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贝多芬名叫郑煜,是c大附中交响乐团的指挥。
正式演出时由学生担任指挥,可平时的练习都是跟着他练。
交响乐团排练的流程一般是先统一走一遍流水账,慢慢抠谱。之后分声部单独排练,每个人自己再回家练。等都练得差不多了,整个乐团再一起合练。
距离五四还剩一个多月,时间非常充裕。今天是一次合练,所有人必须到场,接受指导。
黎晓有点儿后悔,她发现自己不光对音乐毫无天赋,更是毫无兴趣。
一个小时的排练流程下来,她都快要睡着了。
由她演奏的三角铁,通篇只在三个地方出现,一次敲4下,一次敲6下,一次敲8下。
听说正儿八经的交响乐团里,大家工资都差不多,这钱赚得也太容易了吧?大锤八十,小锤四十,搞定。
再看看薛南枝拉的小提琴,这手速,拉一下估计只能赚个一毛两毛的。
黎晓以为自己已经够划水了,没想到还有比她更咸鱼的位置——打镲的那个男生,只需要在结尾的时候“咣当”一下,任务就完成了。
真是大意了,她居然选了三角铁这么“高难度”的乐器。
由于任务不多,黎晓的大部分时间,都在观察交响乐团。
她发现,整个乐团的布局和教室很相似。
指挥所在的地方是讲台,左边的小提琴是vip学霸区,小提琴手个个拉得激情飞扬。
右边的大中低音提琴是vip避暑区,存在感相较小提琴而言不太高,尤其是中提琴,分到的片段跟三角铁不相上下。
中间的铜管组和木管组是vip摸鱼区,时不时喝喝水吃吃零食玩玩手机。
最后面的打击组是vip娱乐区,这鼓敲的,颇有夜店dj打碟的风采。
至于季扶倾弹的钢琴……自成一区,高级阳光spa区。
靠窗的位置无人打扰,唯有醺红的夕阳和徐徐的晚风作伴。
每当到了他的独奏part,整个音乐教室都会安静下来。
琅琅的钢琴声宛如淙淙的溪流,音符在他的指尖跃动着。时而如珍珠落玉盘,时而如丝竹绕回廊。
一双修长的手在琴键上翻舞,像灵活的燕子,娴熟异常。
薛南枝说,钢琴声特殊,难以融入交响乐中。
黎晓却觉得,这是因为钢琴声太过于出众,所以才显得和别的乐器格格不入。
整场下来,贝多芬一次失误都没有为季扶倾指出。一到钢琴部分,流程就走得飞快。不像某些声部,一卡就是好久。
眼见着到了黎晓的部分,她叹了一口气,又抄起击槌“铛铛铛”地敲了几下。
也不知道节拍有没有卡对,反正敲就完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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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色渐渐黑了,夜幕上悬着一轮月亮。
音乐教室的吹拉弹奏声,回荡在校园里。
贝多芬拍了拍手,说:“安静。”
所有人停了下来。
“今天就到这里,大家回去把自己的部分练一练,练熟了。下周再合奏的时候,不能像今天这样,知道了吗?”
“知道——”底下的声音有些疲惫,尾调拉得老长。
贝多芬出了教室,室内气氛瞬间活跃了。
收拾东西的,活动手腕的,擦拭乐器的,喝水的,聊天的……
黎晓长舒一口气,可算熬过去了。
这一晚上筋骨疲乏,她竟然一句话都没跟季扶倾聊上。
计划停滞不前,她必须找个机会才行。
费子阳背着中提琴来找季扶倾:“一起走啊。”
季扶倾把乐谱合上,页角压得平平整整,说:“我有点儿事,你先回去吧。”
黎晓的耳朵敏锐地捕捉到这句话。又不检查纪律,又不练琴,他还有什么事呢?
她瞄了季扶倾一眼,却意外地撞上他的眼神。黑沉沉的,像窗外的天空。目光相接的那一瞬间,他立刻跳开,将琴盖“啪”地合上。
黎晓心里打着小鼓,他刚刚……是在看她么?
