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淑妃重生后 第20节
    她久久没有回答,皇后也没有催促,只是若有所思地看着外面。
    “妾身以为……或许还是……为了太子的亲事?”沉默了好一会儿,江画还是硬着头皮开口了。
    “必然所指是太子。”皇后闭了闭眼睛,然后侧头看向了她,“在你梦里,我死后太子被废了吗?”
    江画一愣,没想到皇后忽然这么一问。
    半晌没得到她的回答,皇后重新看向了窗户外面的晚霞:“那就是死了。”
    “娘娘……那……只是梦。”江画一时间不知如何回答了,她抬眼看向了皇后,并无法看出皇后此时此刻究竟在想什么。
    “你说的没错。”皇后笑了一声,又叹了口气,“我倒是希望一切都是真的,若知道明天一定会死,今日便随心所欲。”
    话说到此处,她倒是有些明白皇后的意思,不过是事事算计到身心疲惫。
    皇后抬眼看向了她,忽然问道:“你现在还想出宫吗?”
    “自然想。”江画飞快地回答了,这问题不需要思索,她在宫中停留不过是因为没法出去,若真的有机会,她不会在宫里再留一刻。
    “出宫以后你想做什么呢?”皇后问。
    “做什么都可以。”江画回答,“只要不在宫里就行了。”
    “这倒是让我有些羡慕。”皇后笑了笑,“方才我忽然在想,我究竟想做什么呢?”
    江画有些不解地看向了皇后,想问又不敢开口,最后还是老老实实地低了头。
    “我从前想做一个贤后,能青史留名的那一种。”皇后说道,“我那时候还是太子妃,圣上那时是太子,圣上那时说想做一个开疆辟土的皇帝,让四海臣服,八方朝贡,我想那我就做一个贤后,可以为他生儿育女,让他在外不用费心后宫的事情。”顿了顿,她带着几分感慨地叹了一声,又看向了江画,“你认为,我算做到了吗?”
    “算。”江画认真地点了头,这问题几乎都不用去想,从任何角度来说,皇后都能算得上一个“贤”字,无论是上辈子还是这辈子,她作为皇后是无可指摘的。
    “可人是会变的。”皇后的目光重新看向了远处,“人人都会变,当初的贤是当下的险。我所追求所追寻的,最后变成了一把双刃剑,一面朝着我自己,一面朝着圣上。画儿,如果你出宫之后会是这样处境,你还会想出宫吗?”
    “可是……我想不出来在宫外会有什么事情……能最后变成双刃剑。”江画沉默了一会这样回答了,“宫外日子过得单纯,并……并不需要如此。”
    皇后听着这话忍不住笑了一声,接着是长长一叹:“是啊,宫外哪里有这么多事情,就算最复杂的大家宅院里面,也不至于父子成仇,夫妻猜疑,不至于把日子过得如此丑陋又无奈。”
    天色渐渐暗下去了。
    宫中四处上灯,在渐渐浓黑的夜晚中增添一片片昏黄火光。
    雕梁画栋的宫室在夜晚显出了几分寂寥。
    四处宫门下钥,整个皇宫陷入了一片宁静之中。
    江画洗漱之后就躺在了床上,一边拿着扇子扇风,一边又伸头去看了一眼摆在窗户底下的冰山。
    今日在长宁宫中,皇后的话说得虽然有些没头没尾,但她还是能看出来一些端倪。
    皇后应当是觉得现在的局势让人觉得疲累。
    尽管不知道皇后认为疲累的地方到底是哪里,不过她大约也能猜出还是和太子有关,也和贵妃今日突然提楚王的婚事相关。
    有一点可以肯定,贵妃并不是为让皇后去为太子的婚事与皇帝发生冲突才提楚王的婚事,这中间有什么事情一定是她疏漏了没能发现。
    或许是……王昭仪没有换洗,所以应当是有孕了?
    想到这里,江画忽然觉得有些微妙了。
    若王昭仪真的怀孕,并且还生个皇子,那么这个皇子排行第六……岂不就是她上辈子生过的那一个?
    想到这里,她忽然又觉得有些酸涩,这辈子若还是李俭行六,他应当不会再怨恨生母不能给他依靠了吧?算不算是让他能得偿所愿,不至于母子成仇?
