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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6、张家被逐,徐氏之死
    徐氏年纪大了,再加上受了这样的罪,哪里经得起张灵芝这样的折腾。她又全身瘫痪,动弹不得,只能眼睁睁看着张灵芝将那布巾朝自己口鼻上掩,只看那架势与眼神,活脱脱是想要杀了她的!
    越是上了年纪的人,便越是怕死,徐氏正是这样。虽然如今这般活着也是十分痛苦,可她吃穿不愁,每日有人伺候,舒舒服服的,平常日里还可以晒太阳,日子过得别提有多舒服了。可人一旦死了,那就什么都不剩了,也什么都没有了。她的一品诰命,她的高贵身份……这一切都将化作虚无,什么都留不下来。
    口鼻歪斜的徐氏,连求救声都发不出来,她睁着浑浊的眼睛,死死地盯着张灵芝看,眼神像是在求饶,又像是仇恨,不明白自己满腔的慈爱和善,最后怎么会招来这样的结果。
    她这算不算是引狼入室?
    没有哪一刻能让徐氏比现在更后悔了,要是她能早点知道会发生这样的事情的话,她绝对不会再跟张家人有任何的牵扯!甚至她不会给大徐氏牵线,让张家能够迁来京城!
    可世上哪里有后悔药卖呢?
    遭遇过那样惨事后,张灵芝的精神状态便一直有些不大正常,她的情绪紧绷,稍微一点风吹草动便会如同惊弓之鸟。她有时候夜里会做噩梦,梦到那一夜一次又一次的发生。张灵芝后来想了想,觉得事情不可能是巧合,可当日贺莲房也的确没有对她做什么,一切都是她自己的选择……当然,张灵芝不这么认为。若是当日贺莲房不出现的话,她也不会遇到这件事。
    她已经了理所当然的忘记了,是她自己想要攀附高枝,才会遭此飞来横祸的。
    想到这里,张灵芝心中对贺莲房的恨意又深了几分。她咬牙切齿地瞪着身下的“贺莲房”,嘴里不住地念念有词:“去死吧!去死吧!去死吧!”只要贺莲房死了,一切都会恢复成原状了!她想要的东西也就可以得到了!想到这里,张灵芝便喜不自胜,她加大了力气,死死捂住“贺莲房”的口鼻,见她因为窒息而露出痛苦的表情,心中便是一阵快意。看,她说过的,总有一天,要让贺莲房输在她手里!现在不就是个好机会么?贺莲房总是自恃清高,不与他人为伍,可在面临死亡的时候,不也是充满恐惧?若是此刻自己松开布巾,怕是让其跪在自己面前磕头求饶,对方眼皮子都不会眨一下的吧?
    这样的女子,怎么配得上青王殿下呢?想到这里,张灵芝便恨恨道:“就凭你,也配得上青王殿下?你也不看看自己是个什么货色!不过是出身比我好一些罢了,可那又有什么用?我的祖母也比你祖母出身好,容貌好,才情好,可最后呢?我祖母死了!死的那样落魄!穷困潦倒!你怎么就知道,我不能打败你?!”每次看到她,都是一副云淡风轻的笑容,好像谁都不被贺莲房放在眼里,张灵芝每每想到贺莲房的表情便觉得恶心和愤怒,她凭什么那么淡定?凭什么一副悲天悯人的样子?!
    虚伪!做作!青王殿下一定是被贺莲房的外表给蒙蔽了!若是王爷得知内里的贺莲房是个怎样虚伪的女人的话,一定会和她断绝关系的!
    张灵芝深信不疑这一点,徐氏听得心里泪流不已,原来张灵芝想杀的不是她,而是贺莲房!她心里不由得也恨起贺莲房来,恨贺莲房为何要连累她这个上了年纪的祖母。为何小辈造的孽,全要由她一个老太婆来承担呀!徐氏真想哭,可她哭不出来。她想求饶,然而她也发不出求饶声。她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张灵芝脸上的笑越来越狰狞、越来越可怕……张灵芝的脸越来越模糊……越来越模糊……最后,徐氏再也看不清楚了,她只觉得喉头一阵钻心的疼,感觉自己的脖子都已经不像是自己的了。
    终于,在剧烈的疼痛中,她彻底失去了意识,进入了虚无。
    张灵芝一直摁了布巾好久,直到确定“贺莲房”已经死了,才徐徐松开手。看着身下的“贺莲房”,她冷笑一声,将那布巾往“贺莲房”脸上一扔,好像在扔个什么垃圾一般:“你死了,我看还有谁能阻碍我!”转念一想,马上王爷就是自己的了,她又忍不住感到激动和兴奋,怎么着都难以平复心情。
    就在张灵芝准备处理掉“贺莲房”的时候,门突然被打开了!张灵芝神色一凛,回头望去,发现竟是张员外!她皱眉,镇定至极地将被子给“贺莲房”盖上,然后问:“爹爹,你到这里来做什么?”
