常以此花比皇后。
    这日,大慈寺办了一个女客牡丹会,只要一两银子就可入内尽情观看。一两银子的门票固然昂贵,但京师有钱人也多,是以那日入园赏花的女客还真不在少数。
    汤媛和枇杷看了半天也没看见传说中的蓝田玉和乌金,尽是些寻常之物,就这还好意思收一两银子?
    枇杷撅着嘴道,“早知如此,还不如在咱们王府的花棚里看呢。”
    “你以为来此赏花的人家里就没花棚,说不定还有尚书或者公侯家的小姐,大家图的就是一个热闹,总闷在自己的一亩三分地多没意思。”
    说的也是。王府再大,又不能像逛园子一样瞎走,哪有这里自在。枇杷不由雀跃。
    “汤女官。”一道温柔而吐字清晰的声音远远传来。
    汤媛循声望去,只见沈珠一袭明丽的春装姗姗而来,涂了胭脂的脸颊在明媚春光中格外的动人,看样子也像是逛了许久。两人还真有缘分。
    沈珠轻抚汤媛胳膊,笑道,“我俩甚是有缘,再女官小姐的叫着未免太过生疏,以后我便叫你汤姑娘吧,你也直呼我沈姑娘便好。”
    二人身份不同,自然不能姐姐妹妹的乱叫,叫名字也略有不敬,但改成姑娘就在尊敬的基础上又多了许多亲近,汤媛从善如流。
    “逛了半日我正有些口渴,你也是要回禅房休息吗?不如去我那里,我请你喝今年的老君眉。”沈珠热情而大方。
    若是单论茶,再没有比大慈寺的六安更出名的,可惜不适合女孩子。沈珠似乎十分害怕寒凉之物,独独钟情老君眉。
    不过此茶性温,养胃,确实适合女性和老人。
    沈珠的禅房一看便知没少花香油钱,地方开阔,周围并无闲杂人等,还有两个七八岁的小沙弥在此间扫落叶,颇有种隐居世外的幽谧。
    令人惊喜的是禅房摆了两盆牡丹,一盆蓝田玉,一盆乌金,没想到和尚也这么奸猾,竟然把好东西藏在贵宾室,显然没拿买门票的人当回事。
    “这朵蓝田玉倒跟你今日的衣衫十分相配。”沈珠笑道,摸出一把小剪刀,咔擦剪了一朵,递给她,“簪一朵吧,甚美。”
    汤媛肉痛不已,好好的蓝田玉,你怎么都不商量就给剪了!
    “反正早晚要开败,不如在失去之前,簪于美人的云鬓间也不枉来人世开一场。”沈珠淡然道。
    她要不是个女人,汤媛的脸就能被撩红。这撩妹功力……难能可贵的是她神色间还一本正经,正经的近似肃穆。
    不料女子今日的云袖过长,收手时扫过茶碗还未察觉。
    汤媛连忙帮她提起,但还是晚了一步,“小心,沾了茶水。”
    洁白的丝绸立时变了颜色。
    不过这些大户人家的姑娘出行,都会带个两三套备用衣裙,弄脏也无妨。沈珠也懒得喊立在门口的丫鬟,很是自然的对汤媛道,“你进来帮我一下。”
    一看就是习惯被人伺候的。不过喝了人家的茶,拿了人家的花,帮人家穿下衣裙也没什么,令她惊讶的是沈珠竟这样的信任她!
    难道她就不怕对方是个居心叵测之人,看了她身上什么标记,以此来坏她名声?但沈珠还真就不怕她。
    汤媛帮她系好后裙的丝绦,稍作整理,正要去打开门,欸?门怎么打不开了?她又使劲推了几下,回头喊沈珠,而沈珠正从容不迫的打开衣橱,露出了一道暗门。
    她对汤媛笑了笑,“是庚王要见你。”
    你疯了!汤媛大惊失色,原来不管是巧遇还是弄脏衣服都是刻意为之!
    “他是你的未婚夫,你这样做对得起自己的良心吗?又置我于何地?一旦被人发觉,庚王的颜面何存,我的脑袋又怎么办?”
    贺纶是什么身份,贺缄又是什么身份,倘若发作,她与贺缄必将死无葬身之地!
