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茂冒着得罪一班朝廷官员的后果控制起了这一大群夫人,概因尹朝余孽渗透的太为彻底的缘故。
京城各据点的探子们已经吐了不少人家出来,据皇帝的意思,竟是几乎所有勋贵人家里都被安排了人手。有些倒不指望刺杀或做探子,只是有什么风吹草动的时候能作为内应罢了。像是德阳郡主府里的那位嬷嬷就是如此。
熊乐的画舫在湖泊通往渠道的尽头抓到了那些刺客。画舫直接把那艘船给撞沉了,所有乌篷船上的人都掉到了水里,被打捞了起来,捆回了岸上。
“蠢货!还指望从渠道逃出去,也不看看现在是什么时候,这时节谁会开闸!”清明时节雨纷纷,前一阵子下了不少场雨,湖面已经放过一次水了,现在是关闭的情况。
众刺客想死的心都有。
这一场刺杀简直就像噩梦一般,先是可以百步杀人的手弩没有送进来,只得用弹弓,然后毒茶老太太莫名其妙就没喝,又给端了回来。明明看刺客乙已经要得手了,结果冒出来个糟老太婆是个高手,把她的杀招都给接了下来,还抓了活口。
现在好,连水渠都没开,接应的人也不知道去了哪里……
真是坑煞我等!
熊乐确定德阳没有大碍以后,和府中下人把德阳送到了郡主府的主房休息,万宁一直守着姑姑,三人知道李茂是皇帝的心腹,便把这边的大局拜托给李茂主持。
李茂正在等宫中的消息,正是求之不得,连忙允诺。
没一会儿,禁军首领谢易凡带着禁军赶到,同时带的还有各据点审出来的口供。谢易凡提走了在德阳郡主府抓住的几个倒霉鬼,又和李茂说道:“劳烦李国公,这张名单上是审出来的探子身份,其中有几户人家的主母就在里面,还望李国公想办法告知,让我们配合着把探子抓回去。”
李茂拿过口供,吃了一惊。
“怎么这么多?”
谢易凡苦笑,“都是刚开国那一会儿的事,各家得了封赏,许多勋贵人家人手不够在外面采买,就是这时候渗透进去的。还有些人好色,就被施了美人计,弄进去不少女人。”
李茂抓着那张纸,顿时觉得有千斤重。
皇帝叫他做这种事,也是一种制衡。他在勋贵中声望过高,知道的又太多,现在晋国公丁忧,世族一派不知是不是受了高人点拨,暂时收敛锋芒起来,他这方的勋贵中有不少轻狂之人惹了一些风波,开始让皇帝觉得刺眼了。
他这张纸上的名单大部分都是勋贵家,甚至还有他的属官孙英家中的人。他要带着这些禁卫军去他家府里抓人,连告知一声都没有,肯定会引起龃龉。
皇帝这一手玩的实在是漂亮。像他这样的庸人,能看出意图就已经了不起了,实在不知道该如何应对。若陈轶和吴玉舟两位先生在就好了……
真不知爹和哥哥当初是怎么与先皇相处的,为何到了他这里,就这般心力交瘁?他为了当今的圣上,几次陷于危险之地,家中从母亲到孩子,每个人都受到了生命的威胁,照理说不该引起皇帝的猜忌,可如今这才多久……
他嘴里全是苦味,没有说什么话,只是向谢易凡拱了拱手,就朝天香园走去。
这事是不做也得做,做也得做。
顾卿带着女孩子们玩的正高兴,就连一些年轻的媳妇也都参与了进来。这时候突然有丫头来报,说是各家夫人小姐的家人来接了。
她们逗留在这里实属无奈,玩游戏也是苦中作乐,这时候家人来接,自然是欢欢喜喜的就准备走。可是一出门,却见李茂带着家将守在园子口,一些人家直接给放了出去,还有一些人家却被留了下来,说是有要事相商。
陆珺家也是被放行的那批人家,但她心中有事,所以和自己的嫂嫂说她要去找万宁有事,让嫂嫂先在门口等她,她去去就来。
陆珺和万宁感情好两家都是知道的,德阳郡主今日受刺,万宁很是伤心,陆珺之嫂孙氏以为陆珺要去探望一下安慰安慰万宁,便让她尽快,自己先去马车上等她。
陆珺见嫂嫂走了,连忙掉头回天香园。
