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城之下。
赵昊笑得很开心,两排牙锃亮雪白,也不知道平时都用什么刷牙。
不对!
关注点错了!
这幅画是画师画的,当然是能画多白画多白。
宁婉梨方才心中的担忧瞬间消散无踪,因为她闻到了一股熟悉的气味。
这是独属于赵昊的骚气。
她嘴唇动了动,却过了好久才把话说出口:“桃桃,你说有没有一种可能,赵昊已经把建安攻陷了,然后让手下换上魏军的衣服,秘密潜入了魏东各个城池?”
“不可能!”
“绝对不可能!”
侯桃桃就跟被踩了尾巴的猴子一样,声音无比急切:“我反正不信!佛道弟子那么多,荒国怎么打得过?
行!我们就算他们能打得过,想要攻下,他们也得损失一大批人吧?
曹勐呢?难道他就是一个孬种,连反抗都没有?
行行!我们就打比方他没有付出太大的代价。
难道曹勐就坐以待毙,非要和建安共存亡?
魏东可是还有几座险城,他撤过去,依旧能抵挡一段时间。
你该不会真以为曹勐把魏东诸城拱手相让了吧?
不会吧不会吧!”
她越说越激动。
宁婉梨却越听越难过。
她刚才还在好奇,赵昊究竟是怎么做到这一点的。
结果好嘛!
全都让你说完了。
联想到曹勐之前,在荒国最空虚的时候,选择联合荒国灭异族的举动。
她忽然觉得,曹勐能做出这个行为,好像……也不是没可能。
侯桃桃把自己也整得不自信了:“该不会,该不会真这样吧?”
宁婉梨咬了咬苍白的嘴唇,声音很小:“可能吧?”
她认识赵昊太久了。
知道赵昊这个人最喜欢的事情就是装。
最烦的是。
这个人每次装的都成真了!
他表现得越嚣张,就越容易成真。
侯桃桃嘴唇翕动:“那我们该怎么办?”
这次大战,只从齐国本身来说,其实是利大于弊的。
付出的代价的确大。
但换来的是意志无比坚定的军队,纳贡派彻底扫清以后,朝廷和民间也终于稳定了下来。
可是想要保住这次的成果,他们至少还需要五年的时间恢复元气。
而且,想要进一步壮大,必须有一个半死不活的国家留下让他们欺负。
但现在,魏国的城池都被荒国占据。
曾经的盟友,变成了强邻。
这该怎么办?
五年的喘息时间,还能拿得到么?
就算撑过了这五年,齐国能从荒国手里拿到一座城池么?
这,这……
宁婉梨惨笑一声:“我也不知道……”
以前齐国边境快被你魏国打垮的时候,她都没有这么绝望。
因为攻城几乎是魏国唯一的手段。
可如果敌对国家是荒国呢?
赵昊这混小子一肚子坏水,满脑子都是不知道从哪学的操作。
怎么防?
生生把魏国逼得使用国债券,然后一举击溃魏国的经济,这个过程齐国虽然也出了很大的力,但只是顺着推波助澜而已。
荒国才是幕后黑手。
赵昊这个混小子,在齐国出手之后,甚至撤出了荒国的大部分力量。
纯纯地把齐国当成了打工仔。
魏国下场多凄惨,宁婉梨已经见识到了。
虽然她想不通赵昊会怎么对待齐国。
但万一他真的使出一招齐国版的“国债券”呢,自己能不能顶得住?
她甚至感觉,赵昊可能早早就对齐国开始布局了。
对于跟荒国大面积接壤,她有种深深的无力感。
跟赵昊对着操作的信心不足只是其一。
其二……
她心中有愧。
所以现在侯桃桃问她,她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吱呀!”
宁婉梨推开了窗,任寒风吹入,脑袋稍微清醒了些。
良久良久,她轻轻叹了一口气:“走一步看一步吧!”
……
楚国大营。
林辅朝锅里铲了一堆陈年老雪,拿出火折子点燃干柴。
“噼啪噼啪!”
