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
云乔再次点头,略一沉吟,他又一次提出邀请,您忙过这段农时,去上京城住几个月吧。我给您治治腰伤,您身体好了,待哪儿我都没意见。
颜银沉吟几秒倒没和上回那样一口拒绝,再说。山里暂时走不开。
云乔立刻露出笑颜,等你忙完,我让人接您
不用。
颜银摇头,F国的乡下他都能自己找过去,他还能走错去上京城的路,笑话。
云乔一点不怵颜银略带脾气的回应,他的眉目一样严肃了少许,反正今年您一定要来,再拖下去,我真的要生气了。
颜银继续和云乔瞪视着,又两秒,他点了点头,行了,说不过你。
那我可得替我爷爷和阿笙爷爷照顾好您。
云乔当即露出笑容,再转身各一边拉过杵着和木头似的季殊和云阀到书房的客座坐下,季殊是阿笙爷爷的侄孙,我亲外婆是姜宫,爷爷的表妹。
可以确定司安不知道自己邻居是颜银,但颜银是知道的,特意来当司安的邻居。
因为云乔跟他进山闹出的乌龙,他们老朋友以这种方式再见,随后每年季久笙的忌日,颜银都会准备好酒好菜叫上司安来家里,以他的方式陪司安度过尤其难过去的这一天。
而颜银不主动和司安相认,更多是怕自己这个故人勾起司安的伤心事儿。
小宫你外婆还好吗?
颜银脸上露出一些意外的神色,却不是针对季殊,而是云乔认亲后与苏家的这层关系。
外婆现在的主治医生是我,您去了,就一起当病友吧。
颜银立刻摇头,别了,她该笑死我。
山里来山里去,颜银也不注重保养这些,从外形上看,他就丢到老人堆里立刻被淹没的那一戳儿人,姜宫从小颜控到老,嘴皮子顶级利索,肯定不会在言语上放过他。
前几日收了几箱子旧书,你跟我进库房挑,喜欢什么就拿。
好。
云乔点头,他确实也有些话要单独问颜银。
你们俩写字,从正开始。
云乔给季殊和云阀都布置了写字任务,再看他们写几个字,纠正了会儿后,他才和颜银往库房那边去。
颜银主职业是花草药植物这些,兴趣爱好还有书法绘画雕刻等,经常会去外地收一些东西,还曾经带云乔去过几次。
颜银先和云乔不动声色显摆了一番,他近来收到的几个珍品后,再把云乔带去医学类相关的旧书孤本那边,这些就完全为云乔才收的。
谢谢七爷爷。
云乔也不客气,一边翻目录一边把书取出来,几日后带回上京城继续把他的新书房装满。
颜银则是踌躇了片刻,压低声音问道,季殊的病和阿笙的一样吗?
有相似性,并不完全相同。
云乔记忆力很好,曾经他在颜银和司安身边随便听一耳朵的话,现在都能想起,这不仅是他的判断,也是司安的诊断,但他手上却没有季久笙当年发病治病的完整记录。
您手上有阿笙爷爷的治病记录吗?爷爷的研究所发生过两次事故,除了季殊的治疗记录被损坏外,阿笙爷爷的很多资料也无法修复了。
研究所还发生了这种事情?
颜银看云乔目光莫名凶悍了一些,他说云乔性子倔并没有一点说错,如非真的遇到无法解决的问题,云乔都只想自己抗。
云乔日渐和季殊熟练的撒娇求饶技巧,这时也派上用场,他拉了拉颜银的袖口,七爷爷
颜银立刻就瞪不下去云乔,他在库房里踱步起来,季久笙去世时,他和姜宫同龄都才二十四五岁,当时他们都觉得天要塌下来了一般。
他们的朋友圈里,季久笙和司安才是那个维系住众人的核心,季久笙病逝,司安跟着没了半条命半个魂,他们都很少去回忆那段时光,但真想起来,一幕一幕都鲜明无比。
肯定有纸质记录,就不知道你爷爷放到哪里去了。
当然,颜银也没有让云乔完全失望,当年阿笙的配药师是我,我可以给你他治病期间的所有服药记录和配方。
颜银转过身又再转回来,他手在云乔肩上拍了拍,嘴.巴又动了动,却说不出什么像样的安慰话来。
他和司安早把生死看开,偶尔喝酒聊天时,还会说一些完全不现实的在死后再聚的话。但却不能同样要求云乔有这样的心境。
第八十章
回到书房后,颜银拿起笔一顿,他看向季殊,你去库房陪阿乔。
好。
季殊立刻放下没写完的字,无视巴巴看来的云阀,大步走出书房。
阿乔。
季殊走近后,按着云乔的肩膀把人转过来,仔细又仔细地看了后,才把心放回肚子里。
云乔把挑出来的十来本书放到季殊手上,再转回去继续翻书,七爷爷让你来的?