    她情不自禁地想起了自己上辈子生下李俭之后的日子,那些日子现在回想起来是那么遥远,可却又清晰得过分。
    她记得自己是怎么教李俭说话,记得怎么教他走路,也记得他刚刚会跑会走的时候,她跟在他后面一步步追着,看着他迈着小短腿在宣明宫宫室之间又跑又跳又叫,她甚至还能想起来他小时候摔跤了,趴在地上可怜巴巴地喊娘娘抱抱我。
    这些回忆不知道为什么会如此深,就好像印刻在了脑海里面,怎么都忘不掉。
    可……大约是后来长大了,正如皇后最近常说的那样,人就是会变,长大之后的李俭就再也不是小时候的样子了,她现在已经模糊记不清长大了的李俭是什么样子,她就只记得她与一手养大的小孩儿越来越远,后来彼此之间都生了怨恨,生生断了母子缘分。
    正想得伤感,忽然外面隐隐传来密集的脚步声音。
    江画摇着扇子的手停顿了一下,忍不住坐起来往外看了一眼。
    外面一片漆黑,自然什么都看不见,而那喧哗声音似乎也只是她的错觉,根本就听不清了。
    没有睡意,她靠在窗户旁边的冰山扇风。
    还没站一会儿,徐嬷嬷从外面进来了,见她站在窗边还愣了愣,然后才上前来低声道:“寿昌宫那边请了太医。”
    “这么晚了?”江画下意识看了一眼墙边的更漏,这已经快三更了。
    “圣上今天去了寿昌宫。”徐嬷嬷说道。
    “那是圣上还是王昭仪?”江画迟疑了一会,“听说王昭仪这个月没有换洗,是不是有喜了?”
    徐嬷嬷略一点头,只低声道:“恐怕就是了。”
    “要进位么?”江画眉头微微皱了皱,“皇后娘娘已经知道了吗?”
    这些问题徐嬷嬷是没法回答的,第二天早上去长宁宫请安的时候,江画便也知道了自己关心的答案。
    王昭仪的确怀孕了,但是没有进位,她还是昭仪。
    大约是因为没有能够提位分,王昭仪脸上的喜色有些勉强,连带看着江画的目光都有些怨恨。?
    第34章 避暑、原本只是去放松一二
    贵妃笑着看了一眼王昭仪,道:“昭仪娘子大喜,这么看着淑妃,是有什么事情想求淑妃吗?”
    王昭仪垂眸,过了一会儿方笑了笑,道:“今日淑妃娘娘身上衣服好看,于是多看了两眼。”
    江画听着这话,倒是忍不住也看了一眼自己身上的衣服,不过是平平常常的裙衫,实在算不上好看或者惊艳值得盯着看的。
    贵妃扫了一眼江画身上衣服,接着便朝着江画笑道:“我倒是没看出有什么新奇,看来还是不如昭仪娘子了,也难怪现在昭仪得宠,还能身怀龙裔。”
    上首的皇后仿佛是没听见她们在说这些衣服裙子的话,只淡淡笑了一声,道:“既然昭仪有喜,那边面了晨昏定省,好好在寿昌宫安胎吧!免得这路上奔波,出什么意外就不好了。”
    这话一出,王昭仪面上拂过了一丝紧张,忙起身道:“妾身万万不敢……”
    “便定下了。”皇后打断了她的话,语气仍是平平,“你既然有喜,自然万事以腹中胎儿为重,其余不必多想,安心在寿昌宫养胎就是了。”
    王昭仪抬眼看向了皇后,似乎还想说什么,但似乎又是被皇后这样语气给吓到一样,嚅嗫了好一会,终究是再没开口。
    大约是因为王昭仪怀孕,皇后看起来心情并不太好。
    一向热闹的贵妃不知为何并没有如往常一样再多说什么话,于是殿中安静了好一会儿,最后皇后身边女官叫了她们退下。
    等到诸人都退下,江画仍如往常一样先去了长宁宫侧殿处理宫务。
    所谓宫务听起来似乎格外不同,但事实上便是管家的琐碎事,这些事情打理多了,总会微妙地有种自己在做管家婆子的感觉。
    仍如之前那样先把各宫的事情分门别类,然后又按照轻重缓急排列起来,江画和身边的女官一起便忙碌起来。
    才刚把内府送来的那些事情一一批注完毕,忽然听见正殿那边有通传的声音,江画侧耳去听,竟听见了一个之前没听过的年轻男声响起来,还没来得及惊讶便听见“母后”二字,方后知后觉想到应当是太子。
    一旁女官也听见了声响,急忙起身出去看了一眼,不过一会儿便回来了,道:“娘娘这会儿别过去,是太子过来给皇后娘娘请安了。”
    江画愣了一瞬才点了头,她如今是皇帝李章的淑妃,对着成年皇子避嫌是应当的。
    只是她忽然想起来,自己好像两辈子加起来都没见过太子——刚进宫在皇后身边做宫女的时候倒是有机会能见,但那会儿是被皇后要求去学规矩,规矩才学了个七七八八还没来得及正式开始在皇后身边伺候,就被封了个淑妃,然后上辈子等到她生了李俭不用再因为这样那样原因避嫌的时候,太子早就已经意外去世了;而这辈子……除了上次在长宁宫外避让过一次,这还是第二次遇到。
    她忍不住竖起耳朵去听正殿那边的声音,但这会儿什么都听不到了,大约是皇后也知道她现在在侧殿,所以和太子一起往后面去说话了。
    一旁的女官倒是笑了笑,道:“太子殿下过来得少,应当是有事情才来找皇后娘娘。”
    江画有些好奇,问道:“太子殿下平常不过来么?”