“八点多了大哥,还有什么事啊?”费子阳一只胳膊搭上他的肩,“赶紧回去放松放松。”
季扶倾刮了他一眼,他赶忙把胳膊收了回去——季扶倾不太喜欢和人有肢体接触,男生女生都一样。
“那我先走了,周末有空一起打游戏啊,”费子阳一拍脑袋,“哎呀,我忘了您老人家不打游戏。下次密室缺人叫你啊。”
说罢,晃晃悠悠地走了。
薛南枝提着小提琴盒走过来:“黎晓,我先回家了啊。我爸在外头等我呢。”
黎晓正在收拾三角铁,头抬都没抬,直接说:“你去吧。”
她还要留下来干大事呢。
人渐渐走光了,音乐教室里的只剩下季扶倾和黎晓。
不知为何,她有一种强烈的直觉——季扶倾说的“有事”,指的是跟她有事。如果不是,那她也会想办法让他变得“有事”。
黎晓拿着东西,打算先出门,到楼下再堵他。
谁知,季扶倾率先开口叫住了她:“黎晓。”
她停下脚步,回过头。
“我们谈谈。”
声音不高不低地落在木质地板上,而地板,映着月光清冷的颜色。
第16章 xv 想见你。
chapter xv
谈谈?
谈什么?
黎晓的睫毛轻轻眨动了一下, 视线落到季扶倾身上。
干净利落的黑色短发,眉骨突出,眼窝略深。纯黑的眼, 像是一道深不可测的漩涡,将周遭的光线吸进去。
淡朱色的嘴唇抿成一条直线, 皮肤在明亮的灯光显出难得的冷白。
兴许是有身高加持,又兴许是有钢琴傍身,他看上去竟比平日里多了几分矜贵与清高。
黎晓的失神仅仅维持了三秒,便倏然清醒过来。她佯装拍了拍胸口, 说:“你突然叫我, 好吓人。”
季扶倾的眉头轻轻皱了一下,说:“吓人?”
黎晓悄悄往后退了一步, 怯生生地看着他,说:“你知不知道, 其实我……我特别地怕你。”
她的表现,像一只惊慌的小兔子, 眼神里有不安的光在晃动。
季扶倾下意识地顺着她的目光寻找, 却发现她在看的地方是他的左臂——别纪检委员红袖章的地方。
他一般只有上岗的时候才会戴这个东西,今天下课来得匆忙, 他忘记摘了。
“我现在已经形成条件反射了, ”黎晓说, “你, 还有王主任……你们两人只要一叫我的名字, 准没有好事等着我。”
季扶倾看着鲜红的红袖章,莫名地嗤笑一下,没有出声。接着,他上手把那红袖章取下来, 塞进校服裤兜里。
“黎晓,”季扶倾说,“你要是能有这么高的觉悟,也不至于——”
后面的话,他没说。
黎晓问:“不至于什么?”
季扶倾淡淡地瞥她一眼。
还能是什么,就她犯的那些坏事,不说出来是给她留着情面。
见他不说,黎晓识趣地没有再继续追问。她的裙摆漾开一丝波浪,人走到他跟前来。
她抬起头,嘴角有一抹笑意:“你要跟我谈什么?谈人生,还是谈理想,或者说,你想跟我谈……”
话到嘴边,她主动消了音。
可季扶倾清清楚楚地看见,她粉红色的舌尖先是抵着上颚,然后落了下来,接着嘴唇张开……两个音节。
恋爱。
没猜错的话,她想说的是这个。
黎晓以为他会和平时一样,面对她的戏弄,不屑地轻哼,出言讽刺她既普通又自信。
或者板起脸,严肃地警告她:“根据校规第7章第2条规定,男女生之间严禁交往过密。”
谁知季扶倾只是默默将眼神从她的脸上移开,声音放得很低:“是上次的事。”
“上次?”黎晓懵了,上次是什么时候?她完全不记得,是她记性变差了吗?
季扶倾沉吟片刻,一个字一个字地慢慢说:“你哭的那次。”
黎晓后知后觉地反应了过来,她难以置信地看着季扶倾,他该不会以为……她是被他给弄哭的吧?
被一个男生的话气哭,她还没有那么脆弱。
只是因为他说的那句关于“父母”的话,戳到了她的心窝子。
这种事哪里怪得了别人,要怪也是怪她的父母,和其他父母不一样。
黎晓整理着思绪,那天晚上她干什么了吗?
回家之后,季扶倾在微信上给她发了两句话,被她用“嗯”和“哦”打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