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墨渊不解，提醒我道：“姒姒，他们的气运今日以后也尽了，不必低头。”
    “我不是低头，就是想换。”我当然是另有打算。齐岳平口口声声为了齐家，如今齐家为了他衰败，我倒要看看他心里是什么滋味！
    冷墨渊不是很懂我，但还是同意了：“好，姒姒说什么就是什么。”
    齐家诸人眼中闪过感激，看的冷墨渊略不爽：“不过，还是先去地狱走一遭的好！牛头，把他们的魂魄抽出来。我的姒姒同意用气运换他一条贱命，那就不用反复刑法了，送去地狱把刑法轮一遍就送回来。”
    我真不是他的……
    牛头一声应下，冷墨渊单手拥着我，又掏出来一封信丢给了马面：“去给我哥。”
    很快那些鬼就都散去了，齐家院子里，除了我和冷墨渊，只有瘫软倒在地上的老爷子了。
    冷墨渊依旧带我回了宿舍，自己匆匆就要走。回来的时候，我已经能感受到他的伤势加重了。
    “你快去疗伤吧。”我担忧道。
    他点头，走前，忽然捏着我的下巴狠狠吻了一下：“保护好孩子，堕胎是要下冰山地狱的！”
    我还没来的回答，他忽而又道：“也保护好自己，太能给我惹事了！”
    我点头，忽然想起了一件很重要的事：“糟了！”
    “怎么了？”冷墨渊原本要走的身形一下子又停下来了。
    “我给你买了一大袋的香烛和元宝。都忘记在齐家了……”
    冷墨渊还以为是什么大事，一听是这样，伸手轻轻弹了一下我的脑门：“本座又不是什么没见过世面的穷鬼，香烛元宝而已，随便哪座鬼王庙里都多的是！紧张什么！”
    可我心疼那些钱！我买的都是最好的香烛，花了好大一笔钱呢！
    冷墨渊又啄了我一下，嘱咐着我乖乖安胎、随便花钱后，匆匆走了。
    望着他消失在夕阳下的身影，我竟然有一丝怅然若失。
    这个世界上，除了玄泽哥，对我最好的，居然是这样一只臭脾气的鬼。
    对于父母的最后一点点期待，在今天之后全部都湮灭了。
    曾经为他们想了千百种情况，说服自己他们让我在福利院长大实在是无奈之举。如今，那些都变成了无声的嘲笑。
    我的父母……
    真希望我从来都没有找到他们！甚至，有那么一瞬间，希望我今天下午也喝下了那杯茶。
    那样至少对父母还心存幻想，不会这么绝望。
    本想叫份外卖。奈何一点胃口都没有。躺在床上，满脑子反复回想着在齐家发生了一切。
    那就是我的父母，我盼望了二十多年的父母。
    真是可笑。
    冷墨渊应该是知道的吧，否则的话，他今天也不会那么快就能指出他们的罪行了。
    为什么不跟我说呢？
    不，他也没有跟我说的义务。
    难受的躺在了床上，低低的哭出声来。脸上骤然传来一阵冰凉，我一个惊悚睁眼，却见冷墨渊就坐在我的床边。
    我忙擦掉了眼泪：“你不是走了吗……”
    冷墨渊眼中是无奈。嘴上却不饶人：“本座怕你一个人躲在角落里偷偷的哭着，影响本座的孩子生出来有皱纹怎么办！”
    “我不哭就是了……”我又擦掉了新流出来了眼泪，躲开了冷墨渊的视线。
    忽然，我被他拥入了怀中。
    “不过，本座仔细想了想，作为本座的孩儿，怎么也不可能那么轻易就长皱纹。看在你怀孩子辛苦的份上，本座今日就准许你哭一回！”
    “我才不要哭！”我嘴硬。
    冷墨渊也不勉强，就这么抱着我。他让我的头靠在他厚实的胸口，自己则与我抵着头。
    坚实的臂膀之下，忽然，我就又想哭了。
    “冷墨渊……你知道他们是我父母是不是……早就知道是不是……”我问。
    冷墨渊应声：“嗯。”
    “献祭的事，你也知道？”还有齐天，那天召唤完冷墨渊的时候，他刻意对齐岳平说的那番话，显然也是知道了他的目的。
    冷墨渊再次颔首，见我难受，又道：“别难过啦，你有本座护着，谁都伤不了你！你要是不想放过他们，把他们在地狱里押着就是！给你解气！”
    我摇摇头，还是想让齐岳平亲眼看着齐家一步步沦陷下去。
    “对了，那个献祭仪式到底是什么意思？”我还是不明白为什么齐岳平的目的。
