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着三天时间只剩最后一天,出城的人也不似之前那般多了,东洋使者的事情却还一点眉目都没有。
白玉峰和沈廉皆是有些着急,但见胡谦似乎胜券在握的样子,也都没多嘴问什么。
中午的时候,礼部一侍郎打着询问下属工作的幌子过来,说了没几句,便就暴露出来是礼部尚书想要知道这边的进展。
礼部侍郎刚走,刑部也有人以探望前尚书大人之子的理由过来。
结果直到下午,六部,包括都察院的人全来了个遍。
甚至司礼监的太监、怀庆公主府的门子也过来询问。
胡谦见得烦了,索性闭门不出,只让沈廉带着锦衣卫的人守在门口,除了五城兵马司的人,其余谁也不见。
朝中大臣眼看见不到胡谦,便聚在门口议论纷纷。
“我还以为这胡谦能有多厉害!原来也是沽名钓誉之辈!”
“要是没有这个本事,何必说什么三天之内!现在城门大开,就算真有东洋使者,说不定也早就逃了。”
“更可笑的他还在城门里安排那样无聊的问答。
难道东洋的使者是傻子不成,要是这样还能上当,那可真是没天理了。”
天色近晚,眼看着就要到了闭城的时辰,忽有一匹快马飞奔而至。
众人一见,皆是暗暗摇头。
看来城门关闭,各处一无所获,皇上要召胡谦进殿问罪了。
其中一人道:“李大人,咱们是不是趁这个机会参奏……”
另外一人一愣,随即点点头。
其余人一见,也都像是明白过来似的,一个个使眼色的使眼色,咬耳朵的咬耳朵,似乎是在商量着什么。
然而那马上士兵才一下来,便高声道:“胡大人,东洋使者抓到了!”
众人一听,皆是愣在原地,纷纷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
甚至有一人直接上前拽住那士兵的胳膊,问道:“你刚才说什么!再说什么一遍!”
那士兵见他穿着官服,也不敢发怒,当即道:“西城的士兵抓到了东洋使者!”
门前的锦衣卫立即飞速将此事报给沈廉和胡谦。
两人出门时,先前围在此处的诸位大人早已灰溜溜地走了。
等胡谦、沈廉和白玉峰三人到时,东洋使者正被捆在北城兵马司的衙门里,周围里三层外三层站着二十几个手持长刀的士兵,甚至有一个士兵身上还染了血。
“哎呀,胡大人,你可终于来了。”
一个身穿甲胄的男子上前道:“我是西城兵马司主事敬敏。”
胡谦拱手道:“敬将军。”
又分别介绍了白玉峰和沈廉之后,敬敏才说道:“胡大人,这东洋贼人厉害得很啊!为了抓她!咱们伤了好几个弟兄!
有两个已经送去医治了,说不定会落下残疾。”
胡谦自然明白他的心思——先把人抓到这边来,又把受伤的士兵摆在前面让胡谦看到,无非就是想邀功。
毕竟,抓到东洋使者可是天大的功劳,只要胡谦随便提一句,那这位敬敏说不定就要升职。
胡谦正要说话,礼部的人也赶紧站了出来,说道:“胡大人,咱们都是按照你的吩咐做的,别人还说没用,我说肯定有用,要相信胡大人,果然最后就抓到这贼人了。”
胡谦道:“好,各位抓贼有功,胡某一定向皇上禀明。”
几人立即乐得眉开眼笑,嘴里还假装着客气。
“胡大人言重了,咱们也没帮上什么忙,净给您添乱了。
对了,还有那几位手上的兄弟,也请大人稍待说一句……”
胡谦一边点点头,一边看向那个所谓的东洋使者。
她正被绑在椅子上,全身缠得像是粽子一样,三十岁上下,长相和普通的大乾朝妇女没什么两样,只是眸子里闪过的阴鸷却是让人不寒而栗。
胡谦道:“当时的情形到底怎么样,还请敬大人详细说说。”
敬敏一边说,胡谦一边看着这女人的反应。
到了最后,他忽地站在那女人面前,郑重道:“看着我的眼睛!”
