邱老太君从皇宫里一出来就病倒的消息只在清水坊内几个人家里流传,饶是如此,也引得众人纷纷议论。
一般来说,即使不是从宫里出来,而是在自己家病倒的,因为是在年节里,谁家都是报喜不报忧,有病也当做没病,绝不会这么大张旗鼓。
可这邱老太君一出皇宫就直接晕倒在门前,连搬动都不成,想来不是什么小毛病。再一听公府里长孙少爷骑着马从内城直奔东市,带回了告老的白御医,有人都在想这倒霉的李茂是不是又要丁忧三年了。
先前他兄长去世,他才二十出头,正是可以大展宏图之时,因为侄子要守孝三年,他继承又是兄弟的位置,原本守一年孝便行的,也跟着守孝了三年。眼见着孝还没出,李老国公又因卒中去了,这孝上加孝,又是三年。这么多年一过去,李茂已经三十岁了。
新皇登基之时,正是要用人的时候,那时他没在朝堂上占得一席之地,现在朝堂局势已经趋于稳定,却跑出来个信国公,李茂的日子有多艰难,由此可见。
别看他现在把这兵部的官儿当的风生水起,邱老太君又为信国公府赚得偌大声望,可这时候邱老太君要一死,又是从皇宫中出来去世的,就算这李茂比李蒙还要能干,皇帝心中也会留个疙瘩。李茂更是不用说,亲母朝贺完了一病不起,谁知道中间发生了什么?
这李茂,既是个运气好到极点之人,也是个天生的倒霉蛋儿啊。
仁明宫,皇帝派了太监来宣,说是圣上要驾临坤元殿。
皇后带着大皇子,在殿门前迎接圣驾,宫女、太监和女官都低着头,脸上却掩不住喜色。
年三十的时候圣上很少来后宫,因为实在是太忙了。三十那天,楚睿一早起,就要接受百官朝贺、主持大朝宴,晚上又是和后宫众主位在一起用的家宴,不光这样,初一还有各种祭祀,起得也极早。
倒是大年初一时,圣驾是一定会来皇后所在的坤元殿的,此时天地交泰,万物革新,若是皇后在这天怀上的龙子,那就是“元子”,地位十分尊崇。
皇后看着自己的丈夫的身影慢慢出现,便带着一众女官宫女太监跪迎圣驾。
其实两人刚刚在后宫的大宴中还在一起,只不过中途皇帝离开,直到宴毕再也没出现。皇后知道肯定是有什么重要的事绊住了皇帝,便履行着“一国之母”的职责,继续主持着宴会,直到宴会结束才回东宫。
只不过皇帝不在,众多嫔妃都吃的没什么滋味就是了。
现在皇帝来了坤元殿,她自然是十分惊喜。
楚睿扶起自己的皇后,携着她的手往里走。帝后如此和谐,众人也都喜笑颜开。
大皇子身上的礼服还没脱去,他作为众位皇子之首,从今天午夜就开始起床准备,一直忙到此时月已中天,都没有休息过。他还是孩子,比不得成人,原本该是休息的点又出来迎驾,不免满脸倦意,眼圈红涩。
楚睿心疼儿子,把大皇子叫到身前,拍拍他的肩膀:
“我与你母亲也要歇下了,你今日忙碌了一天,去好好休息吧。”
大皇子楚承一听父皇要宿在坤元殿,连忙谢过父亲的怜惜,带着他殿里的人屁颠地跑了。
难道留在这里当大鸭梨吗?