    冷墨渊的眼中闪过了一道异样的情愫，对我道：“原本养鬼师中最鼎盛的家族应该是童家。几十年前，童家得罪了我大哥，就被灭了。齐家虽然现在占据了养鬼师第一家族的名头，但是养鬼师的气运却大部分还在童家。”
    “可童家不是都被灭了么？怎么还有气运？”我不懂。
    “这就要问齐天了，气运原本都是他安排的。但是，当时他下来的匆忙，估计是忘记将气运重新安排了。”冷墨渊道。
    “齐天是神仙？”我惊讶了一把。
    冷墨渊不以为意：“他是天道。”
    我震惊，冷墨渊简单说了一边齐天借用了慕昀之身体游戏人间的事。信息量有点大，我要慢慢消化。
    只是，说了这么多，我只知道了齐岳平想用我献祭给齐家先祖，用来换取齐家的鼎盛。
    可是，我被献祭之后呢？齐芷霜说跟着老祖宗修炼又是什么情况？绝不会是好事，不然铁定轮不到我。
    问了冷墨渊几次，他都含含糊糊敷衍过去了，显然是不想让我知道。
    算了，他堂堂冥王，一再为我出头，总不至于会刻意害我。从小到大，除了玄泽哥，第一次有人为我出头。
    这样被人保护着的感觉，真好。
    我惊讶的发现自己竟然有些依赖他了！
    抬起头来。冷墨渊的侧脸在黑暗中显得坚毅，竟然让我觉得无比的可靠。
    他想必在那天用生死簿找我姓名的时候，就看出来了我被亲生父母献祭的事。他一直没说，恐怕是考虑到了我的感受吧。
    不知不觉，我又想起来了在齐家发生的另一件事：“养鬼师……很厉害吗？”
    只因为我天赋低就抛弃了我，想来他们很重视这个吧。
    冷墨渊嗤笑：“有什么厉害的，不过是借力打力罢了。”
    见我不是很懂，他又耐心的给我解释着：“就是活人与阴灵签订契约，活人供养阴灵。阴灵供活人驱使。有些阴灵为了在阳间更好的生存下去，会这样做。大部分都是养鬼师靠着自己的实力，强行签订下的契约。”
    “那我的天赋很高，可以做养鬼师吗？”我又问。
    “有我护着，做什么养鬼师。”冷墨渊一股子的嫌弃。
    “养你呀。”我脱口而出，末了又意识到自己的失言。他可是冥王，怎么能让我养！我可真是太自不量力了。
    冷墨渊闻言倒是哈哈大笑了出来：“还是头一回听说有活人要养本座。”
    他抱着我的手轻轻抚过我的肚子，眼中带着满满的期待，又情不自禁般吻了一下我的前额。
    他正要说什么，我怕出丑，抢先道：“我就是随便说说……你告诉我，我是不是也可以成为很厉害的养鬼师？”
    “是！我的女人，怎么可能不堪一击！”冷墨渊那语气明显是在给自己脸上贴金。
    那我就更要学了！
    “好了，别想这么多了，睡觉吧。”冷墨渊的手上似乎闪过了一道法术，那法术没入我的体内，让我昏昏欲睡，没多久就睡了过去。
    一夜无梦，第二天醒来的时候，桌上放着新买来的早餐和一大摞书。
    我起身，脖子里挂下来了什么，冰冰凉凉的，居然是冷墨渊脖子里的那条银项链！
    “那是大人送给夫人的护身法宝。”一个声音蓦然想起，我抬起头，才看到公馆里的女佣还在宿舍里打扫卫生。
    见我醒来，她恭谨的跟我打了招呼，请我吃早餐。我对她们准备的食物有心理阴影：“不了……谢谢……”
    女佣一笑：“这是大人特地吩咐我们去饭店打包回来的。是活人的事物。夫人可以放心享用。”
    这样就好。
    我松了口气，洗漱后吃了起来。一碗肉丝粥，配着可口的小菜，还有生煎小馒头，味道超好吃！
    冷墨渊那大大咧咧唯我独尊的性格下，没看出他还有这么细心与体贴的时候。
    我摸了摸肚子，小家伙吃的也很开心呢！
    这样的话，是不是说明孩子不吃人也可以很好？
    “你要乖乖的，跟妈妈吃一样的食物哦。”不知道怎么了。忽略掉孩子吃人这件事后，我也逐渐期待起了孩子的出生。
    孩子似乎是蹭了蹭我，慢慢没了动静，应该是去修炼了。
    旁边的那一摞书，都是冷墨渊派鬼给我送过来的关于修炼养鬼术的。他的伤势还没好，不能亲自指导，只能这样了。
    这些书都是古时的书，文字是繁体不说，语句大多还晦涩难懂。好在一旁还有批注。让我一目了然。
    那些批注的字体苍劲有力，一看便是男人的字迹。墨印还是新的，总让我不自觉想起冷墨渊回去后，连夜给我写出来了这些批注供我学习。
    一连三天，我都在宿舍里看书了。