女人毫无反应,不过还是转头看向了他。
胡谦犹豫了一下,问道:“给魔鸡?”
女人的眸子里几乎喷出火来,不过还是什么话都没说。
胡谦哈哈一笑,正要再问,外面进来一个太监,说是皇上急召胡谦和东洋使者进宫。
敬敏道:“这贼人武艺不凡,要不然还是让下官带人将她送过去吧。”
那太监笑道:“有胡大人在,任她武艺再高,又能如何。”
说完又道:“不劳大人费心了,自有羽林军将她押过去。”
金殿上,胡谦、阮从海、礼部林德峰站在下方,旁边跪着那东洋使者。
广德帝看了看那道:“这就是东洋使者?似乎极为普通。”
胡谦道:“越普通,越不容易找。”
广德帝点点头,“到底是怎么抓到的,从头说来。”
胡谦道:“几天的时间,要从几十万人里找到这东洋使者,一般的办法自然行不通。
所以臣便散布消息,给这东洋使者施加压力。
然后,便在四城布置问话通道。”
广德帝点点头,“这个朕也有耳闻,听说每个通道里都有很多人在问话,而且还都是同样的问题?”
胡谦道:“是,臣联合了五城兵马司和礼部主客司的人,在四城布置了长长通道,每个通道内设二十个问话点,每个点都问二十个问题。
其中前十九个问话点的问题都是一模一样的,只有第二十个问话点的第二十个问题的最后一句是不一样的。”
此言一出,殿中所有人的好奇心都被勾了出来。
广德帝道:“既然仅凭这些问题就能把东洋使者找出来,想必这些问题必然是极为巧妙,摄人心魄。”
胡谦道:“这个问题,还是请林大人来说好了。”
林德峰心中异常激动,能够在皇帝面前露脸,那可是大大的不容易,更何况还是这么大的功劳。
回去之后,礼部同僚们不知道会怎么羡慕呢。
“回皇上,按照胡大人的要求,前十九个问话点的问题都是一模一样的。
分别是,你叫什么名字;你是东洋人吗……
每个问题先用汉话问一遍,然后用东洋话问一遍。”
广德帝皱了皱眉头,“这问题如此普通,而且也没什么机巧之类的东西,就算东洋人听到了,也不会回答,怎么会就抓住她了呢?”
胡谦道:“前十九个问话点的问题只是为了麻痹她,并且前十九个问话点的关键也不在于这些问题,而是最后那句‘你走吧’。
前十九个问话点的‘你走吧’都是用汉话说的。
只有第二十个问话点的‘你走吧’是用东洋话说的。”
“这……”
广德帝、阮从海等人皆是若有所思。
胡谦望向林德峰道:“还是请林大人说说不同的人听到这句话之后的反应。”
林德峰道:“一般来说,普通百姓根本不懂东洋话,前面十九个问话点说‘你走吧’时,用的是汉话,他们听到之后就直接走了。
最后一个用的是东洋话,他们听不懂,觉得可能还没问完,所以站着不动,直到问话点的人用汉话重复一遍,他们才会离开。”
胡谦接着说道:“但是这位东洋使者就不是这样了。
她一开始进入问话通道时,自然是万分警惕,唯恐露出马脚。
加上出城的人又多,等的时间又长,每个问话点的问题又都是重复枯燥的,所以她本能地忽略掉了汉话的‘你走吧’和东洋话的‘你走吧’区别。
因为到了这个时候,两种语言在她耳中似乎已经完全一样。
听到东洋话的‘你走吧’自然而然地会有所反应。”
林德峰赞叹道:“皇上恩威齐天,胡大人神机妙算,当时她到了最后一个问话点,听到东洋话的‘你走吧’之后,下意识地迈了一步。
虽然立刻就晃了晃身体来掩饰,但还是被士兵看出来,想要抓她时,她奋力反抗,伤了好几人呢。”
广德帝激动地站了起来,“做得好!
