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着张氏脱了精光,伏跪在自己面前,范朝晖也是有过好些个妻妾的男人,如何不知道张氏是何用意?况且他也决心要斩断那段孽缘,才主动开口让张氏留下来过夜。想到此,范朝晖便狠了狠心,一把将张氏拉进自己怀里。
张氏立刻抓住了机会,全身紧紧贴在他身上,不断扭动了起来。
范朝晖温香软玉抱在怀里,脑子里却奇怪地响起刚才张氏的话“银子都让四夫人赢走了。如今婢妾还欠了四夫人一笔债。——以后三年的月例,婢妾都抵进去了”。——她要这么多银子做什么?难道她还是想走……?
想到此,范朝晖猛然坐起身来,将张氏推在一边,又迅速下床穿上袍子,系上腰带。此时虽是仲春,北地的夜里也甚是清寒。范朝晖匆忙间,也来不及找出薄氅披上,就匆匆地要出门去。
张氏正满心柔情蜜意,以为好事能谐,谁知就被王爷一把推开,已是如同被兜头浇了一盆冷水,正自呆怔。如今见王爷又要出去,张氏赶忙从床头随便拿了件袍子披上身,也急急地跟了出来:“王爷要去哪里?”
范朝晖回头,目光如利箭一般射过来,只上下打量了她一眼,便冷声道:“关你什么事?——给我回你自己的院子去。以后不经传召,不得擅自到正屋来。”说着,便掉头出了正屋的大门。
张氏两眼含泪,倚在大门旁的门框上,看着王爷急匆匆地出了院门,往外院的方向行去。才幽幽地叹了口气,回转到屋子里,又重新穿戴好了,回到自己的院子里去。这一夜,张氏屋里的灯,就没有熄过。
范朝晖急急忙忙地到了外院,就先去了帐房,要看内院这几个月的开销总帐。
外院的帐房是府里的重要地方,日夜有人守着。此时守帐房的人见王爷要看内院的开销帐,便赶紧去拿了过来。
范朝晖急急地翻看,一项项找过去,却发现内院的开销日益减少,并未如同自己所想的,日益增多。最近一个月的开销,只有年初开销的三分之一,节省了不少开支,不由觉得甚是奇怪。——难道自己想错了?
放下帐本,范朝晖揉了揉眉间的额头,慢慢在书房里坐下。书房外间的落地钟敲过,已是子时。外面正是深夜。
范朝晖又起身在屋里走来走去,终于茫茫然之中,已是出了外院的书房,往内院走去。走到内院大路分岔口的时候,范朝晖习惯性地腾跃而起,终是往澜亭的方向,如大鹏展翅一样飞跃而去。
澜亭地处王府内院的高处,虽比不上后院的观星亭,也是内院里最高的地带。从澜亭往外看去,天高月小,风景甚佳。
范朝晖站在澜亭里,才醒悟过来,自己又到了这里,不由苦笑了一下,坐到了澜亭的坐栏上。再向外看去,就正好能看见风存阁三楼大屋对着这边的两个玻璃窗。细细的横格上下交错,配着屋里照壁上昏黄的灯光,织出错综复杂的图案,如迷宫一样,蛊惑人心。
这么晚了,这屋里怎么还会有灯光?——范朝晖甚是讶异。便忍不住飞身而起,又到了风存阁顶楼的屋顶上。
夜风习习吹来,范朝晖有些混乱的脑子里清醒了一些。此时此夜的情景,又让他想到了那个晚上。——进去,还是不进去?
范朝晖贴在风存阁三楼大屋侧面的细格玻璃窗旁,一向杀罚决断,从不拖泥带水的他,第一次犹豫起来。
他转过身,往屋里看去,却见屋里的人,正是安解语。她跪坐在软榻前的低矮茶桌一端,小几上铺着一张白纸,上面似用羽毛笔写了些文字。文字和文字之间,又有线路相联,整张白纸,看起来像是一幅儿童涂鸦一样的画纸。范朝晖不由看住了。
安解语这几日睡不着的时候,总喜欢一个人深夜到了顶楼的大屋里,于夜深人静之时,将一些觉得难以处理的问题重新梳理一遍。她前世无论是在国外念书,还是后来走上职场,都是夜猫子习性,越到深夜,越是头脑灵活,精神百倍。有些白日里想不通的问题,到了深夜,往往迎刃而解。
这一晚,她照例来到顶楼,将近来发生的事情,都写在了一张大白纸上。白云道长、周欣、周仁超、周夫人、王夫人、王萍,还有家里的王爷、范朝敏、张姨娘、然哥儿、大夫人,不一而足。然后用线将他们牵连起来,看看能不能有些新的体会。
低头在纸上写了很久,安解语觉得脖子低垂地有些酸痛了,便用手揉了揉脖子。又无意间抬起头,正好和往屋里探视的范朝晖四目相对。
安解语使劲眨了眨眼睛,以为自己幻视了。可是仔细看去,那人依然在窗外,默默地看着她,又偶尔往她桌上的白纸扫一眼。
想到王爷今晚的确是回了府,安解语又释然了。——她最怕鬼怪和各种软体爬行动物。只要不是这两类,她都能应对。
安解语便起身过去,开了窗,问道:“王爷可有要事?”——和上次一样的开场白。
此言一出,两人不知怎地,脸都有些红。好在是在深夜,两人都没有注意到对方脸上的红晕。
范朝晖只点点头,又道:“若是不方便,我明日再过来。”
安解语知道如今的王爷,面临大事决断,定是有事要说,便正色道:“我信任王爷。事急从权,王爷若真是有要事,就进来叙话吧。”说着,便向一边让了开去。
范朝晖见安解语落落大方,并不因上次的事,如同一般女子一样,或扭捏做作,或含羞胆怯,做出一些小儿女娇态,却是直率爽朗,行事利落,心头感觉更是复杂。便道:“既如此,就打扰了。”说着,就一掠身,进了屋子。
安解语走到茶桌那端坐下,范朝晖便也在她对面坐下。
看见桌面上的白纸,范朝晖顺手拿起来细看。只是安解语的字实在写得糟糕,范朝晖不得不问了她好几次。——有几个字,实在看不懂写得是什么。
安解语的脸更红了。——她前世习惯了用电脑打字,一手书法完全见不得人。如今不过是自己写来理清自己的思路,也不是给外人看的,就更是写得潦草。
不过见范朝晖也没有取笑的意思,安解语还是一一给他解答。
范朝晖这才看明白那白纸上的路线图。又见有一根黑线将自己的名字和周欣还有白云道长的名字连在了一起。下面写着两个奇怪的字符“pros”和“cons”,不由问道:“这是什么?”