    不知道是因为这回下的决心大，还是作为养鬼师的天赋回来的缘故，我不仅看书速度快了很多，记得也格外的清楚。
    女佣照例来给我送饭，期间。问了一下要不要把唐清澈丢出去。
    我犹豫了一下，还是决定再给唐清澈一次机会。只要她不越界、不来算计我，我就这么和她相安无事的处下去好了。
    毕竟是我肚子里的孩子杀了她，我们有错在先。
    女佣去传达了我的话，一直鬼鬼祟祟在外面探头探脑的唐清澈终于安分了几天。
    然而，我却再次接到了校长的电话。我忐忐忑忑的接了电话，担心自己是不是又要被开除了。
    “花姒同学……有件事想请你帮忙……”
    我松了口气：“您说。”
    “我听闻你身怀异术，想请你来我家看看……”校长说的比我刚刚还忐忑。
    我不解，又听校长道：“你既然和冥王有渊源。肯定也是相信鬼神之说的……不瞒你说，校长遇上这方面的?烦了！诶……”
    我慢慢反应过来是校长撞鬼了：“那您是要我去抓鬼？”
    校长重重的诶了一声，又不安了：“可以吗？”
    我的眼角瞥过桌上的书籍，这几天我学到了不少东西，就差实践了。女佣巧萱提议我找唐清澈试一试，我觉得有点残忍，没忍心。
    现在校长家有了小鬼，我在心里估摸了一把。如果是凶狠的厉鬼的话，肯定早就对校长下手了。肯定是一只在冷墨渊离开后，才找上门的小鬼。
    修为不会太低，不然不会让校长发现。但也绝不会高出多少，不然也不会让校长有机会求救了。
    我去采购了一些养鬼师必备的物品之后，摸着脖子里的项链惴惴不安的去了。
    大不了搬出冷墨渊的名头，应该没鬼想招惹他的吧。
    按着校长给的地址，我到了他们家。校长的太太是我们系的系主任，也教过我，人很和蔼。
    见我来，夫妻两人先是带我去了楼下的咖啡店将家里的怪情况说了一通。
    比如说，家里无缘无故会听见小孩子的笑声。才放在桌上的水果，转眼就会干瘪。
    有一次系主任做饭不小心打翻了半袋子面粉，才去拿了扫把回来准备扫掉，就看见地上全是小孩子的脚印了。而脚印，最后没入了墙壁之中，只留下了后半段脚印露在墙根处。
    冷墨渊给我的那些书，有几本也写着一些阴灵的习性和出现原因。这显然是婴灵作祟，倒是比一般的小鬼还要难处理些。
    一来是还没好好看尽人世繁华便去世了，小孩子死后的怨念比大人还要大一些。二来。因为孩子一般都没什么罪孽，夭折后，天见怜，法力也不会太弱。
    我想抓来当契约鬼的念头看来是要打消了，好在还有几张可以用来压鬼的?符可以用，还是我找齐天买的呢，效果一定好！
    “对了，校长，问您个事，您怎么知道我认识冥王？”我被开除的事有转机，不是玄泽哥用了他的人脉吗？
    校长提起这事，有些尴尬：“那天冥王现身了。花姒同学，真是不好意思……没查清真相就差点冤枉了你，以后一定不会了！”
    “不是玄泽哥吗？”那我还没有跟冷墨渊道谢呢！
    校长一脸迷茫，校长夫人笑道：“你是说南宫先生吧？他也的确来找过我们。”她嘴角带笑，显然是误会了什么。
    不过，看来还是冷墨渊的功劳大一些。当时校长打电话给我的时候，语气那么忐忑，一定是冷墨渊做的。
    下次见到他，得好好谢谢他。
    我去买了些小孩子喜欢的玩具后，用朱砂在玩具背后写好了符咒。道家秘法与养鬼之术，虽然一阳一阴，但都是活人在用，有相通之处。
    准备好了一切，我跟着校长夫妇回了家，一进门便感受到了这里浓浓的阴气。肚子的宝宝兴奋了起来，鼓捣着我进去。
    我心里告诫孩子不要再把这里的小鬼吃了。走了进去。
    校长夫人给我去倒了杯茶，我正好口渴想喝。一低头，却见茶杯里面倒影出客厅的水晶灯来，一个光着屁股的小孩子就趴在水晶灯上盯着我！
    我一吓，手中的杯子就要掉落，被我强行稳住了。
    “这么了？”校长妇人疑惑道。
    “有点烫。”我敷衍了一句，又偷瞄了那小鬼一眼。他刚刚起来的戒备心，被我这句话打散了。
    即使是成鬼多年，这样的婴灵也不会长大，心智永远都是小孩子的模样。
    想到这里，我低头看了眼自己的肚子。不知道我和冷墨渊的孩子出生后，是不是也是个不能长大的婴灵呢……
    屋里骤然响起了小孩子的声音，我诧异着，从茶杯的倒影中就看见水晶吊灯上的小鬼跳了下来。