当真是惊奇巧妙的主意,这种手段,哪怕换做任何一人也绝对会露出破绽。”
胡谦躬身道:“皇上谬赞了。
能够擒住此贼,林大人和五城兵马司的人居功至伟,臣只不过略微出了点计策而已。”
林大人听了,暗暗赞叹。
看看,看看人家胡大人,难怪年纪轻轻就要升迁按察副使了。
这胸怀、这气度,活该你升职!
广德帝道:“不必过谦,这一次你又立功了,该赏你什么好呢?”
胡谦道:“皇上,还是先审审这贼人吧。
西城兵马司敬敏大人说,为防止贼人咬舌自尽,已经在她口中塞了布条,时间一长,恐怕有变。”
广德帝道:“既然东洋人能派她出使,想必是有许多过人之处,就算动用大刑,必然也难让她开口。
阮从海,你有什么办法没有?”
阮从海自然知道这事的难度,当即道:“皇上,诏狱虽然有些办法,但耗费的时间都比较长,恐怕不妥。
臣听闻胡大人有许多神鬼莫测的手段,其中一个便能令犯人开口说实话的,也许可以试试。”
广德帝道:“胡谦,那你就开始吧。”
胡谦道:“臣这手段,对付意志不坚者最是有效,对付这等人恐怕效果也不好。
是否可以请皇上派人将此贼打成重伤,攻破其心理防线。”
广德帝先是一愣,朝阮从海道:“动手吧,这个你在行。”
阮从当即道:“皇上,请恕臣当殿动手之罪。”
广德帝没好气道:“快些动手!不管你用什么手段!”
阮从海再不敢犹豫,挽起袖子冲过去,先是给了那贼人两个耳光,然后对着鼻脸就是一顿毒打。
待打得累了,他又一脚将其踹倒,一阵狂踢。
林德峰在一旁看得心惊肉跳,眼见血水流了一地,干脆背过眼睛,不再去看。
胡谦倒是司空见惯了,况且还得注意看着,免得阮从海没轻没重,将她打死了,那可就不好了。
只不过从开始到现在,女人虽是浑身是伤,却连哼都没哼一声,当真让阮从海有些挫败感。
眼看打得差不多了,胡谦便让阮从海帮忙按住女人的面颊,又让林德峰轻轻捏住女人的喉咙,若是看着情况不对,便赶紧阻止她,免得她自杀。
准备得差不多了,胡谦便拔出她口中的布。
等了一会,也未见她自杀,或者念咒之类的,众人这才稍微放松下来。
胡谦喝道:“看着我的眼睛!”
女人可能是记住了先前被胡谦言语侮辱的事,所以根本不去理会。
胡谦双手按住她的太阳穴,强行让她看着自己,喝道:“你叫什么名字!”
虽然已经催动了魇祷神通,但是让胡谦意外的是,女人根本没有中招,只是直勾勾地望着胡谦。
胡谦也是一怔,她都已经被打成这样了,意志竟然还是如此坚强,确实让人佩服。
现在倒是让他有些为难了。
若是再打,说不定一个闹不好就给打死了,可若是不打,魇祷神通又发挥不出功效。
便在此时,阮从海忽地开口道:“胡大人,是不是只要攻破她的心里防线就行?”
胡谦道:“是的,可是这……”
阮从海朝广德帝躬身道:“皇上,臣还有一个办法,只不过可能会有辱圣听,所以……”
“有什么办法就赶紧用上!不要再浪费时间!”
阮从海道:“那就请恕臣无礼了。”
说着走到女人面前,三两下把女人的衣服给脱了下来,不一会此贼便赤身裸体地站在众人面前。
胡谦扫了一眼,见女人大腿上竟然还写着字,心头一动,便有了主意。
广德帝也看到了那些字,问道:“‘正’?她身上为什么还写着这几个字,是什么意思?”
胡谦道:“这说不定是东洋阴阳师的鬼术之类的。”
广德帝道:“可有破解之法?”
胡谦道:“倒是有,至于管不管用,那便得试试才能知道了。”
广德帝摆了摆手,示意胡谦快去。
胡谦转过身看着女人,然后在女人耳边说了三个字。
女人一听,立即愤怒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