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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淮被叫进宫已有两日,红袖堂被抄亦有两日,这两日里萧青烟却只是在家喝茶下棋,惹得原本沉静的羽香也有些沉不住气了。
    她终于忍不住问她,“娘子……”
    她还未说全,萧青烟落下了最后一子,抬眸冲她笑道,“你来瞧瞧。”
    羽香学棋不久,虽赢不了萧青烟,但棋道还是可以看懂一二的。
    如今棋盘上黑白两子虽是对峙状态,但黑子在东南角其实已经占了上风,但就算如此,白子依旧大杀四方,羽香微微蹙眉,这是一局黑子危棋。
    萧青烟再指了指被黑子围着的几颗白子,“再瞧瞧?”
    羽香敛眉,再盯了一会儿,又想起最近的种种事端,良久后,她恍然大悟,“原是如此!”
    萧青烟浅笑一声,她看了看此时的日头,道,“天色尚早,将我前几日的那副绣品拿来。”
    羽香噗嗤一笑,“娘子不是说丢掉吗?”
    萧青烟有些窘迫地瞪了她一眼,“你这婢子!愈发蹬鼻子上脸了!”
    羽香掩嘴一笑,转身回了自己屋子,将收起来的那副刺绣拿了出来。
    她知道,娘子定会后悔将它丢掉的!果不其然!
    自从四娘走后,娘子的性子是愈发沉稳了,从前在她眼中,若是不合她心意的,她就直接杀了,根本不计后果。
    如今,她却这般思虑周全,也肯委曲求全,羽香心疼得看了看正低着头认真刺绣的萧青烟,心中的佩服之意更甚!
    萧妃之时,她实在太苦了,如今她也唯愿她,与王爷好好的。
    她相信,这也是四娘所愿的。
    天色渐晚,羽香终于收到了消息,萧青烟也起身准备出门。
    马车早已备好,她们如同从前一样,从后门出了王府,趁着坊门没关,往平康坊而去。
    夜色浓郁,质朴的马车在东京城暗巷里穿行,最终穿过了平康坊的坊门,过了坊门之后,马车依旧缓缓前行,直至穿过另一个坊门。
    最终她们在一处极其不起眼的暗巷里,停了下来。
    暗巷尽头,便是那片不起眼的柳堤,周围很安静,几乎能听到从玉河吹来的风声,以及一丝细微的响动。
    羽香紧蹙眉头,躲在角落里,透过一丝缝隙看向外头,很是紧张,只是,柳堤上的灯笼早就撤了,远处一片漆黑,她根本看不见什么。
    萧青烟浅笑一声,“时候还未到,过来喝一杯?”
    羽香撇着嘴,“娘子,您说这回咱们能成吗?”
    萧青烟给她倒了杯茶,若有所思得看着手中茶盏,“佛家有言,有因必有果,况且这是他们自己造的因。”
    此时夜黑风高,半盏茶后,突然传来了两声噗通声。
    这是重物落水的声音!
    羽香激动道,“娘子,他们动手了!咱们……”
    “不急。”萧青烟缓缓放下茶盏,“再等会儿。”
    羽香不解,但还是沉下心来,等着时间流逝,手心竟开始隐约有些冒汗。
    不知过了多久,待到马车外再无什么声音之后,萧青烟才道,“去吧。”
    羽香颔首,掀开车门对守在外头的叶明点了点头,叶明会意,一个闪身便消失了。
    不多时,便又传来了一阵沉闷的落水声,只听哗啦啦几声,叶明便扛了两个人回来。
    夜色昏暗,远远看去,仿佛扛了两个假人。
    羽香赶紧掀开车门让叶明放人进来,随后马车掉了个头,往平康坊而去。
    厢房内燃着浅浅檀香,伴随着烛火的噼啪声,林璇从混沌中醒来。
    手指跟着她的意念浅浅动了动,沉重的脑子随之渐渐清醒,她轻轻动了动眼皮,使了全劲儿才将眼皮微微抬起一丝缝隙。
    谁想,入眼的确实一片陌生的环境,陌生床帏的不远处摆放着一块陌生的屏风,屏风右侧放着一张茶几,几子上放着一只香炉,正飘出一缕袅袅的青烟。
    这是什么地方?
    方才她明明被人丢进了玉河里!为何会出现在这里?难道是正好有人救了她?
    林璇想要动一动身子,此时屏风后传来了一阵脚步声,她浑身一震,僵直住了。
    一个熟悉的身影从屏风后钻了出来,她双目瞪圆,正要开口,谁想喉咙干涩得紧,她竟无法说话。
    “醒了?”
    萧青烟一身黛色长裙翩然而至,将那一缕青烟带了起来,又随着她的裙摆渐渐消失。
    羽香端了一碗药,走近林璇的床榻旁,欲侍候她喝,林璇紧抿双唇,瞪了她一眼,极其不配合。
    羽香冷笑一声,“三娘,婢子还是劝您乖乖喝了吧,您如今身子虚弱,若是不喝药,怎能好转?”
    林璇本要开口骂,却发现根本骂不出声,羽香笑道,“您瞧,若是不喝,您连话都说不出口呢。”
    林璇别过脸去,她死都想不到,救她的竟是林墨!她才不要被这贱人救!