夜深人静后,帝后就寝,所有的女官和太监都在寝宫外候着,没有入内。皇帝的睡眠很浅,有这个规矩已经不是一天两天了,所以此时的寝殿内只剩帝后二人。
寝殿门口由皇后的心腹女官莺娘和皇帝身边的侍礼太监黄申春守着,其他一干宫女都在偏殿和殿外待着,只待帝后一唤,就要伺候。
寝殿里温暖如春,楚睿穿着单薄的衣服,趴卧在寝殿内的一张长榻上。
张摇光坐在塌边,给他梳头。
楚睿疲倦的时候喜欢让别人帮他梳头,也不必用手按摩,慢慢梳通即可。所以皇后寝殿的妆台里有各种材质,各种质地的梳子,后宫里能让皇帝放心为他梳头的,也不过就两三位而已,除了还是当太子时就跟着的近身侍候之人,就只有皇后了。
楚睿疲惫地闭着眼睛,感受着梳子划过头皮的舒适感觉。皇后给他梳头的力道还是那样的合适,她知道自己喜欢什么样的力度,所以永远都用那种力道来给他梳头。
他真想看看,若是他说他一点也不舒服,她会是什么表情。
她就从来不知道问问他,今天是不是要轻一点,或是重一点吗?
“皇后都与邱老太君在殿里说了什么?”楚睿侧着头,状似无意地问了一声。
张摇光听着皇帝文化,手却连一丝停顿都没有。她一手按着楚睿的头皮轻轻抚摸,一手拿着梳子从他的头顶篦到发尾,轻轻地说:“我把圣上的意思都告诉她了。我让她告诉李锐,无论圣上要把他分给哪位皇子做侍读,都要请求做大皇儿的侍读。”
“你又自作主张?”楚睿叹了口气。“皇后,治大国如烹小鲜,不可操之过急。”
“李茂这一去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若是到选侍的日子都没有回来呢?皇上想让信国公府上自己选择怎么做,可事实上,信国公府本来就没有选择,何必多此一举?”张摇光说着自己的疑问。
“邱老太君和其他官宦出身的世妇不一样,我若不把话跟邱老太君讲明白了,怎么能让她知道其中的厉害关系。不把好处和利害说的清清楚楚,怕是信国公府不会答应的。那圣上您岂不是还要再忍几年?”张摇光叹息着说,“您多忍一个时辰,他们都会再进一步。”
“摇光。”楚睿朗声唤起了皇后的名字。现在已经很少有人直呼皇后的姓名了,所以张摇光愣了片刻后,才微不可闻的“嗯”了一声。
“摇光,邱老太君一出皇宫就病了,病的连自家的大门都进不了。”
张摇光拿着梳子的手,终于没有再动。
“今天过年,信国公府不敢请太医,找的是先皇的御医白先泽。朕派人去问过了白先泽,他说邱老太君原本就有中风的征兆,此番入宫受了劳累,又忧思郁结,昏厥后几番施救都不能清醒。”
楚睿凝视着张摇光的眼睛,带着一丝谴责的语气说道,“白先泽说,邱老太君怕是有了轻生之意。”
张摇光震惊地捏紧了手中的梳子。
楚睿翻过身,闭上了眼睛。
“摇光,统御天下,并不是这样的。”他将右手的手臂遮挡在眼前,疲惫地说:“朕虽想要信国公府的鼎力相处,但并不是想逼迫他们。我楚家欠李氏一门三代良多,朕愿手书亲自交给信国公府,留下这么个把柄,就是想告诉他们,他们有此物在手,朕必会信守诺言。”
“圣上,你信任他们,可是并不是每个人都如老国公那样忠心的。若他们不愿意,阴奉阳违呢?”张摇光反问皇帝,“若他们不想相助,又为了自保,彻底倒向世族一派呢?”
“若朕鸟尽弓藏呢?若局势不利,朕将信国公府跑出去当弃子呢?”楚睿对张摇光也问道。“他们难道不会这么想吗?君王与臣子之间的相处,本来就有许多猜疑和试探,仅凭三纲五常,确实无法让人忠于王事。这不过是一场双方共同商议的赌博罢了。”
“他们有朕的手书,自然是知情人。若他们不应,朕选了其他与世族平衡之人,信国公府不但不会泄密,反倒会相助。正因为他们知情,他们也担心事泄后朕会第一个怀疑追究他们,他们会更谨慎。”楚睿不想再看自己的皇后,连这屋内的灯火都觉得刺眼,“信国公府虽然是最合适的人选,可是从道义上来说,逼迫孤儿寡母,是我们不义。”
“圣上乃是四海之主,百官理应……”
“摇光!”楚睿厉声打断了皇后的话。“你是不是以为朕渐渐冷落于你,是因为你身后的后戚力量太强大,所以你才急忙自翦羽翼,又自动请缨,助朕清理前朝和后宫?”、
张摇光和楚睿做了十几年夫妻,自认是这世上最了解楚睿之人。正因为如此,她不想说假话,因为他的丈夫此时此刻不想听假话。
她咬了咬唇。
“圣上,难道不是吗?”