嗯。
季殊点了点头,然后迟疑地道,他好像对我的脸有意见。
就是目光扫过,总会凝滞一瞬思索些什么。
云乔冷不丁被季殊逗笑了,他再次侧身抬眸看季殊,仔细打量后,他有了大致的答案,因为你不笑吧,阿笙爷爷很爱笑,是特别温柔的人。
这就导致和季久笙很熟的颜银看季殊略割裂。
云乔脚尖一踮,安抚性往季殊脸颊亲了亲,等爷爷多看你几日就好了。你就是你,爷爷没有恶意。
但他和季殊多少都因为和季久笙的些微相似享受了这些人的移情,而这只是他们最开始能有机会结缘加深彼此羁绊的一个契机。
季殊轻轻点了一下头,因为云乔也因为这些人,他突然对他那个没见过面的叔爷爷更多了些兴趣。
对比云乔,他这个亲侄孙对季久笙的了解寥寥,仅限于他上次随手查的资料。
半个小时后,云乔季殊带着书回到书房,颜银也将他记得的药单按照时间和他标注的病况完全记录了下来,这对云乔的研究和季殊的病都很重要。
季殊也在颜银又一次看过来后,乖乖回到之前的位置上,在云乔的指点和纠正下,继续把几页大字写完了。
自己偷偷学,怎么不来问我?
云乔收起季殊写的字,再顺口问道。他在家时,每晚都会抽一点时间在书房里指点云阀写字,季殊都是心无旁骛做自己的事情,不见有什么兴趣。
季殊嘴.巴动了动,也没法说他上辈子养病闲来无事,学了几天。
而且还是照着云乔发在平台账号的大字临摹着写的,君诺的名字也源自于此。如果按照前世网友们的说法,他应该属于云乔的骨灰级粉丝,不狂热,却是又早又持.久的那批。
这一世,君诺的名字真正定下也是今年年初他醒来不久后的事情。
更早完成写字的云阀和略微混熟的颜银悄悄话,我嫂子真可爱。
看起来面瘫又冷漠,却是需要发掘才能感受到的可爱。
总之,云阀早忘了自己曾经多害怕季殊的事情了,这会儿也在努力帮季殊给颜银刷好感度。
颜银看去云阀,抬起手在云阀的卷毛上揉了揉,再少许认可地点了点头。
云阀顺坡上手,亲昵地摇摇颜银的手臂,七爷爷,您当时怎么敢带我哥进山的呀,阿冬婆说我哥小时候可比我可瘦多了。
他比你聪明,比你稳重,我不带,他也跟着别人去。
所以还是放到眼皮子底下更放心,而他的话没有任何夸张或要打击云阀的意思,就是事实,云乔的聪明不仅仅在记忆力和理解力上,还在为人处世和临场应变上。
以及,云乔感兴趣什么,或者决定要做什么,没人能拦住。
你跟我来。
云阀不明所以地跟上了颜银,随后不久他挂着两串泪珠子,狂奔回来找云乔。
呜呜呜
怎么啦?