“小姐,这不是去德阳郡主内院的方向啊!”陆珺的一个贴身丫头害怕的紧,这时候天香园里除了邱老太君,就是各家被留下的主母,显然要发生什么大事,此时小姐回去趟这浑水,回家还不知道要被主母训成什么样子。
“你们休要多言,回家也不要乱说。我去找邱老太君有事相商,你们莫要管我。”陆珺停下脚步,冷着脸说道:“若是我知道哪个乱嚼了舌根子,直接打一顿撵出去。”
陆珺虽然不爱俗物,可是作为世族长女,管家理事也是学过的,她院子里从九岁开始就自己开始打理,这些奴婢都是她刷了几遍留下的得用的,自然不敢多言。
陆珺边走边想,该如何说才会让邱老太君厌恶与她。
原本她已经有些犹豫,觉得这个人家也不是太糟糕,可是今日一场刺杀,顿时让她知道了信国公府的处境。
先别说世族的敌视,恐怕信国公还得罪了不少势力。想到信国公府前任世子之死,以及在后院中无缘无故殉夫丢下了独子的世妇张氏,陆珺觉得信国公府的水太深,绝对不是什么好嫁过去的地方。
就算嫁过去能享福,也要看有没有命享。她可不想以后也留下一个遗子,过着像李锐那般凄惨的日子。
她原本还想好言相劝,现在却只想着让邱老太君讨厌她。就算是李家先退亲,她也顾不得了,哪怕是她满身污水以后都嫁不出去,好歹能划清界限,他爹刚刚提上礼部尚书,世族开始对他和缓,若是此时退了亲,想来他爹重掌族长之位指日可待。
大不了她去做女道士去!她们世族不嫁的闺女做女道士的还少吗?
只是她毕竟年幼,以前也没想过这件事,只是碰巧遇见邱老太君也来花会,恰逢其时,才生起的这个念头,心中自然是忐忑不安,心里也是凉一阵热一阵的。她将自己嫁与信国公府以后会遭遇的可怕境况想了一遍又一遍,不停的给自己打气,这才坚定了自己的信念,走到了邱老太君面前。
“老太君。”陆珺对顾卿福了福身。
顾卿此时正在花廊下闲坐,李茂不准她先走,非要她留下和他的人马一起归府,德阳郡主家的下人倒是邀请她先去后院客房休息一会儿,但她实在没心情睡觉,就还留在天香园里,看李茂到底要做什么。
有她在这,若是李茂要做什么过分的事,她也好做个和事老。
不过,这时候陆珺过来找她,是为了什么?
这是未来的孙媳妇,顾卿自然对她有着十分好感。更何况这个姑娘长得确实漂亮,气质也算上佳,虽然性子有些冷傲,但小姑娘嘛,十几岁的时候谁没一个公主病啊,她真还不算太严重的,她也是那时候过来的,自然了解这些姑娘们的心态。
‘嚯嚯嚯嚯,难不成这小姑娘和她孙子一样,也想知道自己以后的对象是什么样子,所以偷偷跑来打听的?’
顾卿得意的想。
‘我家孙子长大后一定是风流倜傥,才德双全,可不会委屈你呢!’
顾卿笑嘻嘻地受了陆珺的礼,温声问她:“珺娘找老身,所为何事啊?”
陆珺看了看左右,这么多人,为难道:“老太君可否屏退左右?”
“老太君不可!李国公有令,令我们任何时候都不可离开您半步。”鲁氏瓮声瓮气地一口否决了陆家小娘子的提议。
“鲁氏,不要这么凶,吓到人家小姑娘怎么办!”顾卿见陆珺脸色不太好看,连忙制止了鲁氏接下去的话。
“难道这位女家将认为我是刺客,要对老太君行不轨之事吗?”陆珺忿忿道:“当世哪个人家能让江东陆家的嫡长女做刺客?你这话简直是不可理喻!”
哟,还是个有爪子的!
顾卿倒不觉得这姑娘脾气坏,她觉得这姑娘有些傲气,想来被人这样质疑,面子有些过不去。虽然被抵的是自己家的家将,顾卿却不以为杵,安抚两边道:“
她们的职责便是保护我,这是职责所在,她们不说这话,才叫失职。只是你说的也有道理,我也相信你不是那样的姑娘。这样吧,我让花嬷嬷陪着我,她是我的心腹,我什么事都不瞒着她,我们在一旁悄悄说话,你看可好?”
小姑娘要问未来老公的情况,怎么可能让一堆人在旁边杵着嘛。
她懂,她懂!
“老太君!”