楚睿放下了挡在眼前的胳膊,坐起了身。
“那我告诉你。不是。我冷落你,是因为你让我感到‘不仁’……”
楚睿没有用“朕”,而是以当年两人刚刚初识那样的方式说话。
张摇光听见楚睿换了称呼,也没有再坐在塌边,而是跪坐在长榻下的踏板上。
一如她当年坐在张府后院的庭廊上,听着庭院里的楚睿陈述抱负之时。
“先皇赐李硕‘信’的封号,世人都认为这是我父皇对李老国公信任有加的证明,而对李氏一门羡艳不已。”楚睿的眼神里有着某些温暖的东西,“只有我知道,这‘信’字,不是父皇彰显自己对李氏的信任,而是请李氏一门‘信’他。”
“摇光,这世上的人,并不是每个人都是为了争权夺利,贪慕高位而活在世上的。至少李老国公和李蒙不是。他们跟随我楚氏四处征战,是因为更大的抱负,也是为了我父亲当年的相识相救之恩,并非为了以后能博个万户侯。”
“对于李老国公来说,四方靖平,他就可以告老还乡,过他想要过的日子。而李蒙也不是因为权位,才会留在朝堂上。”
张摇光心中却不信。
她生于世族大家,见惯了尔虞我诈,若说有人会为了心中的理想而奋斗,她当然相信,可若在这过程中得到了太多权利和名望,还能如当初那般抛弃的那么潇洒,她却不那么认为。
可她没有反驳,而只是静静地听着。
“这世上,可以用钱权笼络之人,反倒是皇帝最容易用的臣子。并非为了名利权势,又不在乎性命的人,即使是一国之尊,也不能拿他如何。李老国公愿意一力相助父皇,李蒙愿意为我奔走谋划,和我们是皇帝无关。”
“若那御座上坐的是其他皇帝,李老国公和李蒙,就不会是这般态度了。”
“要名的,以名驱使;要利的,以利相诱;要地位的,封个高位便是;可若是为了情义的,便不可以君臣博弈之道视之。”
“我也是与老国公和李蒙的相处之中悟得的这个道理。”
“当年,你一意建立‘如是庵’,我便觉得你对得失有些太过看重,对名声也有执念。虽然你那时候刚刚当上皇后,不好和我母后揽权,但你至少应该表明态度,替那些发妻撑腰,而不是弄出一处收容所一般的处所。”
“这么多年来,你虽一如既往地站在我的身后,甚至愿意为我牺牲家族与亲情,我心中虽感激,但也在恐惧。”
“摇光,你我夫妻一场,我不愿和你渐行渐远,才和你直言以对……”
楚睿心中一声长叹,今日一番话,总算是说出来了。
“你为了我的江山社稷,你的野心抱负,愿意将自己、自己的娘家、甚至自己的孩子,都当做棋子,为我双手献上,让我任意施为……”
“……可即使这样能让我不必再隐忍十年乃至二十年的时间,却依然让我如鲠在喉,寒心不已。”
“你对邱老太君说那番话,却不考虑她作为一个母亲、一个祖母的感受。即使我许诺了一门双公,也保证了两个孩子的前程,可此事风险极大,没有十年二十年不能成事,邱老太君并不是喜好名利之人,你用前程相诱,她看到的却是危险,怎能不心惊胆战?”
