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滩上人很多,不时有驻足回望的,那些热烈的视线起初让文斯觉得很不自在,但渐入佳境后,也就习以为常。
经过近一个半小时的拍片,他终于结束了生平第一次比较完整的spy体验。
文斯本身镜头感就不差,外表和角色相似度也高,团队的妹子们又都十分能干,服化道打点到位,摄影师技术一流,出来底片效果就杠杠的。
摄影师给文斯看相机里,又抬头望了望,咱们这组效率高,再多拍一个景吧。
也行。拍都拍了,少拍多拍都是拍。
于是跟着摄影师到稍远点的一座海滨雕塑前,那是个贝壳造型的白玉石雕,露出沙面有个挺高的基座,文斯顺着台阶拾级而上,自觉穿上高跟鞋,跟随摄影师要求摆动作
又过去一刻钟,OK!可以收工了。
终于等到这声,文斯踩高跟鞋的脚实在撑到极限,他忙不迭脱下鞋来,坐着按揉酸胀的前脚掌。
摄影师跟他说了声,就去找团长复命了,文斯独自在雕塑台基上休息,这里游人比那边少一些,又挨着海边,比那人堆里舒服多了。
身后传来浪花拍打礁石的声音,伴随着海鸥欢快的鸣叫,一阵一阵,听得人心旷神怡。
因为人少,雕塑附近的沙子也比别的地方更加干净,文斯坐在台子边缘,撩起裙摆甩着小腿,忽然很想下去踩一踩沙子,给紧张的脚趾做个天然按摩。
旁边就有台阶,但文斯也懒得站起来了,这台子不过一米半高,他还只当自己是个汉子,就打算这么直接蹦下去。
可是撑直手臂抬高身体才发现,他穿的是紧身长裙,这样跳委实不太方便,估计下去腿不能分开,不好保持平衡,大概率会摔个狗趴沙。
文斯犹豫了一瞬,就那一瞬,有只手从旁递了过来。
第三十章
殷助理发现闻总刚才朝某个方向看了一会儿,这让他觉得颇为稀奇。
闻礼对二次元没兴趣,他是知道的,因为那个男扮女装的知名ser,他对s圈不以为然他更是知道。
所以今天南歌子的外场广告拍摄,殷助理开始以为闻礼不会亲自来,没想到对方却到了。
顺着闻礼视线看去,才见着那个贝壳雕塑下坐的人。
那个是闻小姐?殷助理大为惊奇。
闻礼颔首,我过去一下。
哦好。殷助理恍过神,原来闻小姐喜欢二次元啊?
他差点就没认出来,要不是闻礼在看她,殷助理怎么也不会将那个ser和闻思联系到一起。
闻礼走过去时,某人正在跳与不跳间纠结。
顺着那只伸来的手臂,文斯先是看见一块白纱布覆盖的皮肤,再往上,则是男人俊朗的脸庞。
海风拂过,将以往总是修饰整齐的头发吹得稍稍凌乱,闻礼今天穿了身休闲服,不再是印象里西装革履的商界菁英,更符合二十出头青葱的年纪,真正像个阳光大男孩。
他就那样平稳地抬着手,在文斯看来时,说,下来吧,我扶你。
文斯凝着那双眼睛,天光里的云朵好像印进去了,把他看得莫名心头就是一跳。
也不知怎么回事,在意识回笼时,他已经将手放进那只宽大的掌心。
五指干燥,肌肤温热,明明闻礼才是弟弟,可这一握却仿佛他已经是更加年长而成熟的男人。
文斯一下从那力度里惊醒过来,想要抽回手却为时已晚。
倒是闻礼察觉他小动作,怎么了?
文斯低头,用另外一手抚了下耳垂,像是在检查耳坠那样,手指凉凉的,显得耳朵愈发的热。
靠,文斯觉得很丢人:他不好意思个什么劲儿,对方是弟弟啊,气场!气场呢?
清了清嗓子,文斯淡定道,没事,那我跳了。
说着也不管看闻礼,深吸一口气,集中全部注意力,跳了下来。
还好,他努力维持住平衡,既没往前跌个狗趴沙,更没有再阴差阳错撞到闻礼身上去。
文斯这下再抽手,闻礼就很自然地放开了他,文斯如蒙大赦,只觉得全身的汗毛孔又会呼吸了。
可惜才呼吸一下,就像受惊的土拨鼠,纷纷缩了回去。
因为闻礼在打量他,那种很认真很细致的打量。
文斯这才突然想起来,自己现在是个什么打扮。
那个拍完了,我去换个衣服。他指指大本营,火急火燎就要过去,却听闻礼在后面说了一句话。
啊?好像没听清。
很漂亮,适合你。闻礼又说了一遍。
文斯:
妈蛋啊耳垂又开始烧了,NND突然说得那是什么话!