    “你以为我真闲到帮名义上的夫君找女人?”沈珠淡然道,“我只是见不得有情人别离苦。你们俩分别的仓促,小半年没说上一句话,哪怕是道别,也该坐下来谈谈。不要像我,我想跟我的有情人谈谈的时候人家正在歌姬的被窝里。”
    她笑了笑,笼着长袖眸色漠然的离去。
    汤媛脚下不禁退了两步,直到后背撞在坚硬的门板上。
    一个颀秀而又熟悉的身影从沈珠离开的暗道徐徐迈入,那双眼仿佛燃烧的火焰,亦带着磁铁般的吸引力。
    第74章
    汤媛觉得自己应是看错了,但他比梦境更真实。
    其实贺缄和贺纶长得特像,比另外两个成年兄弟都像。但因为讨厌贺纶的缘故,她刻意忽略了这一点。
    如今乍一见贺缄的脸,心跳莫名的抽抽。
    可是他清瘦的脸颊为何比半年前又瘦了些?明明才将将十九岁,年轻干净的犹如初雪,眸光却含着沉重的沧桑,这样的眼神,她在梦里见过。
    这眼神爱过她,宠过她,也恨过她。
    此刻对她而言多少有些突兀。贺缄并未急于靠近汤媛,目光静静的与她对视,她好像长高了,孩子气的脸上隐隐多了丝不易察觉的媚态。其实她被带走的那日,他就料到会有这一天。
    以贺纶的性格,绝不会单单为了气他或者一个赌约就去亲个陌生的小姑娘。如果他亲了,除了因为喜欢,不会有第二个原因。(参见第一章)
    所以,他早就看上了媛媛,闹来闹去不过是戏弄她。
    而章皇后的突然插手,致使媛媛成了贺纶名正言顺的掌寝,等同羊入虎口。贺缄已经不指望媛媛还能有清白之身,只求贺纶不要折磨她。
    两个年轻的人,垂手立在房间的两端,默默对视,就像两片试图靠近的浮萍,抵不过一点波澜就要分崩离析。
    “你别怕,我看看你就会离开,不会陷你于困境。”贺缄依然立在原地。
    良久,汤媛才找回自己的声音,“我没关系的,您不用担心我,帮我照顾好太嫔娘娘……”
    “我会照顾太嫔娘娘,也照顾你干爹。”
    但却照顾不了她。贺缄的眼神哀哀的。
    “您别这样看着我,其实我挺好的,你看我都胖了,还能到处走。”汤媛笑着从头到脚比划一下,泪珠子却一不小心滚了下来。
    “很好……为何还要哭?”他问。
    “因为,因为,咳咳……”她捂着嘴咳嗽,“不小心着凉。”
    “所以才连夜请了医女。”
    着凉哪里需要请医女,除非贵人的床笫之事。汤媛绯红的面色陡然变得苍白,脑中不断掠过贺纶跟自己苟且的不堪画面,垂着的双手悄悄的攥紧。
    贺缄的嘴角微微的牵了牵,“对不起,我有点吃醋,绝没有轻视你的意思。我只是担心你的身子……”他垂下眼遮住目中的泪光,逼退泪意,“别反抗他,你会吃亏的。这个给你,不要再喝避子汤……”
    他将攥在手心已经攥出了冷汗的青瓷药瓶轻轻搁在身畔的案几。
    她才没反抗,享受着呢,器.大活好专业牛.郎。汤媛用力绞着两只小手。
    直到枇杷在外面迟疑的连续喊了她两声,她才醒过神,腿站的有点发木,而屋中早已没了贺缄的身影,他果然只是来看她一眼。
    可她只顾着请他照顾太嫔娘娘竟忘了说一句,你也要好好照顾自己啊。
    “听见啦,我帮沈姑娘打个络子就出去。”汤媛轻快的回答,但眼泪一直往下流,看上去格外怪异。
    沈珠不知何时已经坐在榻上,闻言,自己挑着丝绦打了个络子。开门之前,她歪着头忽然凑近,“我帮你扑点粉,不然出去旁人不定怎么疑心我欺负了你。”
    扑完胭脂水粉,哭过的痕迹立时消减大半,不仔细看果真瞧不出端倪。
    “我还以为久别重逢,你们得抱一块儿难分难舍。”沈珠啧啧两声,目光掠过汤媛完好的红唇,“他竟连亲一口都没舍得,唯恐伤了你,还真是把你疼进了骨子里。若是有个男人这样对我,我会毫不犹豫从了他。”
    汤媛径直坐回禅师,饮了一大口茶平复心情,抬眸看向不咸不淡的沈珠,“若是有个这样疼你但永远不会娶你的男人,你真毫不犹豫的跟他?”
    沈珠摇了摇头,“不会。”
    她不能生养的事在小范围内不是秘密,尤其瞒不过林家。林潜口口声声不介意,只是要委屈她做贵妾,因为无后为大,他必须给林家留个嫡子。其实在歌姬被窝揪出他那回,他就是请她做正室,她也是不稀罕的,但终究有些唏嘘。谁知道三皇子在这当口求娶她,不知高兴坏了多少人。林潜幸灾乐祸的劝她拒绝,因为皇子完全可以因为无所出休掉王妃,而被休的王妃是不能改嫁的,那还不如做他的贵妾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