    校长和校长夫人都看不见他，我也只能装作看不见。
    小鬼好奇的盯着我，一步步朝我走来。他长得并不可怕，粉雕玉琢的，挺可爱的。就是让我觉得分外的诡异。
    由于我关照过进屋后不要提及闹鬼的事，校长夫妻两人就跟我扯一些学校的日常。
    我一边敷衍着他们，一边用眼角的余光时刻注意着那小鬼。小鬼一步步朝我走来，来到我面前还不算数，居然要伸手摸我的肚子。
    我担心孩子，一个箭步躲开了。校长夫妻不明所以，也忙跟着我站起来。
    那小鬼如同受了惊吓一般，跑进墙里消失不见了。
    我长长的松了口气，下意识捂住了肚子。
    校长夫人见状，叹息一声：“花姒同学，对不起了啊，让你怀着孩子还来帮我们看这个……”
    “没事……”反正肚子里的是鬼胎，倒没忌讳不忌讳的担忧。
    只是，校长夫人的眼神却更加悲伤了。
    我想起婴灵出现的条件，问：“老师，我问个事，你们也别藏着掖着了，好吗？”
    校长点头：“你说。我们夫妻两人既然请你来。自然就是信得过你的。你问好了。”
    “你们……是不是有谁失去过孩子？主动打掉的，或是意外没有的，都算。”我试探性的问道。
    夫妻两人对视一眼，眼中蓄满了悲伤。校长夫人点点头，忍不住的擦眼泪。
    校长做了个深呼吸后，道：“没错，的确是失去过孩子……那年，我们俩也是大四……一不小心有了孩子……”
    因为当时两个人都只是学生，没有能力养活孩子。而且。当时的春伊大学校风就已经严谨了起来，要是让学校知道他们未婚先孕，两个人的学业就算是完了。
    校长提议拿掉孩子，校长夫人不愿意。两个人便起了争执。争执过后便是冷战，校长夫人原本身体就虚弱，加上忧思过度，孩子就这么没有了。
    之后，校长夫人便不能再生育了。好在校长人不错，依旧是稳住了两个的感情。没有孩子这些年，也资助了不少没有父母的孩子上学。
    那这样就不算是主动堕胎了，婴灵的怨念应该会少一些。
    我将自己刚刚看到那孩子的事说了，校长夫人惊呼道：“难道是那孩子回来了！”
    “大概是。”我道。
    “可怎么现在才出现？我们都结婚二十年了……”校长是个严谨的理科男。
    “你们是什么时候发现闹鬼的？”我问。
    “就这几天吧……”
    “冷墨渊来之后？就是冥王。”我又问。
    校长点了点头，还有几分尴尬的道：“本来还一直担忧是冥王对我不辨是非就劝退你的惩罚，所以才想请你去冥王面前说说情。”
    其实，之前未婚先孕抓到有实锤被直接开除的女生也不是没有。校长这回对我是暗中劝退，的确算是留过情面了。
    而那小鬼，我估摸着其实一直都跟在校长夫妇身边。只不过之前法力太弱了，才一直没有被发现。上次冷墨渊来了之后，大概是吸收了他残留在这里的鬼气，才逐渐可以显显形。
    他是不可能躲过冷墨渊的眼睛的，最大可能性就是冷墨渊放着没管。也是，他做为冥王，没事多管人间的事干什么。
    我将自己的买好的玩具放到茶几上，这里的阴气最重，那婴灵应该经常来这里玩。
    “他叫什么名字？”我问校长夫人。
    校长夫人擦着眼泪：“还没有来得及取名字，我以前就叫他小宝。”
    “小宝。”我轻轻喊了一声，“小宝，爸爸妈妈让姐姐给你买了好多好多的玩具呢！快来玩呀！”
    “小宝……”校长夫人也情不自禁的喊了一声，我看到那小鬼从墙壁里伸出来了个小脑袋，探头探脑的望着我们这里。
    我拿起一个魔方假装玩了起来，那小鬼果然耐不住，跌跌撞撞的也跑了过来拿起了另一个魔方。
    只是轻轻转了一下子，我藏在魔方里面的缚鬼红线便被他的阴气激起，蹿出来将他捆住了。
    小鬼受了惊吓，尖叫着在地上打滚想要挣脱。那声音震耳欲聋。连旁边两个普通人都要受不了了。
    终于，校长夫妻也能看见了他的身影。瞧着那被红线裹成了个粽子的小鬼，校长夫人一下子就哭了：“放了他吧！放了吧！他还只是个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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