云乔把云阀抱起哄,对上颜银少许歉意的目光,只能继续哄云阀,别哭,我和你嫂子在呢。
呜呜呜有,有蛇,嗷。我摸到了!呜呜呜还有蜈蚣,老鼠,呜呜
云阀被那可怕的触感吓坏了,寒毛直竖,恨不得蹿上天去,上次他只是和小菜蛇对视了一眼,都被吓哭,不久前的遭遇是个十级噩梦。
他缩在云乔怀里还感觉不够,巴巴看去更有安全感的季殊。
季殊抬起手在云阀头顶拍了拍,他很诚实地说明,我也害怕。
他们这种在城市长大,动物园都很少去的人,还是别轻易挑战自己对这类爬虫的接受度。
云乔哭笑不得,想起他当年跟颜银进山前也去那个小房间里待了会儿。
你想跟七爷爷进山,就得先过这一关。颜银肯定不是无缘无故就带云阀进那个房间,肯定是云阀自己先动了心思。
呜呜呜
云阀继续哭了半个小时,被喂了几口颜银前两日从山里带来的野生花蜜后,才渐渐收了害怕。
颜银也算是见识到了娇气的娃娃是什么模样,他才给云阀看了那个房间的冰山一角,云乔当时可是跟他在里面玩了很久,和他确定毒性和攻击方式后,就敢上手去摸。
给你的。
颜银再将两罐子蜂蜜放到桌上,他也看出来了,云阀尤其娇气胆小外,还是个小吃货。
谢嗝,谢谢七爷爷,我不怕我不哭了。
云阀又一次瘪了瘪嘴,他就不该对不适合自己的活动滋生好奇心。
你有你自己擅长的东西其他的喜欢就学,不喜欢就不碰。
颜银宽慰一句云阀受伤的心灵,一顿,他补充了一句,字还是要学,养性,练成什么样靠你自己。
云阀朝颜银点了点头后,又再转身趴回云乔肩上,总之今儿他是不可能从云乔或季殊身上下来了。
书房里看书说话,时间快临近11点时,云乔把云阀塞给季殊,他进厨房帮罗婶的忙,众人继续在颜家吃完了午饭,才从矮门回司宅。
回到云乔自己的小楼后,云乔把两个药囊挂到云阀裤头上,你戴着这个,只有它们怕你的份儿,去午睡吧,不怕了。
嗯。
又被颜宅美味午饭安抚过的云阀,情绪相对稳定许多,他爬上.床,闭了会儿眼睛就睡着了。云乔等他完全睡沉了,才从房间里出来。
季殊在云乔的书房里继续练字,他寄希望于下次接受颜银考教时,他的字能有进步,至少不能让云乔跟着被颜银说不会教。
云乔进来后,也不打搅季殊练字,他坐到书房的软榻上,细看颜银给他的用药清单。看完后,他又继续翻起那些医学类的旧书。
等他有一次少许分神时,季殊已经结束练字,坐到了他身侧位置,也随手拿了一本在看。
你真的不用处理九季的事情吗?家里网络应该还行。
季殊要开视频会议什么的,应该够他用,实在不行,以季殊的本事也能手动加强一下家里的网络设备,不至于到办不了公,要和他看书的地步。
这周时间,我陪你。
季殊带来的电脑到现在都没打开过,看累了没,我去给洗水果。
不用。
云乔放下书,抱住季殊的腰,挪挪自己到季殊的怀里,等小花儿睡醒,我带你们去看爷爷,来回一个半小时,当傍晚的爬山锻炼。
好。
季殊应着,往云乔的鬓发上吻了一下,然后他专心拥着云乔,不再去看那些他琢磨不明白的古医书。
云乔一本一本翻得很快,还会口述让君诺帮他做笔记。
在使用君诺方面,云乔越来越得心应手,偶尔的时候,他还会纠正和补充一下君诺数据库里部分对古语的翻译问题。
这不是君诺的问题,而是时间的问题。
这个楼叫什么名字?
季殊低低问向又看完一本的云乔,他认为云乔肯定会给自己住的地方取个名字。
云乔放下书,转身过来,揽住季殊的脖子,略不好意思地道,忘忧阁。
听起来就莫名中二,也确实是他少年中二时期给取的名。
云乔最开始的打算是等阁楼完全竣工,再找颜银帮他刻上这个牌匾。
他的长期建楼计划因为出国而中断,再回来也没了继续折腾它的心情,季殊不问,他可能也会渐渐忘了这个决定。
季殊轻轻摸了摸云乔的脸颊,指腹在他翘起眼角轻轻一碰,再低头,吻了吻云乔的鼻尖,我也喜欢这个名。
那下回来,我把卫生间弄好,我们找七爷爷定制一个牌匾。
那个看起来尤其大的卫生间的确是个半成品,在云乔最开始画的图纸里,里面有浴池和换衣服的隔间,地板也不是纯水泥而是圆润不硌脚的玉色石子儿铺成。
云乔起身,在书房的柜子里给季殊翻出他几版的建筑图纸,总共有十来张图。
也不明白爷爷当时怎么会答应我。
云乔脸上露出少许怀念的浅笑,他能那么快走出姚家的阴影,和司老颜银几人的悉心照料有很大关系。
我
你什么?季先生,你多偏心我,自己没感觉吗?
云乔瞟了季殊一眼,季殊从他的角度解读司安的行为根本不客观。
从婚期定下来开始,季殊就给他了全部的偏爱,听不得别人说他一句不好,但其实他小时候是真的没有云阀可爱。
另外,忘忧阁建在这里就很好。
云乔不需要季殊再帮他在上京城里复刻一座忘忧阁,他不会沉溺在过去止步不前,他有更大的决心和毅力去完成司老没有完成的事情。
好
季殊就知道他什么想法都瞒不了云乔,再举目看去这个书房,他跟着释然一笑,是的,忘忧阁和它的名字都更适合在这个不被外界多打搅的小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