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老带着沈烈离开雅园以后打车去了伊莱餐厅吃饭。
    坐进包间里，沈烈给爷爷倒了一杯茶。
    沈老端着茶杯，呼吸平稳地说：“总算是了却了一桩事。阿烈，你以后可再不要惹出这样的事来了。爷爷老了，护不了你多久了。”
    沈烈为自己倒茶的手就是一顿：“爷爷，不是我说您，您刚才的举动，实在是太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了。书上说人的年纪越大越没有胆量，越没有脾气和野心，我原来还不信，现在看来，果然是真的。
    以前我在帝都惹了事，您都不带怕的，现在我就惹了景城这么一个小豪门，您竟然亲自登门道歉。您都不知道您刚才在裴擎南面前的样子有多低三下四。算了，不说了，说了您难受，我也难受。丢脸啊，憋屈！”
    沈老的脸色就是一沉，他放下茶杯，沉声：“你懂什么？”
    “是是是，我不懂，过去了就过去了，不提了。”沈烈仍然郁闷。
    沈老端起茶杯，拧着眉说：“我就这么跟你说，宁可得罪帝都的顾家，都不要得罪景城的裴家！”
    沈烈一惊，语气里便透着不屑：“爷爷，您拿裴家和顾家比，会不会太看得起裴家了？
    顾家是什么身份？往上数三代，代代都是军人。顾廷昊的太太爷爷，以前还是护国大将军。顾廷昊的父亲，在政法委任重要职务。顾廷昊现在也在国家安全部任重要职务。虽然顾家在帝排行第二，但是您觉得第一的陆家能与顾家比吗？
    陆家除了因为是商贾世家，比顾家有钱以外，还有什么地方能与顾家相比？
    帝都第一豪门陆家都不能与顾家相比，您竟然拿景城这么个小地方的小豪门与顾家比。真是太看得起裴家了。
    裴家除了有司爱华以外，还有什么？何况，司爱华也并不怎么样，虽然是司家的千金，也曾经帝都的第一名媛。但那都是多少年的陈年往事了？现在就是整个司家在帝都也不过排在第五，论政，不及顾家万分之一。论商，不及陆家的一根手指头，现在还排在第五，也不过祖上余荫罢了。”
    沈老眸子里闪动着精矍的光芒，他语重心长地说：“阿烈，爷爷也许陪不了你多久了。”
    沈烈心下陡然一紧：“爷爷您说这个做什么？”
    他拧了拧眉，妥协道：“好了，爷爷，以后不管您说什么，我都听您的就是了。以后也不惹您生气，您让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您不要生气，不要着急，好好养身体，您一定要长命百岁，您还要看着我娶妻生子呢。”
    沈老握着沈烈的手，拍了拍他的手背，仍然语重心长道：“阿烈，爷爷的话你一定要记好，要记牢！
    十年树木，百年树人。这个世界上，最有力量的人，是读书人。比读书人更有力量的人，是教书人。
    教书人，桃李满天下。他们所教过的学生，他们自己都数不过来，但是受过他们教育的人，有很多虽然离开了学校，离开了老师，但始终心存感恩。
    从学校离开的人，将从事不同的工作，耕耘在不同的岗位。而一旦教书人出现困难面对危机，教书人震臂一呼，则一呼百应。
    为什么不能得罪景城裴家？
    你以为就只有帝都顾家顾廷昊的太爷爷是护国大将军？”
    沈烈拧眉，他倒是没有仔细打听过景城裴家，毕竟只是裴城的小豪门啊！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要真的有能耐，又怎么会甘心呆在景城这么个小地方？
    他也正是由此推断裴家不怎么样。
    沈老接着说：“前朝的时候，裴家的祖辈比顾家的祖辈还要有地位，裴擎南的太太爷爷同样是护国大将军。不止如此，裴擎南的太奶奶还是前朝将军的女儿，家财万贯。但是这位太奶奶是一位深明大义的女人，战争时代，她散尽家财帮助贫苦的人。除了留下了裴家现在的地块以外，别的钱财全部散了出去。
    后来，她的孩子大多战死，只留下裴擎南的太爷爷。裴擎南太爷爷生了几子，只有裴擎南的爷爷活了下来。裴擎南爷爷一直在部队，年轻的时候参与战争，之后和平年代了，他就做了军校的校长。
    裴老生了三个儿子，一个是裴擎南的父亲裴安。裴安现在子承父业，在军校做校长。裴老另外还有两个儿子，一个夭折，一个牺牲了。
    裴老当了几十年军校的校长，有多少学生，他自己都数不清楚。你要是参加过裴老的生日宴会就会知道，他的学生里，有多少是各个领域响当当的人物。
    现在裴安也已经当军校校长十几年，他的学生，又有多少响当当的人物？
    除此以外，裴擎南的三个哥哥，个个在部队里风生水起。他们的妻子，各个在商界都是好手。
    你觉得，这样的裴家是一般人惹得起的？”
    沈烈拧眉，他倒是从来没有想过裴家有这么深层的东西。
    他不由地问：“裴家这么厉害，为什么还要留在景城这么个小地方？”
    沈老说：“这正是裴家人的高明之处。木秀于林，风必摧之；堆出于岸，流必湍之。高处不胜寒，裴家人隐藏实力，在景城这样的地方韬光养晦。”
    沈烈不解：“不是所有人都想要往高处走吗？”
    沈老羡慕地说：“裴家人的心境不是一般人能比的。能去高处，却甘心地呆在低处，这才是心如明镜的表现。这种人，意志坚定如磐石，不会轻易被人左右。裴老在教育上，太成功了。他不止是教出了数以千计的优秀学员，更教出了优秀的儿子与孙子。”
    沈烈眸子里便闪过失落的神色。
    沈老恰好捕捉到孙子眸子里的失落，他慈祥地勾唇：“阿烈，你也是爷爷的骄傲，是爷爷这辈子最重要也最在意的人，是爷爷会用生命来守护的人。”
    “爷爷，我以后再也不气您了。”沈烈说。
    “好！”沈老欣慰。
    他端起杯子喝了一杯茶，与沈烈闲聊：“阿烈，你觉得一个豪门家族，最重要的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