“我让你将那封信转交给邱老太君,却没有让你画蛇添足。你以为我是为了成事,可以不择手段之人,即使发现你在做的事情,也会为了大局而妥协,是不是?”
楚睿弯下腰去,看着踏板上坐着的妻子,露出近乎是残忍的微笑。
“张摇光,我若是不择手段之人,当年就不会蓄意接近你,让你心甘情愿地嫁给我,而是找刺客杀了你。你以为我楚睿的发妻之位,是用来牺牲的吗?”
“原来你竟这般看我……”张摇光脸色发白地看着楚睿。
“我已让你失望至此吗?”
楚睿直起身,将手伸向踏板上坐着的妻子。
“不,是我卑鄙。既想妻子倾向自己这方,又不愿意她亲手捧上要牺牲的东西。”
张摇光将手与丈夫相握,借着楚睿的力气站起身。
“世族与大皇儿之事,我会耐心谋划,必会给你和皇儿一个交代。我当初将这些谋划告诉你,并不是逼你做出决断,而是出于夫妻间的信任,告诉你我不得不对你身后势力出手的原因。”
“我也不是非要铲除世族不可,只是世族势大,不得不防。你性格刚强,又喜欢多想,容易走入误区——以后这些事情,你就不要再插手了。你保护好承儿,平衡后宫便是。你要谨记,这家国天下,是我的战场,不是你的。”
“那位邱老太君,是胸中大有丘壑之人,为人又仁善,你可多与她往来,学习她的为人处世之道。”楚睿看着一脸迷茫的妻子,摇了摇头。
这朝堂上绝大数达官显贵都看不起邱老太君这位出身乡野的村妇。在他们眼里,像皇后这样世家出身,或是方氏那样书香门第的女子,才值得尊敬。就算尊敬邱老太君的人,也不过觉得她嫁了个好丈夫,生了个好儿子而已。
他微微顿了顿,向张摇光问道:
“李老国公明明著得《三国演义》,为何在他春秋鼎盛之时不宣扬,在他位极人臣时不宣扬,只是做成玩物消遣?为何等李老国公过身了,李蒙早逝,李茂又立身不稳的时候,邱老太君拿出这本奇书来?”
“为何她在信国公府最强势的时候从不出门交际,又从未与人口舌相争,可在中秋之夜,却敢逼迫项城王的子女?”
“摇光,女人的刚强,是在身后无人可依时,为了庇护自己和自己在意之人,才不得不刚强起来的。你建‘如是庵’,虽也是慈悲心肠,却不是刚强。你牺牲一切,换来我的托付信任,也不是刚强。”
“我已经让你如此自危吗?”
张摇光以手捂面,泣不成声。
信国公府里
大年三十这晚,信国公府里原定的家宴,不得不放在饮宴厅以外的地方。
顾卿正在持云院里,和三个男孩子一起吃饭。
今年的除夕,李茂不在府内,方氏在“休息”,邱老太君又劳累过度一病不起,注定这个年要过的冷冷清清。
一天下来,就连各院里往来的下人们都不敢大笑,更别说如去年一般聚在一起玩玩骰子喝喝酒什么的了。
李铭、李锐和李钧是在持云院吃的年饭,顾卿身子虚弱,还不能下床,三个孩子就让人把桌子搬到老太太房里,移到床边,一起陪着老太君吃年夜饭。
这在一般的钟鸣鼎食之家看来,是非常不可思议的事。礼不可废,许多人就算是病的要死了,该讲究的礼仪还是要讲究的,但在信国公府里,主子发了话,却无人敢再置喙。
李铭甚至捧着碗爬上了顾卿的床沿,去喂奶奶吃喜欢的菜肴。
‘哼,小马屁精!’已经十四岁,实在不适合干这个的李锐,只能闷着头吃饭,不甘心地瞟了李铭一眼。
李钧倒是挺喜欢这样的气氛,虽然觉得这年夜饭吃的不伦不类,却比他这么多年来吃的每一顿饭都有滋味。
唔,堂祖母甚至吩咐人专门给他准备了大碗。
“今年守夜,奶奶我是肯定守不动了。你们三个守吧。”顾卿高兴地吃了一口金沙银卷,“等会你们出去,跟下人们都说一声,该玩儿的玩儿,该笑的笑,大过年的,里里外外这么安静,搞得我好像已经……”
“奶奶!现在是过年!”李锐赶紧打断顾卿的话头。“我和弟弟等会儿就吩咐下去。”
李锐听到哥哥的话,立刻爬下床,跑出去吩咐了。
奶奶想要热闹,外面怎么能安静呢?