适合、适合你大爷,文斯差点爆粗口。
本来他其实已经接受了这身打扮的,但不知怎么在闻礼看到他这副模样时,还是恨不能立刻变成脚下此时的那只寄居蟹,藏进沙子里从下面挖洞回去脱壳。
文寄居蟹斯终于换回了自己的衣服,张录录还在外面帮他把风,等他出来时,问了句,刚刚那个男生,好像是你上次躲的那个,你被他抓到啦?需不需要我帮忙?
虽然事实是这样,但误会也有点大,文斯把行头还给张录录,解释,我现在不用躲他了,而且他是我弟,不是坏人。
你弟弟?
对啊。
张录录记起上次在漫展的事,没说话。
闻礼还在不远处,文斯总不至于把人晾着,换完衣服就过去了。他正好也有个话头想借机打开,现在在海市都穿着短袖,方便问询,若是回去换成长袖,反倒容易刻意了。
文斯指着闻礼手臂上那截纱布,装作不知情地表示关心,你这手怎么了?
不小心划伤了,没大碍。
文斯哦了一声,这边天热还潮湿,别捂着了,等好点就把纱布敞开吧。他其实是想看看那伤口。
没事,已经快结痂了。闻礼道。
文斯想了想又问,是什么东西伤的?会留疤吧,怎么这么不小心
闻礼却说,留了也没关系。
是没关系,但文斯心里想的却是,经过这番对话,他就可以名正言顺替闻礼找点祛疤药来了。
Yes!
**
天气炎热,团长请大家喝冰饮,张录录自告奋勇去买,刚到柜台前就看到文斯和那个男人正在点单,并听他问文斯,姐,你想喝什么?
姐姐?对这称呼张录录着实意外了一下,难道不是哥哥吗?
椰果奶茶吧,香草口味的,还来个小蛋糕。站了大半天,文斯有点饿。
甜橙的还是?闻礼问他。
甜橙的。
文斯没意识到自己已经愈发熟练地薅起弟弟的羊毛。
他们点完单,正要寻地方坐下。
文斯余光瞥见还在排队的女孩子,见她手里提着个大纸袋。
录录,你也来啦?
张录录指指袋子,帮大家带点奶茶过去。
闻礼也看向张录录,文斯便介绍,这是我在漫展上认识的朋友,叫张录录。
张录录点点头,说声你好。
因为杯数比较多,又赶上奶茶店忙的时候人手不足,需要制作时间挺长,张录录本来只打算买完就走的,但在等待奶茶出来的时候,又不由自主多打量了眼那边坐在文斯对面的闻礼。
恰好对方也在看她。
张录录想了想,还是走了过去,手里拿着自己的那杯奶茶,说,人多还得等一会儿,我在这坐下,不介意吧?
文斯当然不介意,但还是眼神征求了一下闻礼意见,闻礼只说,张小姐请便。
少女坐下来,文斯看她脸晒得发红,还问,今天可热坏了吧,不过感觉挺顺利的,团长似乎很满意。
嗯,张录录好像有心事,吸着珍珠奶茶,有点魂游天外似的。
这丫头怎么了?
文斯纳闷,转头见闻礼依旧一成不变细饮慢啜着他的白咖啡,加奶加冰的。
他也不再说话,但总感觉怪怪的,就在这时,张录录开口了。
那个,有件事我觉得还是应该解释一下
文斯疑惑抬眼,却见张录录竟是朝着闻礼说的。只见少女掐了掐奶茶杯,将最后一颗珍珠嚼完咽下,面色郑重地说,其实,是关于性别
**
咳咳咳!
文斯咬一半的蛋糕差点掉回盘子里,他刚捂住嘴想假装呛到,没想到真被一点蛋糕屑卡到嗓子眼,别开脸连声咳嗽。
闻礼皱眉看来,文斯是惊得魂飞天外,还没来得及应对就听张录录连贯地说出了后面的话。
你叫我张小姐,我觉得还是有必要澄清,挺不好意思的,因为我其实是男生。
文斯:???
他咳也忘了咳,就这么惊讶地转头,看向张录录。
视线下意识扫向他脖子处。
真的有,喉结。一开始被对方娇小玲珑的外表所蒙蔽,竟完全没注意到!
文斯哑着咳嗽过后不正常的嗓子,难以置信地,你
闻礼问,你的声音?