“不要多说了,你们还信不过花嬷嬷吗?”顾卿挑眉看了一眼花嬷嬷。她还没来得及问花嬷嬷这身武功到底是怎么回事,不过她从一睁开眼就是这位嬷嬷在鼎力相助,虽然她有些不对,她却不疑她,依然愿意交托信任。
花嬷嬷心中熨烫,遇见顾卿这样心性的主子,才是她们这种人的福分。花嬷嬷对顾卿点了点头,示意她会护好她的安全,又劝四位健妇不要多言。
就这样,顾卿和陆珺找了一处僻静的地方去说话。四个女家将也不走远,站在能看到她们,却不能听见她们说的是什么话的距离。
陆珺原本只想和邱老太君单独谈谈的,但邱老太君刚刚遭遇刺杀,谨慎一点也是正常的,这样已经极好了,她就没再说什么。
顾卿见这小姑娘捏着衣角哼了半天,嘴愣是没张开,心中笑开了花。
哈哈哈哈,不好意思吧?觉得难为情吧?想当年她暗恋他们班那个班长,别人问她喜不喜欢他,她也是这般扭扭咧咧。想当年那青葱岁月啊,没几年前她还是嫩得滴绿的少女,怎么转眼间就成了半老徐娘,阿不,成了糟老太婆了?
可怜她一朵娇花……
问吧姑娘,她一定会做好月下老太婆的重任的!
我孙子很帅的哟!
“邱老太君……”陆珺张开嘴,觉得脑子里一团浆糊,先前想好的诸多劝说之词也成了过眼云烟,连嘴都是不属于自己的了,
“能不能请你……”
“嗯?”要传她孙子什么话么?没问题!
“能不能请你……再考虑下小女子和李锐的亲事?”
顾卿的笑容一下子敛了起来。
这小丫头是什么意思?
既然已经开了口,陆珺也就豁出去了。
“邱老太君也知道,这门亲事是当年先皇提起的,当年我家刚刚从江东来到京城,我父亲其实并不想在京中为我选定亲事,接受这门亲事,实在是无奈之举。”这件事她曾听她叔父说过,她小时候是不在京中的,一直在祖母膝下养着,后来订了亲,她娘才把她接到京城。
“我家因此事影响,我父亲去了族长之位,我娘卸了宗妇的名分,江东世族甚至一直视我父亲为异类,还有许多亲戚都不再来往……”
小姑娘越说越觉得自己这门亲事简直是糟心极了,不说别的,就拿江家来说,江家的族长没有在朝中为官,可是他家地位一直超然,她家的闺女多少大族求娶,来往的也都是世族嫡女,而她,就连一些二流的世族都耻于和她往来。
她两个庶妹,受她连累,以后都不知道该如何嫁出去。
顾卿听得莫名其妙,这事全世界都知道,小姑娘提起来是为了什么?是陆家自己接受了这种安排的啊,看江家那位族长,不就是一直不给先皇面子,就不为官,也不受牵制吗?
要得到什么就得付出什么,哪能一边身居高位,一边又当着族长?晋国公能这样是因为他家两代嫡女都嫁了楚家,算是国戚,陆家能比吗?
“小女子蒲柳之姿,想来贵府的嫡长公子是极好的,小女子左思右想……”
“等等等等……”顾卿见陆珺越说越无稽,连忙打断了她的话。
“陆小姐这般话,是你家中人的意思,还是你自己的意思?”
陆珺脸一白。
此事她家虽然为此长吁短叹了许多年,可她父母却从来没提过退亲的。她爹常说若是李蒙大人还在,信国公府如日中天时,他就一定去把亲退了,如今倒只能认命了。
她一直觉得她爹是可怜李锐……
所以陆珺声如蚊呐地说道:“是……是小女子一个人的意思。”
顾卿气的肺都要炸了。
若不是她还要维持形象,肯定已经跳了起来。
这小姑娘嫌弃她家孙子?她居然嫌弃他嫌弃到自己不要脸面来退亲的地步?
想到李锐在家中对陆珺的那般憧憬,想到李锐在她出门前说的“相貌倒是其次,主要是品性”,顾卿真是甩袖子就走的心都有。
她当自己是谁啊?
“陆小姐,你觉得你家父母难道不知道和我家结亲有多少坏处吗?你觉得你父母不想和我们家退亲吗?你觉得我家当年是高攀了你家吗?那为什么这么多年了,你们家提都不提要退亲的事?”
陆珺每听邱老太君问一声,脸色就白一分,她心中满是不甘。若不是她家可怜李锐年幼失亲,怕落得一个落井下石的名声……
顾卿见陆珺的脸色,就知道她心中一点都不清楚,咬着牙说道:“当年我家的嫡长孙李锐是板上钉钉的未来国公,和哪家贵女结亲不是两方欢喜?为何我家要受着世族们的白眼,定了你家这门亲事?”