顾卿不好意思地一笑,她忘了这里过年规矩多,什么坏了,死了,不好了之类倒霉的话统统不能说。她是主子还好,下人们说了要扇嘴打板子的。
这万恶的封1建1社1会!
“奶奶‘童言无忌’,童言无忌还不行嘛!”顾卿讪笑着对越发像是大人的李锐讨饶。
已经跑回来的李铭向顾卿邀功,顾卿也笑嘻嘻地夸他。
“我们家铭儿也大了,越发懂事了。奶奶真是越看越欢喜啊。”
李铭高兴地咧嘴大笑,然后又表情惊恐地捂上了嘴。
顾卿和李锐、李钧一看,忍不住扭过头去窃笑。
李铭最近也陷入了成长的烦恼,不过他的烦恼和他兄长不一样。
李锐是步入了青春期,开始变声、长喉结,出现各种难以启齿的变化,而他是开始乳牙一颗接一颗的掉。
事实上,他七岁的时候牙齿就已经开始松动掉落了,却没像今年入冬这样掉的如此频繁。
这不,他中午被母亲支去持云院拿东西,跑的太急,摔了一跤,两颗门牙原本就是松动的,这下好,彻底掉了。
这也是为什么李锐和方氏针锋相对了那么久,连白御医都看好了顾卿,李铭还没有出现在前院的原因。
李铭门牙摔掉了,流了一身的血,持云院的下人们更是吓得要死。四云都去了前院照顾昏迷的太夫人,花嬷嬷咳嗽的厉害,二十七就自请去庄子里修养了,持云院可以说是群龙无首,现在这小祖宗在他们院子里摔了一跤,这是持云院要流年不利的节奏啊。
还好是今年的最后一天,要是明天出这么多事,真是一年日子都不好过了!
顾卿是坐在马车里晕过去的,众人又不敢搬动她,醒来后手脚和臀部麻了半天,用了好久才恢复过来。
李锐亲自把顾卿背回了持云院,这时李铭脸色不好的进了北园,李锐还以为是他知道了自己对婶母不敬的事情,对他产生了意见,一心想着怎么和他开解。
结果无论顾卿和李锐怎么逗他说话,他都不肯张嘴。
后来还是顾卿装作被李铭伤的心疼,李铭才委委屈屈地开了口:
“奶奶,哥哥,我牙……我牙没了!”
他一张口,两人便看见李铭小嘴里两个缺了牙的门洞,说话还在漏着风……
顾卿一下子没忍住,大笑了起来,差点没又尿崩。李锐也是实在忍不住,也噗嗤一下笑了出来。
他今天这一天先是到处奔波请大夫,又教训了来历不明的神婆,后来唤醒顾卿时又哭的稀里哗啦,说实话,心里并不是很轻松,神经一直紧绷着,半天都没有调整过来。
可是他这弟弟一张嘴,哭丧着脸说自己牙没了的时候,他忍不住那股幸灾乐祸的乐意,还是笑了出来。
这一笑,心里顿时轻松多了。
叫你不快点长大,替我分担一点!该!
“嫩们还笑我!哦不要梨嫩们鸟!”李铭控诉的眼神实在太可乐,那漏风的牙齿里还有不少口水沫子随着他不悦的声音喷了出来,一旁的李锐抹了抹脸,一脸的哭笑不得。
顾卿笑倒在扶着他的李锐身上,非常欢喜地看着那两个小黑洞。
噗!
哦!谁来救救她!她现在可不能大喜大悲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