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远航没说话，只是看向她，听她继续道，“看住娘还有小丫和虎子，这两天千万别让他们进村子，有什么跑腿的活，一律都由你来做。”
    这流言传得快得很，只怕是明晚这个时候就能传遍赵家村了。
    “好。”宋远程点了点头，跟着脸色凝重起来。
    这次他定要保护好这个家，不让娘还有弟妹再受奶欺负了！
    张青山驾着牛车回到村里，天色还没彻底暗下来，但不少人家过了饭点，在外头乘凉。
    看见张青山，纷纷是指指点点，交头接耳。
    村里头与张青山相熟的人挨不过好奇，跑上前问道，“青山，听说你家婆子又要买男娃娃了？”
    “你们听谁说的？”张青山脸色微微发白，发财的死一直是他心里头过不去的一个梗。
    这些年，他虽然对张婆子言听计从，但每每想起这事，都要偷抹起眼泪。
    外人都道是张婆子虐待发财，这才害死了发财，但那不尽是真相。
    那人见一向老好人的张青山竟沉着脸，知道是自己说错了话，支支吾吾道，“这村里头都传遍了，你家婆子把人请进了院子，还给人塞钱了呢！我可没造谣！”
    另一个人跟着道，“张大哥，我们都知道你疼媳妇，可这次你媳妇都把主意打到赵家村去了，对象还是那宋家，到时候闹起来，我们村可丢不起这个人啊！”
    张青山人是好，有什么小事，他们都可以看在他的面子上放过张婆子，可这次贩卖人口，那可就是大事了。
    若是那是有白纸黑字的买卖，大家都没话说，可现在按这劲头，那杨婆子分明是要强行卖孙子，这可不就是违法的了吗？
    这村里头还有不少人想把女儿往外嫁，给儿子抬媳妇呢，要是传出来村里出了个人贩子，谁还敢嫁过来或是来提亲？
    涉及到了个人利益，村民自是要同仇敌忾。
    可不能让一颗老鼠屎，坏了一锅粥！
    “哪个宋家？”张青山愣了愣，还没反应过来的样子。
    旁人道，“还能有哪个宋家，赵家村不就那一家人姓宋吗？”
    “还能是哪家，不就是赵家村的宋家吗？”张青山耳边蓦地回响起了自己说过的话。
    那天他可不就是这么回答张婆子的吗？
    原来老婆子那天忽然问起虎子，是想把他买了当孙子！
    不知为何，张青山脑海里浮现起了宋家姐弟并肩走在一起的样子。
    那对姐弟感情那么好，不说孩子娘，那丫头也不会舍得把虎子卖了。
    难不成真像村里人说的，这宋家人是想强卖？
    他脸色沉了沉，哪里还顾得上跟村里人搭话，二话不说驾着牛车回家了。
    那人盯着张青山的背影直嘀咕，“张大哥脸色如此难看，这事不会是真的吧？”
    一群人跟着纷纷附和，再次掀起了一阵讨论的热潮。
    话说张青山牵着牛车进了院子，就看见张婆子在那哼着曲，厨房里传来一股子肉香。
    他脸色变了变，老婆子只有在心情极好的时候才会烧肉给他吃，难道……
    张婆子荣光满面的从屋里端出桌椅，“老头子，你回来啦！”
    如今她狠话放下了，那杨氏怎么着都得把人给她带过来的，她自是没了担心。
    “这是做什么呢？”张青山压低了声音，有分难以压下去的烦躁，老婆子要买了虎子，要他怎么面对宋采蓝那丫头？
    张婆子沉浸在喜庆之中，全然没有察觉到张青山的脸色，笑吟吟道，“今天我做了肉，在院子里吃吧！”
    回来路上她还碰见了她的小可爱，虽然他还惦记着他姐，可只要他进了张家的门，把他往家里关个一年两年，再换个名字。
    时间久了，他还不都忘了宋家那边的亲人，把她当亲奶奶？
    张青山神色恍惚，自从发财死了，他们可有一段时间没在院子里吃过饭了。
    他忽然冷静了下来，闷不吭声，走到了张婆子的身旁，“老婆子，你还想再让当年发财的悲剧再发生一次吗？”
    张婆子笑容僵在了嘴角，一甩筷子道，“好好的吃饭你提什么发财，那个倒霉鬼，养不熟的小兔崽子，人都死了八百年了！你要想他，自己去山里头把他的骨头挖出来，看看他认不认你这个爷爷！”
    张青山被吼得一言不发，他逆来顺受惯了。
    只是有些话，他却无论如何都要说，“发财是个好孩子，他只是想念自己的亲娘。”
    当年发财就是被他亲婶子从山那头卖到张家村来的，他娘并不知情，发财为了回家，多少次从家里逃走，为了翻越那个山头，在山里遇到野兽，险些丧命，也落得一身的伤。
    但每一次张婆子都会把他抓回来重新关进家里，告诉他，他娘死了，不要他了，以为这样能够改变发财。
    结果却是发财在最后一次逃跑时，被张婆子追赶着，掉进了猎人设的陷阱里，人被他发现时，已经没气了。
    当初，是张青山对张婆子的纵容酿成了这场惨剧，如今他怎么还能坐视不理？让虎子成为第二个发财？
    “哼，想念娘亲？我看他就是不知知恩图报，我看他家里穷，买下他，可他就想着逃，狼心狗肺的东西！”张婆子口无遮拦的破口大骂，丝毫不顾忌人都死了，而那个人好歹也曾是她买来的孙子。
    张青山知道张婆子不讲理，可没想到她竟然能说出这样大言不惭的话，气得胸膛都在颤抖。
    张婆子买发财的时候，明明就知道他是给她婶从家里骗来的，她还想把这事瞒着他。
    这次要不是村里传遍了，她是不是还想等东窗事发了，再告诉他？
    他还要在这个家里窝囊到何时？
    “所以你对发财那孩子就没有一丝愧疚，还想着把虎子买过来吗？”张青山憋红这脸，大吼道。
    张婆子愣了半秒，接着捂着脸，嚎啕大哭起来道，“我老头子你竟然吼我！要不是你，我怎么会到现在没一个孩子，现在你还不给我买孙子，真是造孽，老张家怎么生出了你这么个灭子绝孙的。”
    张青山犹如临头棒喝，身子晃了晃，一脸苍白。
    外人都道是张婆子肚子不争气，生不出孩子，其实张婆子在改嫁给他之前，生过一个儿子，养得白白胖胖，只不过出意外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