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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七十六章 早已是无路可走
    所谓西北,泛指西河原和西凉走廊一线的河西平原,由此分出大齐朝廷的两个大州,陕州和凉州,中都城便在陕州境内,乃是十三朝古都,更甚于江南的江都和天下之中的神都,直到大楚立国定都于江都,中都这才不再作为一朝国都。
    再到大郑年间,草原数次进犯陕州,甚至是通过陕州进逼豫州,迫使大郑朝廷将中都作为一处军事重镇,屯兵二十万,设中都大都督,又以河内府为牧马所在,供给中都大军之所需战马,由此形成了后来鼎鼎大名的西北铁骑。
    及至大郑末年,徐林成为最后一任中都大都督,在萧煜和林银屏夫妇平定王妃红娘子之乱后,徐林奉命率军二十三万征讨萧煜,这才有了后来萧煜的入主西北和虎视中原,故而中都又是萧煜的龙兴之地。
    大齐建国之后,取缔前朝大郑的五大都督府,改为五军都督府,只设一位大都督,下辖五位左都督和十位右都督,以及都督佥事、都督同知若干,如今坐镇中都的正是左军左都督张无病,以实权和官职而言,几乎等同于前朝的中都大都督。
    不过如今的张无病与其他四位左都督又是不同,其他四位左都督中,中军左都督魏无忌身兼江陵行营掌印官之职,除掌军权之外,还握有地方行政之权。右军左都督查擎被封郡王,可手中只有军权,并不能插手地方。而前军左都督孙少堂干脆是两者都没有,至于后军左都督禹匡,更是凄惨,丢城失地,能够将功折罪保住左都督的官职就已经是万幸。
    唯有张无病,不仅有陕中行营掌印官的权柄,也有异姓郡王封号,更是身佩三大将军印之一的征虏大将军印,与平定江南的平虏大将军徐北游,以及平定东北的镇朔大将军赵无极,不相上下,这三位大将军虽然只是临时职位,但以尊贵程度而言,几乎可以等同于太师、太傅、太保的三公之位。
    至于朝廷为何要对张无病如此礼遇,道理也很简单,在四方来敌的情形下,张无病要靠自己的一军之力抵挡住整个草原大军,朝廷不能给他钱粮,也无力支援其他,能给他的,就只有这些空名而已。
    如今的西北战事,主要集中在凉州一地,陕州还算是平静。不过张无病终究是以一人之力战草原一国,纵使有布罗毕汗撤回大军的原因,导致林寒大军的脚步一再拖延,但在这个时候,伤亡惨重的西北左军已成疲敝之师,在军械箭矢损耗严重又外无援兵的情形下,已是大致撤出凉州境内,退回到陕州暂时休整。
    换而言之,凉州已经大部失陷。
    这也怪不得张无病,当初魏无忌与他一起设想过反攻草原之事,但前提必然是以大齐的举国之力去征讨草原,而非是以西北一隅之地去抵挡草原的举族之力。
    所以这个结果,其实也在庙堂诸公的意料之中。
    张无病会败是迟早之事,关键在于,张无病兵败之前,朝廷能否平定江南。现在看来,朝廷不但平定江南已是指日可待,而且东北三州也已经戡平,虽然丢了凉州,但整个局势却是在向更好的方向发展。
    ……
    草原诸部在草原汗王林寒的动员令之下,同时也是因为白灾愈演愈烈的缘故,不仅是各个大部落,还有诸多小部落,都派出了自己的青壮,这才成就了草原的举族之势。
    原本西北大军所在驻地,此时已经人去营空,只剩下一片好大的空地,一场大雪过后,素白一片,再不见先前的人烟痕迹。
    雪刚刚停,一支骑队踏着厚厚积雪来到这里,骑队之人皆是头戴貂帽身着狐裘,腰间悬着缀满各种宝石的名贵弯刀。
    当先一骑是名身着黑色狐裘的中年男子,狐裘算不上多么华丽,甚至还有杂色。若在帝都或是江都,权贵们是不屑于这种狐裘的,达官显贵们更为偏爱纯色狐裘,有半分杂色也不成,不过这个明显出身不凡的中年男子却是半点也不在意,他率先停马在一个小丘上,朝中都方向遥遥望去。
    紧随其后的是名面容苍老的老者,用马鞭指着中都方向,道:“中都一线,北靠白山,白山以北则是青河转向将草原与西北两分,河西侧正是大齐的马场河内府。如今我们就像象棋里横行无阻的车,进可攻退可守,如果想要在极短时间内南下中原,大可绕开中都,由西南一线长驱直入。西南一线,说到底就是两个地形易守难攻,西凉走廊与河西平原,现在我们已经越过西凉走廊,又拔掉了河西平原上的几大营寨,整个凉州已是无险可守。”
    说到这里,老者又用马鞭指了指脚下地面,笑道:“就好似那被脱了衣服的小娘们,没有半点反抗余地。”
    听到老者最后一句话,骑队众人皆是会心大笑,老者继续说道:“河内、中都、陕中、敦煌,四者成三一之态势,自西南往西北,分别是敦煌、中都、河内,而位于三者之后的就是陕州,越过了凉州,就有两个选择,一是顺势攻打陕州,继而越过西岭口,直逼直隶州乃至大齐朝廷的帝都。二是绕过上行山,东进齐州、豫州等地。如今大齐朝分兵三处,必定造成内部空虚,若是有一支骑兵在此时突入中原腹地,不管是哪个选择,无论能成与否,都足以让大齐朝野震动,甚至是人心惶惶。”
    一直是轻淡笑着的男子终于开口道:“父王鞭辟入里。”
    老者正是金帐王庭的汗王林寒,而中年男子则是林寒最为喜爱的四子林术。
    林寒缓缓说道:“牧棠之成事不足,还搭上了本王的一个儿子,萧怀瑜聪明一世,最后聪明反被聪明误,让自己身陷死局,现在就只剩下我们了。”
    林术问道:“父王,那两位藩王都败了,我们如今虽然有了道门的支持,就算可以不在意身后的摩轮寺和纳哈楚部,也可以不在意已经是苟延残喘的张无病,可对上一个已无内忧的大齐朝廷,万一……”
    林术没有把话说完,林寒摆了摆手,轻轻说道:“我们还有其他的路可走吗?身后是雪大压死人的茫茫白灾,面前是一个身受重伤的病人。你是趁他病要他命,然后将他的钱财、宅院、妻女全都变成自己的,还是退回雪地里挨冻,等这个人养好了伤,再回过头来打你?”
    林术微微一怔,沉默了。
    林寒叹息一声,“进亦死,退亦死,与其坐以待毙,倒不如去博那一线生机。”
    “这一线生机,若是抓不住,无非一死。若是抓住了,那便是天底下最大的富贵荣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