    张员外没想到这个点张灵芝居然在,他先是愣了一下,随即干笑道:“灵芝啊……这个,爹、爹就是想来看望一下老夫人,没别的意思。”说完嘿嘿笑起来。
    其实他昨儿个出去把身上仅有的银子都挥霍在花娘身上了,今儿个囊中羞涩,实在是不好意思去见老相好呀!想来想去,如今府里是贺茉回那丫头把持着,他难以占什么便宜,可徐氏这院子不是呀!只要他以探望的名义前来,然后趁着没人注意的时候随便顺走点宝贝,就够他好一阵子的玩乐了!本来他想着,这是个饭点儿,就算是灵芝也要用膳吧?可没想到,他辛辛苦苦潜进来,竟然刚好撞见了张灵芝!
    不过张员外并不觉得害怕,因为张灵芝是他的女儿,这世上,自然是父女关系亲近了。于是他搓了搓手,靠近张灵芝,涎着笑脸道:“灵芝啊,爹今儿个到老夫人院子里头来的事情,你可别跟外人说啊!”说完,抽了抽鼻子,总觉得空气中似乎有一股奇异的香味儿,勾引着他去做点什么。
    张灵芝一听这话,有点怔住,什么老夫人?哪里来的老夫人?这不是贺莲房的院子吗?诶……奇怪,她怎么会在贺莲房的院子里?今儿个不是轮到她伺候徐氏了么?她记得,今儿一大早,她就到了徐氏院子里头呀……可方才被她捂死的,的的确确是贺莲房呀!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沉思于考虑中的张灵芝完全没有注意到张员外的眼神,那双浑浊的眼睛从贪婪,渐渐演变成了色|欲,他望着张灵芝的表情也不再像个父亲,对张员外而言,眼前站着的并不是他的女儿张灵芝,而是他那在青楼楚馆相好了几个月的花娘。这花娘身段妖娆窈窕,一身雪白的皮肤摸起来甭提多舒服了,就跟那缎子似的,又嫩又滑!
    想到这里,他便嘿嘿笑道:“是不是想爷了?否则怎么会出现在爷的面前?”说完便要将相好一把抱住。
    张灵芝乍一被抱住,吓了一跳,思绪也断了。见是张员外,赶紧挣开,她对张员外可没多少孺慕之情,张员外是个什么样的人,张灵芝也是知道的。她爹好色到连当时还算是他亲侄女儿的贺红妆都能下手,自己是他女儿,他就更不会客气了。可没等到她想明白,就已经被张员外扑倒在地。张灵芝的挣扎,在张员外看来,都是那相好惯来调情的手段,当下淫|笑道:“你这小浪蹄子,今儿个又是想玩什么花样?爷陪你!”
    自从吸入那奇异的香气后,所有的记忆和时间都开始混乱,他们最想要什么,眼前就出现什么。偏偏这一切都是假的,待到药效过后,就什么事都没有了。
    而难就难在这药效特别强悍,短时间内不可能消失,除非有解药。
    张灵芝尖叫起来,可很快地,伴随着张员外不规矩的手,她似乎看见,压在自己身上上下其手的人,并不是她那无耻下流的爹,而是英俊的不可思议的青王……“王爷……王爷!”她反手搂住“青王”的脖子,将脸埋在他颈窝里,轻轻哭了起来。“民女、民女已经仰慕王爷许久,还请王爷遂了民女的心愿,与民女春宵一度吧!民女不求名分,只求为奴为婢,只愿留在王爷身边!”说完,我见犹怜地抬起头来,那梨花带雨的模样,真是楚楚可怜,令人心神一动。
    张员外只觉得今晚的相好比平时软绵多了,他有点奇怪,但觉得这也算是新体验,就没多想。
    就在这两人纠缠的不堪入目衣衫不整的时候,房间的门再一次被打开,这一回,有另外一股香气顺着外头的风吹了进来。吸入这淡淡的茉莉香过后,张灵芝与张员外同时脑子一清明!
    看清楚和自己纠缠的是谁后,两人尽皆大惊失色,纷纷连滚带爬的离开,恨不得离对方能有十丈八丈远!