安解语探头一看,原来是自己写的两个英文单字。简单来说,pros就是好处,cons就是坏处。
她正在分析和周家“天女”联姻的好处和坏处。——虽然知道王爷自有自己的幕僚,分析起来比自己深刻多了。可是安解语在前世已是习惯了对一件事情要做正反两方面的思考,才能从中找出最佳的解决方案。且王爷另娶“天女”,对王府内院的格局,将是又一次冲击。她更是需要想清楚,王爷若是娶了周欣,对他们四房,特别是对则哥儿的好处和坏处。
范朝晖又仔细瞟了那两个奇怪的字府一眼,便看向别的地方,慢慢看清楚了安解语写的零零碎碎的“好处”和“坏处”。
就只见在“pros”(好处)旁边写着:“王爷娶‘天女’,登帝位,四房水涨船高,则哥儿说不定可以封王”。
而在“cons”(坏处)旁边写着:“王爷娶‘天女’,王府后院再无宁日。最好赶紧分府出去单过,避免成为王府内院女眷权力之争的池鱼。否则小命难保。切记、切记!”
范朝晖一边看着,一边忍不住笑出声来。
安解语更是不好意思,以为王爷到底是在嘲笑她的一手狗刨式书法。只小声赧然道:“让王爷见笑了。”
范朝晖赶忙收住笑,又问道:“你写了王爷娶‘天女’的好处和坏处,为何没有写王爷不娶‘天女’的好处和坏处?”
安解语笑道:“王爷若是不娶‘天女’,只有坏处,没有好处,哪还需要分析来去?”
范朝晖正色道:“至少有一个好处,不会受制于人。”又看着安解语道:“我从不受人威胁。”
安解语闻言心里一跳:她也从不受人威胁。只是王爷自己就有不受人威胁的资本,而她的不受人威胁,却是要完全靠在王爷的另眼相看上,才能在人前挺直了腰杆。想到此,安解语不由有些讪讪地,莫名其妙地觉得自己以往所为,都有些狐假虎威,色厉内荏。
范朝晖见对面的安解语慢慢低下了头,不知她在想什么,正要再说话,大屋侧面的细格玻璃窗上,又传来几声敲打之声。
安解语和范朝晖同时向窗户那边看去,却是见无涯子趴在窗子上,对他们俩招手。
安解语落落大方地走了过去,将窗户再次打开,又笑道:“今儿晚上真是热闹。”
无涯子笑着跟安解语打了招呼“四夫人”。
安解语点点头,领他坐到小桌的另一边,又给他们两人都上了茶。
范朝晖便问无涯子:“可是有急事?”
无涯子看了安解语一眼。
安解语赶忙站起来,道:“你们谈吧。我下去帮你们看着门。”
范朝晖摆手让她坐下,又对无涯子道:“说吧,四弟妹不是外人。”
无涯子飞速扫了两人一眼,见两人并无异样,心头微觉怪异,也未再推脱,只是转头对范朝晖道:“王爷,我刚才夜观天象,又计算了很久,却是算得三月十六到十八,似是有大雨的迹象。”
范朝晖握着茶杯的手紧了紧,又松了下来,将茶杯放到小桌上,沉声道:“这就是说,我们只有不到两日的时间,要拿主意。”
无涯子点点头,又道:“不知那人到底是算出了这场大雨,还是瞎猫碰到死耗子,碰巧蒙上的。这样一来,无论王爷娶不娶周家的嫡女,她‘天女’的名声,就将坐实。——王爷要仔细考虑,若是被韩地和谢地所得,以后的麻烦也是不小。”
安解语便起身走到对面的落地大窗前,看见深蓝夜幕上的月亮,正是将圆未圆的时刻。看来到了三月十五,这王府就要再办一次喜事,人月两团圆了。
将头靠在落地长窗的窗棂处,望着窗外的明月,安解语想起了前世小时候在国内念书的时候,学过的两句诗:“嫦娥应悔偷灵药,碧海青天夜夜心。”便轻声念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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