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一个人活在惶惶不可终日的黑暗里,孤独的腐烂。
直到她看见那个真正的天之娇女白衣。
家世,天赋,爱情,友情,那些对她而言怎么都得不到的东西,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围绕着白衣。
凭什么呢,有些人出生要被扔在地上去去晦气,而有些人在还是个婴儿的时候,已经什么都有了。
她控制不住自己地要去报复,好像从白衣那里夺过来点什么,就是对这个不公世界的最大反抗。
但她失败了,连她仅有的,都要被夺去。
她跪在那巍峨的门前,额头磕出了血,但没有任何人给她回答。
直到她在那无穷无尽的长跪中,彻底蜕变。
她不再恨白衣了,她突然明白,针对自己的,是整个世界。
是这个该被砸烂的世界,是所有以欺压她为乐的人。
她伤害了那个被世界宠爱的人,世界要她去死。
那不如看看谁先死吧。
江晗光的眼神慢慢的冷下去,她的泪痕干在脸上,黑瞳深处像是要涌出什么食人的怪物。
她扶着腿站了起来,最后看了一眼那高高的宫门,用力的抹干净了额头上的血,一瘸一拐的向外走去。
很难把她跟昨天那个被范洁骂的鹌鹑一样的女人联系在一起。
程影的眼神不自觉地跟着江晗光的身影,呼吸变缓,看着屏幕上的白衣人走向暗无天日的深渊。
直到导演,你这拍的什么鬼,她一个反派要那么好的镜头干嘛?
花冉小姐,总是如此不失时机的讨人厌呢。
程影嘴角扯了扯,打量着那跋扈女孩的眼神越发冷漠,起身换衣服。
江晗光坐在休息区歇了没一会,就得到了导演无奈的示意,还得重拍,她心平气和地起身准备再去跪一会,肩膀却突然多了一股力,用不能抵挡的力度把她按回了座位上。
?她下意识抬头,却见这两天频繁出现的程总依旧穿得跟个行走的挂件机一样,一手按着她,一手捏着个吃了一半的冰激凌,笑得一脸荡漾地看着原导。
这第几遍了?
原导没料到程影还会出现,惊得后退了半步,还是先回答了她,第五遍。
咳,可以啊江小姐。程影笑得越发欢畅,轻轻拍拍她的肩膀,别人拍戏是拍戏,你这是军训啊,说泼就泼说跪就跪?
虽然程影的语调跟内容都没个正形 ,但江晗光总觉得这不太像好话。
而且不知为何,明明程影此时没有任何出格的举动,江晗光却敏锐的觉察到了她的不快。
自己哪里惹到程总了吗?
不得其所的江晗光只能拿出了对待范洁的方式面对现在的局面。
沉默,还是沉默。
在这场尴尬的沉默中,程影的血压条悄悄往上蹿了一节。
感情自己自作多情地救人家,人家把自己当变态防着呢。
她跟个茹毛饮血的野人一样粗暴地嚼碎了甜筒,顺嘴舔了舔指头上残余的冰激凌。
江小姐现在是我的艺人来着。她用干净的一只手左右摸了摸裤兜,发现没带湿巾,于是毫不客气地打算拿那件贵得令人发指的套头T恤擦手指。
就在这是,一张湿纸巾从下面递上来,到了她面前,程影低头,看见江晗光黑黝黝的眼睛。
很诚恳的眼神。
像一只明明不知道自己哪做错了,但因为你不理她就翻着肚皮示好的猫。
我可以理解为您在示弱吗?江晗光小姐。
程影那来去无踪的脾气被狠狠地被顺了一下毛,就算几多不情愿也不免发出了一声满意的哀鸣,消失无踪了。
她捏着湿纸巾的一角把它从江晗光手里抽出来,擦了擦手,对原导灿然一笑,能带我去见花小姐吗?
江晗光看着程影的背影,却想起来自己小时候刚来这里,不小心打碎了班里的花瓶,父亲来学校被叫去老师办公室的背影。
那是他说怎么说得来着。
你给我等着。
那天晚上江晗光挨了自己人生的第一顿打,且没有晚饭吃,疼得睡不着在被窝里哭了一晚上,所以格外印象深刻。
江晗光不自觉地挺了挺本就足够笔直的背,像个等待判决的犯人,心中惴惴。
程影跟在原导身后,远远看见花冉坐在拍摄区的黄金位置,旁边围了四五个助理,包得严严实实,喝着热气腾腾的红茶,一双眉毛拧得十分忧国忧民。
不知道还以为她是导演呢。
程影在心里冷笑,面上还是一点也不显。
花冉看见了原导,立刻抱怨道,让她再拍一次磨磨蹭蹭的,跟谁摆谱呢?