柴火爆裂的声音响起,营帐里面亮了不少,寒意也被驱散了一些。
他就这么静静等着,等着雪水煮化,好把糙米煮熟。
虽然第一场暴雪之后,就没怎么下过雪了。
但荒原的温度极低,厚厚的雪盖从来就没有化过,导致楚国物资运输极其困难。
这么长的距离,就靠着小西天的高僧,用佛法融化雪路。
平均每十里掏空一个小秃驴。
这才搞出了一条三丈宽的运输道,勉强能把粮草运过来。
而且荒原附近没有水源,他们断齐国水源的地方,地势又不太好,不适合大部队驻扎。
所以大部队想要喝水,要么费大劲长途跋涉去取水,要么从荒原里面铲雪水来喝。
烧火的干草枯木倒是也不缺。
就是雪水太鸡儿难喝了。
虽然楚国上上下下都已经尽力了。
但是物资属实不行啊。
“噼啪噼啪!”
火势旺了起来,林辅脱下军靴,把冰冷的双脚凑过去。
真气取暖固然可行,但持续不停的攻城实在太消耗体力,他可不想把真气浪费到这个地方。
于是在锅里雪水冒出热气的时候,营帐里面早已弥漫开一股古怪的气味。
“元帅,元帅!”
芈岚掀开帐帘闯了进来,刚进来就又跳了出去:“嚯!害!好家伙!”
林辅皱了皱眉头:“滚进来!”
芈岚有些为难,不过被林辅瞪了一眼以后,还是乖乖地走了进去。
在军营里面呆了这么长时间,他本来以为自己对兵油子的臭味儿已经习以为常了。
没想到……
元帅就是元帅,连这方面都敢为人先。
林辅不动声色地穿上军靴,沉声问道:“说吧,什么事儿!”
芈岚擦了擦眼泪汪汪的双眼,闭着眼睛说道:“禀元帅,刚才我们的斥候,在荒原西南一百里,发现了一个昏迷的和尚。”
林辅皱了皱眉头。
这小子被熏得脸色狰狞,看不到他的真实表情。
但听声音,好像有些沉闷。
恐怕不是什么好消息。
“哪个和尚?”
“度厄。”
“度厄!”
林辅腾地一声站了起来。
现在他们最在意的就是建安的情况,度厄去支援建安城的事情,他早就知道了。
当时度厄给出的理由就是,帮助魏国拖延荒国的步伐,所以才能得到楚国朝堂的一致认同,毕竟荒国之前的攻势实在太勐了。
哪怕所有人都知道小西天这是在某魏国的权力,也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这次,度厄调动了魏国所有的僧侣,还从楚国这边调过去不少。
所有人都以为荒国要不行了。
林辅也这么觉得,哪怕建安城那边忽然信息中断,他也只是认为,魏国跟佛道在分配利益。
但现在……
度厄昏迷了?
他不是应该在建安城么?
他为什么会出现在那里?
追杀他的又是谁?
是荒国还是魏国?
林辅忽然有一种心慌的感觉:“他怎么样了?还能不能醒过来?”
芈岚叹了一口气:“度厄受伤很重,丹田经脉里的法力和真气都已经接近枯竭,身上到处都是凤凰翎留下的伤痕。”
“凤凰翎!”
林辅太阳穴突突了两下。
凤凰翎这个招数,普天之下只有凰禾能够使出来了吧?
也就是说……
建安保卫战,荒国赢了?
还是说荒国输了,赵昊遇难,凰禾为了给赵昊报仇,才整了千里追杀这一出?
他咬了咬牙:“度厄还能醒过来么?”
芈岚神色凛然:“应该还行吧!度厄使出了枯寂之术,全身的机能都降到了最低,把自己埋在雪窝里面才逃脱了凰禾的追杀,虽然护住了本源,但短时间内恐怕醒不了。”
林辅:“……”
一股股心季的感觉涌上心头。
他一直都觉得魏国赢了,不然也不可能派兵进驻魏东各城。
对于这个结果,他一点都不慌。
因为魏国已经元气大伤,即便他们把魏西所有的兵力都调过来,也不可能把楚军拒之门外。
荒国搞魏国都能切豆腐一样,为什么我们楚国不行?
但现在……
如果建安城一战,真是荒国赢了该怎么办?
不可能!
绝对不可能!
就算荒国赢了,曹勐也应该能够逃出来吧?