    进来的是贺茉回与贺兰潜。贺茉回身后跟着一个低着头看不清楚面容的女子,可只瞧那身形,张员外却突然有种莫名熟悉的感觉……奇怪,他是在哪里见过那女子么?按理说可能性不大,因为若是见过的话,他是决不可能忘记的,因为那女子虽然做丫鬟打扮,但身形气质都是一等一的,唯一让张员外感到遗憾的就是:看不清那女子的脸。
    想必也是个大美人。贺家女的美貌自是不必多说,世人都云“娶妻当如贺家女”,这不仅是说贺家女名声好,心思善,而且还拥有一副上天赐予的美丽容貌。而跟随在贺家女身边的婢女们,也个个都是容色娇艳,气质非凡,张员外眼馋贺茉回身边的丫鬟很久了,侄女儿他尝不着,可抓个丫鬟尝尝鲜儿总是可以的吧?
    一开始,他把目标定在贺莲房身边的琴诗身上,因为琴诗的性格跟贺莲房有点像,可很快张员外就放弃了,因为他不敢。贺莲房的身份如今是多么高贵,他是真怕自己目的地没达到,反而便丢了自己的小命。就算贺莲房心地再善良,也不可能善良到连他强了她的贴身婢女后都淡定不已的地步吧?
    然后,张员外便看上了魏紫。
    可惜魏紫是个烈性子,但凡他有丝毫不规矩的动作或是言词,便毫不客气的冷言冷语,更甚者便会禀告贺茉回,于是当月张家人的用度就会少上一半。久而久之,张员外就是心里再痒痒,也不敢这么干了。
    可这次贺茉回身边的那婢女,他还是第一次见。于是张员外理所当然地就又起了色心,明明场面这么尴尬,下流,他也仍然能空出一半儿的心思朝旁人身上打探。
    然而,当那给人感觉十分之好的婢子抬起头来时,张员外瞬间被吓得面如土色!因为那竟是贺红妆的脸!
    他的色心立刻消失不见,嘴唇直打哆嗦,连看都不敢看过去。对于贺红妆,张员外是很喜欢的,只是当初逼不得已,才将她推出去做了那替罪羊,其实他心底还是颇为不舍,因为他还没玩腻呀!后来得知贺红妆死在大老李,张员外可真是狠狠松了口气,因为他真的害怕贺红妆会将药是他下的这一实情说出来。虽然下药并非他本意,可当初下手的的确是他!
    他怎么也没想到,还能再一次看见这张脸!
    见张员外畏缩不已的样子,贺茉回冷淡地看了他一眼,连话都懒得说,命令那与贺红妆长得一模一样的婢子将手中托盘放到桌上,然后对着张灵芝道:“还麻烦张大小姐将这银丝燕窝粥端过去,喂祖母吃下。”
    贺茉回身上那种能够使人清醒的茉莉香,让张灵芝慢慢回过了神。听贺茉回要她去喂徐氏喝粥,顿时脸色惨白:“我、我、我——”
    她我我我个没完,贺茉回懒得再听,直接道:“快一些,否则冷了就不好喝了。”
    张灵芝哪里敢呀!别说徐氏现在不能喝,就是能喝,她也不敢再靠近了呀!方才……她到底是怎么了?徐氏不会真的已经被她给杀了吧?!巨大的恐慌攫住了张灵芝,她觉得自己方才真是鬼迷心窍了,居然冲动的做出那样的事来!
    “我、我、我……”大脑高速运转,想要找个不过去的理由。只要没有证据说明是她害死的徐氏,就没有人能指证她!张灵芝咬咬牙,道:“我突然觉得不大舒服,不如还是二小姐你端过去吧,这么久了,想必老夫人也很希望二小姐能够亲自喂她的。”
    贺茉回笑了:“你不敢过去,是有什么事情瞒着我吗?”
    张灵芝险些以为贺茉回看穿了自己的心思。她的心跳突地漏跳了一拍,半晌,解释道:“怎么会呢?只是我突然感觉到腹痛,所以……二小姐,你素来是个好的,便让我先解决完自己的事情再说吧!”她语带恳求,眼神真诚,仿佛贺茉回若是不答应她,便是狠狠的伤害了她一样。
    可惜,贺茉回根本不吃这一套:“没关系,你喂完这碗粥也就是了,方才这粥是我亲自熬的,到现在尚未净手,祖母又不喜欢陌生的仆佣近身,还是麻烦张小姐你了。”
    她们你称我二小姐,我叫你张大小姐的说了半天,最后张灵芝到底也没能拒绝。她端起那碗粥,双手打颤,慢吞吞地放到床头,然后用一只手去掀徐氏的被子……被子一点点往下,露出徐氏已然青紫淤血的脸。
    贺茉回顿时惊呼一声:“啊!”
    贺兰潜立刻挡在她身前:“二姐!你没事吧?”
    贺茉回摇摇头,仍然心有余悸:“潜儿,你、你方才可看见了祖母的脸!”
    贺兰潜严肃地点点头,扭头对身后一名侍卫道:“快去燕凉府,请魏怀民魏大人过来,就说大学士府出了命案!”