“你以为我们家就愿意?我们家就低微到要卑躬屈膝地去你家提亲?你莫忘了,我孙儿的娘亲也是张家正儿八经的世家嫡长女,张家绵延两三百年,尹朝之时,光张家嫡系就出了三位宰辅,若论门第,不在你家之下!”
顾卿正在气头上,也不顾这个小姑娘的脸色好不好看了。
“此事是先皇做的媒,谁敢不从?你不妨回家问问你的爹娘,当年是不是我家牺牲了孙儿的婚姻,保了你家受先皇所用。到底是谁得了便宜?若不是如此,江东几大世族,有哪家坐到了翰林院掌院这般的高位?你们江东世族坐享丝茶鱼米的便利,富可敌国,隐户又众多,哪位皇帝谁敢重用你们,哪个敢留着你们?你这小丫头,难不成还一直以为是我家沾了你们家的光不成!?”
顾卿进入了暴走状态。
“我本不想和你说这么多,可是见你实在糊涂,忍不住要点醒你。想来你是世族之女,平日里除了琴棋书画,那时事政局,管家理事都应该通晓的,就如当年我家的长媳一般,怎么今日一见,见识如此浅薄?”
“你我两家的婚事来由,都是我那年方十四的孙儿闲暇无事的时候分析与老身听的,他只比你大上两岁,虽身在府中足不出户,却也看得清时局政事,现在看来,倒是你配不上我的孙儿了!”
陆珺心头犹如受了重击,身子晃了一晃,恨不得掩面而奔。
她没想到邱老太君的脾气如此之坏,对她一个女孩家也能说出这般的重话来。这真是刚才那个和蔼的老太太吗?
虽然她的目的就是让邱老太君厌弃与她,可真的被人嫌恶,总是不好过的。
花嬷嬷扯了扯顾卿的衣袖。
作为长辈说这样的气话,有些显得太小心眼了。
可顾卿哪里是什么老人家?她把李锐当做自家的幼崽庇护着养大,在他身上花的心思如此之多,眼见着这个男孩长成翩翩的少年,既有责任心又有胆识,哪个不夸,可这姑娘仗着自己是世族嫡女,竟嫌弃他家孙子出身不好,这亲事带累了她家!
呸你奶奶!她家李锐娶哪个娶不到?要是娶个方氏那样的糊涂蛋回家,又是倒霉一家子的未来!她培养两个孙子都已经够累的了,可没精力再来养成一个孙媳妇。
再说了,就是她想养成,也要看人家要不要她养!
“老太君的意思是,愿意与我家退亲了?”陆珺心里升起一丝希望,压下各种复杂的情绪,想要邱老太君给一个说法。
“陆小姐,你还是没懂。此事我家是退不了亲的,我家是孤臣,圣上让我们怎么做,我们就怎么做。此事是先皇保的媒,除非陆家愿意散尽家财,散尽隐户,否则圣上猜忌之心一日不减,你家的亲事就也别想退了。你家若能有壮士断腕的决心划清界限,或者你父亲想要辞职还家就如江家族长一般做个闲云野鹤,不妨上门来退亲,老身在这里就可以允诺你,若你家要退亲,我和我儿绝对应允。”
陆珺捏紧了拳头,她知道自己过来就是自取其辱,可这股子难堪怎么也退之不去。什么朝堂政见,什么时局大势,她不过是一后院的年幼闺女,哪里会知道这么多!
这邱老太君先前那般慈祥,转眼就变得如此刻薄,还说她配不上他家孙儿……
她好歹也是朝堂大员的嫡女,她家累世大族,就算李锐的父亲以前多么有权势,信国公府多么显赫,那也是过去的事情了,过气的贵族都尚且不算贵族,邱老太君凭什么就觉得她一个世族嫡女要看得上李锐!