我是ser啊,受过专业训练的,张录录清了清嗓子,当即就换了一副声调,虽然作为男生来讲偏软了些,但和刚才的声音比还是有差别的。
文斯:囧。
这个比原主的换装技巧还牛,完全无缝衔接不需借助任何外力,这才是真大佬。
对不起啊,我不是有意要瞒你的。张录录苦着脸对文斯道歉。
在发现张录录的确是男生时,素来处变不惊的闻礼,这时淡定的表情微变,眉头可见的皱了起来。
好好的男生,为什么要打扮成这样?
文斯和张录录同时看向闻礼。而文斯听到这问句,本来还想责怪张录录骗他的,也换作了瞬间的沉默。
只觉得闻礼的反问带着隐约讽刺意味,让他突然就没了立场去质问张录录。
而且怎么听这句话,怎么都像夹枪带棍,全然不符合闻礼一贯的风度。
奇怪,太反常了。
文斯很想牵扯唇角笑笑,缓解当下气氛,可嗓子里的面包屑似乎还卡在原处,让他非常不舒服,但他咳不出来,只能默默捏紧了手里的餐巾纸。
张录录瞧眼文斯,突然眉毛一挑反驳道,谁规定男生就不能穿女装了?兴趣爱好那么多,我穿女装扮成自己喜欢的角色,没偷没抢也没犯法,不过分吧。
他声音不大,但旁桌还是有人朝这边看来。
文斯轻轻拉了拉张录录衣角,张录录却只摇头,爱美之心人皆有之,我扮成这样,大家都觉得好看,赏心悦目,难道不好吗?再说了,我就是我,我平时穿男装或者穿女装,就是个不同的皮囊而已,既没有精分,也没有混进女厕所当变态,我该是怎么样还是怎么样,我好好的男生,凭什么不能穿女装?
别说,这小嘴炮耍得还挺犀利。
文斯不确定地望向闻礼,可对方依旧没什么表情。
他本来担心张录录的,这会儿不知怎么心就往下沉了一沉,说不清那种奇怪的感觉。
男女印象,不是靠你自己就能改变的。闻礼终于说话了。
而张录录却是一笑,印象?性别刻板印象吧,什么男主外女主内,男人雄伟女人柔弱,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性格和选择,没有谁该迎合人前怎样算了,我知道就算我怎么说你也还是不会认同,不过无所谓了。
他转向文斯,你弟弟理解不了没关系,小思,你觉得我刚说得对不对?
闻思的□□小号叫夙寐思之,张录录并不知道文斯真名,就直接给他取了个昵称。估计他也没料到,一取就中的。
文斯是慢半拍才反应过来,张录录看着他时,隐含鼓励的眼神,他突然明白了这个陌生朋友的用意。
拉着张录录衣角的手略松,不知怎么嗓子里那点面包屑仿佛就下去了,感觉不到了。
踟蹰片刻,文斯道,穿什么是个人自由,我觉得只要不有损市容就好了。说完端起奶茶杯喝了一口。
有损市张录录瞪着他,大约是觉得这话说得忒轻描淡写,一脸的恨铁不成钢。
闻礼在文斯的言语行动中,亦没有明确表态,端着他的白咖啡继续喝着,似乎对这个议题毫无挂碍。
不过之后三人间就仿佛暗中积蓄了一股较真的劲儿,再无人说话,直到结束时闻礼才道晚上还有应酬,临分别前问文斯是否还要继续留在虹沙湾,文斯当然不想和闻礼一起走,就借口说想要再看看。
闻礼于是自己离开了,张录录则将文斯拉到一边。
他是你弟弟,却不知道你的性别?
我们的情况有点复杂。文斯此刻的心情也很复杂。
张录录看他皱眉,低声说,我刚才就是帮你试探一下,其实那天在漫展你换s服的时候我听见他和人说话了,他好像对女装癖很有意见,如果你不想让他知道,可得小心别让他看出来。
我又不是女装癖文斯这话刚说完,自己都觉得不那么理直气壮。
而且试探什么的,他又不怕闻礼知道他男扮女装嫌弃他。他担心的只是掉马,绝对不是那个。
张录录却盯住他,真的?
他伸手搭在文斯肩膀,好像自己也爆了马,瞬间行为就变得大大咧咧,从表面的姐妹淘化身实际的哥俩好。
行吧,女装癖感觉是难听了点儿,还是叫女装大佬更帅气。
你还说我呢,你可藏得真深啊,害得我还一直把你当妹子看。
甚至觉得妹子可爱又善良,有点想rua,可惜现在幻想都破灭了,文斯感叹。
嘿嘿我装得可比你像多了吧?
文斯比张录录个子高,这样被他揽着整个人向右斜,还得哈着腰,怪难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