    一听说要请那以公正廉明,不向权贵低头弯腰的魏大人,张灵芝的脸刷的一下就白了。她想都没想就指着张员外道:“是我爹!都是我爹做的!跟我没有关系呀!二小姐!大少爷,你们一定要还我个公道!这真的不是我做的!今儿是我照顾老夫人,若是老夫人出了什么事,那就是我的嫌疑最大呀!不是我!真的不是我!”
    贺茉回贺兰潜姐弟俩对视一眼,都在对方眼底看到不着痕迹的笑意。贺兰潜冷冷地道:“究竟是谁下的毒手,待会儿魏大人带了仵作来,一验就知道了。”
    吃他们贺家的,穿他们贺家的,住他们贺家的,也花他们贺家的……可就这样,张家人还是不满足,他们到底想要怎么样?!贺兰潜已经腻了,再把这家人留下来,迟早要出大问题。还不如趁此机会,一举将其给拔出干净!这样的话,以后也就不会再出现某人令人无语的事情了。
    张灵芝内心更是惶恐。
    张员外被女儿指控的那一瞬间有点晃神,随即他反应过来,第一时间不是反驳,而是上前一步,结结实实地给了张灵芝一个响亮的耳刮子!
    张灵芝也难得聪明了一回,她没有躲,而是硬生生受着了。这样的话,别人才会更容易相信她的话。连当着主人家的面,都敢这样殴打女儿,张灵芝的洗白可能性又增添了。挨完打后,张灵芝扑通一声跪在了张员外的面前,痛哭流涕道:“爹爹!爹爹您悔了吧,快悔了吧!女儿实在是无法替您隐瞒下去,老夫人待我们张家恩重如山,我们不能报恩也就算了,怎么还能伤害她呢?!”
    张员外气得不行:“你到底在胡说些什么?!我进来不过是想——”话到这里,戛然而止。徐氏死了,麻烦已经够大了,张员外可不想再惹上另外一个,毕竟以他小小张家,若是想要与大学士府、靖国公府、青王府相对抗……还是让母猪飞上天比较靠谱。所以张员外也不敢将实情说出来,否则她确定自己会惹来一个大麻烦。
    “想什么?”贺茉回问。
    张员外赶紧摇头:“就是想进来看看老夫人的身体怎么样了,谁知道刚好赶上这个点儿……呵呵……对了!”张员外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直直地指向了张灵芝,这时候也完全不想着对方是自己的亲生女儿了,反正张灵芝都已经指控他,已经不把他当亲爹,他又何必再担心一个没什么用处又名声尽毁的女儿呢?张灵芝怕是没什么用了,可他还有一个紫苏!“我进来的时候,灵芝正给老夫人盖被子!如果当时老夫人就已经死了,那肯定跟我没关系!你们要问,也该问灵芝!”
    “如果是这样的话,张家小姐,恐怕你得为本府好好解释解释了。”
    伴随着低沉的男性嗓音,魏怀民跨过门槛走了进来。他神色冷峻如冰,一双眼睛闪烁着睿智的光芒。“二小姐。”
    “魏大人。”贺茉回福了福身,眼中有晶莹的泪花闪烁:“我祖母……我祖母她……”说着说着,竟说不下去了,泪水滚滚而落。
    即使是铁石心肠如魏怀民,在见到这个做自己女儿都嫌小的少女哭泣时,一颗钢铁心都忍不住柔软一片。他下意识放柔声音怕吓到贺茉回,而后询问:“可否需要本府代你通知青王妃?”
    贺茉回摇摇头,吸了吸鼻子,可怜又可爱地道:“不必了,这事情我可以处理,还是不要让大姐操心的好。”说罢,她坚强的收齐起了眼泪,心中却腹诽道:这可是我难得一次表现的机会,怎么能让你破坏呢?
    见她不肯,魏怀民也不强求。他挥了挥手,示意差役上前将尸体抬走。这里毕竟是大学士府,不适合验尸,倒是他要查探一下着房里的情况,看否能找到些线索。张灵芝一直站在床头挡着,她面色惨白地看着差役们将尸体抬起来,放到担架上,然后走出了房门。她也想跟上去,却被魏怀民拦住了:“张家小姐,如今你是重点怀疑对象,所以本府要你安安静静地待在府中不要胡乱走动,待到本府传唤,方可出门。”
    明知等待自己的是什么,却偏偏还存有一丝侥幸。所以张灵芝点头了。
    魏怀民又扭过头去喝张员外交代了几句,基本上和告诉张灵芝的大差不离,人不是他杀的,再加上审这案子的是魏怀民魏大人,所以张员外很放心,他是决不可能被当成杀人凶手的。
    既然不是他,那就肯定是灵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