“邱老太君的话,小女子懂了。”陆珺竭力控制情绪,让自己不要失态,也不要哭出来,只是对顾卿行了行礼,便稳稳地转身离开了。
只是她走到自己的侍女们身边,看到丫头们对她露出的担忧神色,眼泪还是忍不住夺眶而出。
她觉得自己做了一件蠢事。
和邱老太君提这事,不是蠢,又是什么?她看自家孙子自然是千好万好的,别人家的女儿都是蠢货糊涂蛋,不该瞧不起她家孙子。
可她在他父母手里,也是掌上明珠,千好万好的。
自古儿女亲事都掌握在长辈手里,李锐没有父母,她想当然就认为这位邱老太君能定夺李锐的婚事,可却没想到,其中还有这么多是非……
花棚下,顾卿气的一口气都提不上来,上次气成这样,还是发现方氏在家里搞了一个巫蛊神龛的时候。
“相貌倒是其次,主要是品性要好。”
顾卿苦涩的一笑。
孙儿啊,她相貌倒是很好,品性也应该不差,可人家是真的看不上你,也没有你那般在心中仰慕与她,这戏实在是不好唱啊。
花嬷嬷帮顾卿顺着她的背,嘴里不住劝道:
“太夫人,你和这个小姑娘说这么多,有些自失身份了。像这种情况,你应该直接让她找大人来说。哪里有小姑娘家来谈自己婚事的?别说只是个世家女,就是公主之尊,金枝玉叶,自己跑来退亲也是过分了。”
“我知道我不该和一个小女孩怄气,可我就是忍不住,这口气要是让我憋着,我非憋出个好歹来不可。你听听她那话,她是蒲柳之姿,配不上我家的锐儿……”
顾卿的牙被自己咬的嘎啦嘎啦响。
“若论身份,如今的锐少爷,还真配不上陆家小姐。”花嬷嬷叹了口气,“这小姑娘心思重,可是性子却傲的很,怕是遇事不爱和人商量,连她父母都不知道她这番主意。我在宫中见过许多女人,像这样性格的,通常最后过的都不会太好……”
“邱老太君,别生气了,我们回去吧。”
另一头,李茂拿了手中的名单,和各家的主母一个个的说明情况,又把名单上的人名报与她们听,请她们协助。
有些主母听到那名字,心中欢喜的要命,那名字不是别人,正是她们家老爷宠爱的美妾。这时候她们占有大义,能把这些后院的眼中钉给除了,又能得个识大体的名声,一举数得,岂能不欢喜?
还有些主母连这些下人的名字听都没有听过,想来也是不入流的下人。这样的下人都会让李国公知道,确实应该是有问题的。
当然有一些主母或长媳心中实在不快,无凭无据,只凭一张口供就要提人,万一是攀咬的怎么办?
再说,若是让禁军进了家,还不知道有什么流言传出来呢。
无奈李茂手上握有圣谕,若是违命,就是抗旨不尊,和家中下人们比起来,这又算不得什么了,更何况她们被扣在天香园里,若是不配合,说不定这李茂真能把她们一直留在这里,她们都是女眷,和这一堆兵丁留在一府之中,实在是有失体统。
此事虽然所有人都同意了,也愿意行方便让禁军随她们回家去拿人,可心中总是留了疙瘩。这李茂仗着有皇帝撑腰,连各府有诰命在身的命妇都敢为难,若以后势大,还不知道会嚣张成什么样子!
回去要好好和夫君念叨念叨了!
李茂把所有事情都安排好,又让谢易凡回宫禀报皇帝。此间事情已经事了,刺客们也都押送回宫,他再三确定没有了任何问题,这才去辞了德阳郡主夫妻,约了改日再登门道歉。
然后他去了天香园接了母亲,由家中众多家将和数十位禁军护送着回了信国公府。
信国公府的大门口,从大皇子那里听闻了消息,特地从宫中告假跑回家来的李锐,正在那里不安的不停张望,见到顾卿的马车从坊口的方向驶了过来,他连忙冲出去老远去接祖母。
他还没敢和李铭说,不然那小家伙还不知道要惊慌成什么样。
待看到顾卿安然无事,连头发都没乱的从车里下来,李锐心中放下了一块大石。
他亲自替祖母去拿车凳,又搀她下车。顾卿看着一脸“啊我总算放心了”表情的李锐,再想想陆家小姑娘最后跑来和她单独说的那些话,心里实在是难受地紧。
顾卿由着李锐搀着她下车,走了几步,突然和李锐说道:
“她长得很丑。”
“嗯?奶奶说什么?”
顾卿实在不忍心说陆家小姐嫌弃他的话,又觉得说人家姑娘品性不好是坏人名声,那只能从相貌上先粉碎李锐的美好想象了。
等他对未婚妻的这段绮思渐渐淡了,想来接受这个事实也不会太难过。
若有机会,她会想办法退了这门亲事的。
她家孙子,值得真心爱慕他的姑娘。
所以顾卿又张了口,拍了拍李锐的手。
“那陆家姑娘我见了,长相实在……你还是忘了吧。”
李锐听见这话,犹如美梦被人撕碎,一时实在无法被人接受。
江东世代出美女的陆家,会生出一位无盐女来?
李锐愣在那里,露出无所适从的表情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