    女官笑着道:“娘娘还没发现么?平常就是吴王殿下和公主殿下过来,太子殿下在东宫要读书呢,圣上管得紧,是没什么工夫过来的。”
    江画顺着女官这话想了想,倒是真的发现的确如此。
    平常吴王李傕和长乐公主倒是经常过来——尽管每到这种时候,她也会避开,但是太子……似乎真的是很少很少过来。
    大概是前一天晚上刚想过自己生养过一场的李俭,这会儿听了女官的话,她忽然在想,皇后与太子之间的关系如何呢?是母慈子孝,抑或是母子成仇?
    意识到自己在想什么,江画忽然又觉得有些好笑,似乎在得知王昭仪怀孕并且有可能生下的就是李俭之后,她便变得奇奇怪怪起来。
    一旁女官往外看了一眼,声音忽然小了一些,道:“太子是刚一出生就被抱去东宫的,吴王殿下是在长宁宫一直长到五岁,小公主出生后才到德安宫去,娘娘若是等会去陪着皇后娘娘说话,不要提这些。这几件事情当初皇后娘娘都不痛快了很久。”
    江画愣了一会,先急忙谢过了女官这一句提点。
    女官只摆了摆手,她是跟着皇后多年,从宫女提拔起来做的女官,知道有些话要怎么说,也深知皇后的心意,所以提醒江画只是应当应分的事情。她沉吟片刻,又笑了一笑,道:“不过也不必特地避开,那样倒是显得刻意,平常一些就行。”
    江画也笑了起来,道:“我知道的。”
    太子在长宁宫一直呆到快中午时候才离开。
    离开时候正好江画和女官一道正准备去偏殿摆膳,她远远站在廊下看了一眼,离得太远只见到侧面和背影,只觉得太子不太像李章,那应当是像皇后更多一些?
    匆匆一眼也没看真切,她也没太把这事情放在心上,只等着皇后那边一切都收拾停当了之后,才进去正殿中请皇后一道用午膳。
    进到正殿时候,只见皇后已经换了一身衣服,早上时候穿着的那件朱红色外裳换下了,换成了一件紫红色的袍子,只看神色,似乎心情已经比早上时候和缓了许多。
    这也是和皇后相处久了,才能从她那张总是宽和宽容的表情下分辨出一二不同来。
    江画上前去,还没行礼便被皇后摆了摆手让她免礼先坐下。
    “娘娘现在用午膳吗?在偏殿已经备好了。”江画笑着说道。
    皇后揉了揉眉心,并没有起身的意思,口中淡淡道:“明日我准备去元山宫避暑,你回宫去也准备一番,与我一道吧!”
    江画愣了一愣,下意识问道:“那宫中宫务应当如何处理?”
    皇后听着这话倒是轻轻笑了一声,道:“让他们往元山宫送便是了,这不是什么大事。”
    听着语气,江画也知道自己方才问了句蠢话,于是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下头道:“那妾身等会就回宫去收拾东西。”
    “至少要住到中秋,你东西带齐全些。”皇后说道,“午膳今天就不留你在这儿用了,先回去收拾东西吧!”
    有些意外,江画还是不假思索地应了下来,然后便是恭敬退出长宁宫,坐上肩舆回去宣明宫。
    坐在肩舆上往宣明宫走,江画才回头琢磨起了为什么皇后今天忽然要去元山宫。
    元山宫顾名思义是在帝都北边的元山上,上面的离宫还是太宗时候修建的,历代皇帝也都是把山上离宫作为避暑使用,但李章却是个例外,至少在上辈子时候,江画从来没听说李章去这个元山宫避暑。
    且不说宫殿了,就算是普通一间房子,一年没人住便会显出破败陈旧的感觉,那个十几年没人住的元山宫现在能住人吗?
    这么想着,江画忍不住问一旁跟随的徐嬷嬷:“元山宫宫殿房屋之类可需要先修葺一番?”
    徐嬷嬷笑了一笑,道:“这倒不用担心的,皇后娘娘每年都要去元山宫住一段时日,殿阁都维护得好,不必现在临时派人去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