    萧青烟浅笑一声,“罢了,王妃若不领情,你便下去吧。”
    羽香会意,将药碗放在床榻旁的几子上,福了福身便下去了。
    萧青烟近前,往床榻旁的坐席上一坐,轻巧地盯着她,半晌不说话。林璇听着屋子里没了动静,便将脸转过来,谁想竟正对上萧青烟那双清澈灵动的眸子。
    林璇的心尖一惊,猛地瞪了她一眼。
    萧青烟斜睨了她一眼,语气中带着些许的凉意,“为了他,你掏心掏肺,辛辛苦苦布下这么一场大局,换来的却是对方的杀意,林璇,你说,你到底可不可笑?”
    这句话显然刺到了林璇的心,她双目瞪圆,吃惊中带着一丝恐惧,难道她这些日子做的事,林墨都知道了不成?
    这贱人是想要用这些事威胁她吗?
    萧青烟冷笑一声,“没错,这些日子你做的所有事,我都看在眼中,我之所以不拆穿,只是想看看,你为了一个男人,能做到什么地步!”
    萧青烟忽而起身,将药碗端了起来,近前俯身,嘴角微微上扬,“为了他,你会去死吗?”
    林璇直直地盯着她手里的药碗,听林墨的意思,这碗中备着的可能是能要了她的命的东西!
    她挣扎着要起身,她不想死!她刚刚在水中就有这种强烈的感觉,她想活命!她要好好地活着!她不能死!
    萧青烟见她这般挣扎,脸上的笑愈发阴冷了,林璇因为刚从水中捞起来,力气还未完全恢复,根本不敌萧青烟的大手大脚。
    于是,萧青烟直接掰开她的嘴巴,将这碗汤药,狠狠的灌了下去。
    林璇想要反抗,却终究不得不从。
    伴随着剧烈的咳嗽声,萧青烟收回药碗,坐回原来的坐席,饶有兴致地看着她的反应,大约半柱香的时间,林璇这才说得出声音。
    只是却伴随着极其严重的颗粒感的沙哑声。
    “林墨,你这个贱人!”她死死咬着下唇,瞪着她。
    萧青烟却只是笑着,带着一丝玩味,“林璇,除了这几个字,你就没别的什么词了吗?”
    被她这么一说,林璇突然顿住了,良久,她才开口,“你想怎么样?”
    “我救了你,你也该同我说说实话了吧。”她幽幽道,“怜儿可是你送进去的?”
    一想起红袖堂被查抄了,林璇的心情突然大好,就连声音也少了些许沙哑感,“没错,是我,薛怜儿身上的阿芙蓉是我放的,就连红袖堂里的阿芙蓉也是我派人放的,也怪你们运气不好,刚放下,便招来了京兆府,连发现处理的机会都没有。”
    “做的不错。”萧青烟点点头,“栖华楼的事,也是你告诉李淮的?”
    “是我。”林璇眯了眯眼,“那东西王爷一直很想要,我便告诉他是我想要,谁想王爷当真去拿了。”
    她边说着,心也跟着痛了一痛,她辛辛苦苦为了王爷做了那么多事,甚至不顾一切地去京郊救他,她对他那般好,就算他是一颗铁石心肠,也被她捂软了吧?
    可他并没有!依旧是那般冷冷的!她厌恶这种感觉!
    她不过是想生下他的嫡长子而已!林墨算是个什么东西?她以为王爷星夜进宫是为了她,没想到他从宫里回来,竟直接去了菡萏院!
    呵,晓慧说得对!她不该对这个瘸子抱任何希望的!
    萧青烟哦了一声,“既然如此,那那个人为何要杀你呢?亦或是,你想说,是你自己一不小心掉进玉河的?”
    仿佛被人拿住了咽喉,林璇竟突然噎住了。
    萧青烟轻叹道,“莲红就在隔壁,算算时辰,她也应该醒了,既然你不交代,那我只好去问她了,反正都一样。”
    “慢着!”林璇咬牙,“你想要做什么?要我的命?”
    “林璇,你至今还不知晓自己错在何处吗?你当那人为何会在今日杀你?”
    萧青烟轻笑一声,“下个月便是余老夫人寿宴,你说,若是此时传出,相府嫡女燕王王妃深夜与人幽会,却被弃尸于玉河……”
    林璇的神情突然凝固了,她知道自己所托非人,方才又被萧青烟的出现气昏了头,竟一时未想到,她刚刚才死里逃生。
    她暗暗咬牙,竟有一丝窘迫之意,半晌,她才长叹一声,“是萧子昂。”
    萧青烟淡淡地看着她,当方元奇出现在红袖堂后,她便已经知道萧子昂那小子按捺不住了。
    谁想他竟会从林璇身上下手,想来,对付红袖堂不过是他顺便为之,他想要做的是借林璇之口,引李淮去栖华楼偷她的□□。
    按照李俊的性子,定会将怀疑的矛头指向李淮,若是李俊念在兄弟之情并不怀疑他,他的把柄依旧在萧子昂手里,如此一来,萧家定能从李淮手中分到一些权力。
    这便是萧子昂想要做的事。
    至于林璇,她在他眼中也不过是一个可有可无的棋子罢了,若是能利用她的死对李淮造成一些影响那再好不过。
    若是她还活着,一个女子最重要的便是她的名声,林璇也不例外,所以为了自己的名声,林璇绝对不会将这些事说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