谁敢跟您摆谱,您这架势谁来了都得先给您嗑一个。
程影先声夺人举手打了招呼,嫂子,是我不让她来的。
耷拉着眼皮的花冉这才看到原导身后还跟着个人,几分意外道,小影,你怎么来了?
您可真不见外。
程影看着这个比自己还小几岁的小公主,一边在心里盘算着怎么埋她,一边继续笑着,唉,这不运气不好嘛,那位江小姐之前那个经纪人犯了事被逮进去了,公司估值处那群人也不知道哪条筋搭错,把她分给了我,在其位谋其职,我也不能放着她不管不是?
哦花冉点点头,随即又皱眉看程影,那你什么意思啊,心疼她?
她心道,程亮说得没错,这程影果然是个烂泥扶不上墙的好色之徒,刚跟许宁分了手,就盯上了别的猎物。
她可不管程影怎么想,反正在她的第一部 主角戏里,谁也别想跟她抢风头。
程影摇头,有什么好心疼的,艺人拍戏受点罪是本分,不过她笑着看花冉,我看这场戏也不重要,她演得又不好,我跟导演说说,删了这段得了。
花冉眼睛一亮,你也是这么想的?原导你看
她原本就这么提了,只是原导顾左右而言他,始终不接她的茬,这会程影这个艺人的经纪人自己提出来,看原导还怎么拒绝?
这,这,这原导擦着汗,他知道花冉是谁的人,所以一直不敢忤逆她,但这段戏很重要,江晗光演得也实在是好,原导还没做好彻底放弃文化人脸面的心理建设,实在是没法认同这两个剧集杀手的建议。
程影看不出来原导还是个有气节的,可惜之前拍成那个狗样子,这部戏早就毁了。
她冲花冉谄媚一笑,我跟原导单独谈谈。
说完一把压住男人的脖子,回过身去,凑到他耳边低声说。
花小姐是我嫂子,天塌下来个高的顶着,你是觉得我哥顶不住吗?倒是你,要是为了这事得罪了他,以后在程氏混,可不会太舒服了。
原导被她这几句话说得冷汗直流,却也豁然开朗,花冉跟程亮的绯闻早就漫天飞了,自己这次水平滑坡这么大,鬼都知道是谁的问题,反正不是自己的,为了这烂透的戏,得罪程亮可是大大不值。
他立刻回身挂上了跟程影同款的谄媚笑容,花小姐程总说得是,是我想得偏了,这场戏删掉,我会跟编剧老师说的。
程影跟花冉一起满意地笑,心里却一片冷漠。
到底是人,一旦明了了利弊,就露出心里锱铢必较的天秤来,为了自己的事业,牺牲掉别人辛苦拍摄的东西,眼睛都不眨一下。
同样,为了能逼迫自己标记她,一个影后居然会蠢到给自己打催热剂。
为了自己的私欲,他们既可以精明得像机器,又可以愚蠢得像猴子。
你要如何去跟一个满是bug的机器建立正向连接呢?
程影曾经有过,但因为自身的愚蠢,又失去了。
后来她试过两次,都失败了。
她把目光投向了江晗光所在的休息室。
希望你别让我失望,江小姐。
第11章 你很贵的
程影拎着一瓶消肿药推开了休息室的门,一眼就看见江小姐还保持着她离开时的坐姿,端端正正地坐在那,宛如一个漂亮的等身手办。
剧组的休息室布置的还是颇为温馨,看上去像个小型的家庭客厅,冷饮果盘各类棋牌应有尽有,江晗光坐在那张一看就很软乎的休闲椅上,详细的脊背依旧笔直。
整天绷那么紧不会累吗?
程影在心里叹了口气,把药放到江晗光面前,呶,外伤药~
江晗光拿起那瓶药,有些茫然的看她,像是不明白自己哪里需要用药。
程影都不知道是该夸她吃苦耐劳还是傻,指了指江晗光被跪得格外平整膝盖处衣服,江小姐好功夫啊,跪了那么久膝盖都不痛的?
拍摄场景虽然是虚构的,但那下面也是实实在在的硬台子,江晗光这细皮嫩肉的,不带任何防具硬生生跪了5次,不青才怪。
嗯,谢谢程总。江晗光大概是没想到自己会给她带药,但还是立刻道了谢。
那双漂亮且勾人的狭长眼眸此刻微微张大,倒显得有几分稚嫩。
处乱不惊到逆来顺受的江晗光小姐,现在却被一瓶外伤药引出了别的表情。
程影心里突然痒痒的,有点想逗她。
在她决定要江晗光成为自己的艺人时,这个人就再也不是无关紧要的悲惨npc了。
她不是这无聊且叫人厌烦的世界的一部分。
而是她圈养的花,是她那些无处安放的补偿的出口。
但江晗光又跟之前的任何一个不太一样。
白若和许宁都是主动找上她的,而江晗光,算是被她从那个暴殄天物的垃圾园丁那抢来的。
她其实并不需要自己,或者说,她没寄希望于自己。
她没寄希望于任何人,不然凭她的姿色,只要愿意,花冉算个屁。
这可不行啊,江晗光小姐。
我想借你的温度触碰人间,你怎么能继续对我视而不见呢?
你已经是我的花了,得早点习惯我的存在才行。
程影一手支在桌子上,凑近端坐着的江晗光,抖出一个轻佻的笑,我帮你擦吧?
她特意用了个不好拒绝的句式,等着江晗光的答案。
江晗光抓紧了膝盖上的衣料,抿紧了唇。
她本以为程总会责怪她给自己添了麻烦,但alpha不仅没怪她还给她带了药。
但是,擦药艺人和经纪人有必要这么亲密吗?
江晗光又看看程影。
程影小姐眨巴着那双水汪汪的蓝眼睛,笑盈盈的等着她的回答。
虽然她笑得挺坏的,但江晗光还是感觉不到一点危险。
如果是范洁的话,是无论如何也不能同意的。
程影好像不太一样,但江晗光随即又想起刚刚程影压着她肩膀时的那种压迫感。
那不一样究竟是程影本性如此,还是伪装的太好,自己的感觉出了偏差?
之前能干脆地拒绝她,无非是觉得她不过临时起意,自己不能因为那点意思就随便把人拉进火坑。
比起惹人讨厌,她更怕连累别人。
但现在,程影已经跳下来了,还对她表示了善意,给她买的外伤药就放在她眼前。
江晗光反而不好意思为了自己那点防备心再拒绝她。
况且今天自己好像已经惹到她一次了,还是尽量不要再产生摩擦比较好。
江晗光露出一个标准的可以直接拍证件照的笑容,将药瓶推过去。
那麻烦程总了。
程影轻笑一下,拿起了药瓶,看着江晗光轻颤的睫毛,总有种自己在调戏良家妇女的错觉。
不过她不在乎,她又不要脸。
江晗光弯下腰,把那一尘不染的轻薄裤腿往上卷。
层叠的裤腿堆在膝盖处,女人笔直的小腿比那雪白的衣服还白,更衬得膝盖上那两块青紫色的痕迹望之可怖。
江晗光卷到膝盖处一分不差的准确停手,抬头疑惑地看着还僵在那里的程影。
被那小白腿晃的怔了一下的程总面不改色地坐下了。
程馒头在她脑子里尖叫。
好漂亮的腿!影子你按不按啊,你不按下次能不能给我做个身体,我可以给姐姐捶背,我可以给姐姐揉腿,我什么都可以!
程影先禁了程馒头的言,拉了把椅子坐在江晗光对面,挤了一点药膏在手上,轻轻的按在江晗光的膝盖上,缓缓揉开。
入手是一片柔滑的凉,那细巧到刚好能被她手掌包住的关节本能地挣动了一下,又被主人压制住,安静下来。
程影只觉手里按捏的不是谁的膝盖,而是某件质地优良的玉器。
在按捏中不免碰到膝盖旁边的皮肤,程影能清楚的感觉到,自己的手指扫过的地方,微妙的紧绷起来。
清楚的表示着江晗光的敏感以及对她的不信任。
程影叹了口气,松开了手,抬眼就看见江小姐依旧得体的笑脸。
只是那眼神中有一点僵硬。
见她看过来,还闪过一点不知所措。
这一眼就看得程影那基本没有的道德感不知道从哪蹿出来,对她指指点点。
她明明就是在欺负人,欺负江晗光不会拒绝。
偏偏这个人连哭都不会,只会那么默默地看着她。
好像她这个坏人没错,错得是自己一样。
程影本来打算厚颜无耻的按完再教育人的,这会实在是下不了手了。
你也太好欺负了,江小姐。她看向江晗光疑惑的眼,无奈地帮她把裤腿拉下来,盖住膝盖和小腿,就算艺人和经纪人关系再深,你的腿就是你的腿,不管出于什么考虑,你都可以拒绝我的。
这道理江晗光当然知道,她只是不想再跟程影起冲突。
花冉跟郎文星已经让她无暇他顾了,她不想再惹恼自己的经纪人。
把自己的底线压到最低,尽量不要妨碍到别人,这个信条已经被生活磨进了江晗光的骨子里。
以至于现在再听程影说出这套冠冕堂皇的大道理,她一时间居然有点不知道怎么回答。
最后只能点头,嗯,知道了,谢谢程总。
你谢我什么谢我欺负你吗?
程影在心里扶额,通过这次的试探,她发现江晗光确实对所有人都处于一种消极抵御状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