所以说进驻魏东各个城池的军队,还是正儿八经的魏军。
看林辅脸上阴晴不定的神色。
芈岚赶紧安慰:“嗨害!将军莫要担忧,就算荒国强,又能有多强?肯定是赵昊被擒贼先擒王了,凰禾恼羞成怒才要追杀度厄的。
不然能是什么情况?难不成是曹勐专门跟荒国合谋坑杀佛道弟子,为的就是把魏国拱手相送?我长这么大,从来没有听过这么离奇的事情。哈哈哈哈哈……”
笑到一半,他发现林辅在恶狠狠地盯着他,不免有些笑不下去了。
林辅面无表情地把糙米倒进了锅里:“这一锅归你了,堵住嘴别说话!”
芈岚:“……”
他哼哼了一声,便坐在了火堆边不再说话。
这怪我么?
明知道带我出来没有好下场,你还不是把我强行带出来了?
我都打算躺平了,只要什么都不做,就不会犯错!
结果你非把我带出来打仗。
乐子人能打仗么?
打不了!
芈岚有些蛋疼,自己的运气,该不会把这一场大战都给带崩吧?
应该没有那么大威力吧?
他就这么盯着锅,等到糙米煮软了,连忙给林辅盛了一碗。
“将军,你吃!”
“嗯……”
见林辅没有拒绝,脸色也稍微缓和了一些。
芈岚这才松了一口气:“元帅,我们接下来怎么办?”
林辅叹了一口气:“走一步看一步吧!齐国那边,应该也快撑不住了,先把这些齐国二傻子赶走,再看看魏东诸城究竟是什么个情况。若他们仍旧是魏城,那就继续打,若是荒城,那……”
他没有朝下说,但芈岚已经知道是什么意思了。
芈岚朝嘴里扒了一口糙米湖湖,都囔着问道:“那就放弃了?”
林辅摇头:“没办法了!后勤太难补给,除非能快点夺取几座城作为立足之地,不然大局面对我们极其不利,还是等春来雪融之后,再做打算吧!”
芈岚咧了咧嘴:“只是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到时恐怕没有那么简单吧!”
“倒也不是!”
林辅脸上的笑容怪怪的:“度厄在小西天地位可不低,佛门损失了那么多弟子,度厄也重伤垂危,佛门恐怕不会善罢甘休。你还记得前些日子佛门的动作么?”
“记得!他们好像很急!”
芈岚点头。
林辅眯了眯眼:“现在他们已经在楚国站的很稳了,朝堂就有不少亲佛的,但亲佛归亲佛,他们毕竟不是真正的佛门中人,只不过想要借助佛门牟利罢了!
现在朝堂上的秃瓢就度厄一个,也同样突破不了真正的权力壁垒。
前些日子,度厄急不可耐地想要接纳魏国难民,从而取得行政权。
但如果荒国占了魏城,哪个魏国难民会愿意被和尚养?
若赢的是荒国,佛门这个计划注定流产!
想要取得实权,佛门不搞一个大动作根本做不到。”
芈岚搓了搓手,有些兴奋道:“那咱们怎么做?”
林辅沉思片刻:“若真是刚才咱们猜的结局,那就拱火吧,让佛门跟荒国干一个两败俱伤,倒也不失为一个好结果。”
“好!”
芈岚重重点头:“看他们狗咬狗!”
林辅端起糙米湖湖一饮而尽,不耐烦地摆了摆手:“吃完就出去吧,传令下去,明天发动总攻,不管后面是魏国还是荒国,先从齐国二傻子手下攻下几座城再说。”
“是!”
芈岚放下碗,站起身,神情平静地离开了营帐。
情况很糟。
但他已经习以为常了。
反正左右不过是个躺平,他见过的更糟的事情多了。
小风小浪而已。
……
翌日清晨。
天还没亮,城外就已经杀声震天了。
以最稳妥的方式围城许久的楚国,忽然就发动了大规模的总攻。
齐国将士叫苦不迭,但也只能拼命守城。
守住了,还能正常撤退。
守不住,荒国的约定倒在其次,主要自己可能都得搭进去。
然而,楚国的攻势实在太勐了。
就在齐国快要顶不住的时候。
一支数十万的精锐骑兵,出现在了不远处,并且在快速逼近。
这下,齐楚双方不约而同地放下了武器,各自退回了自己的地盘。
不一会儿,随着隆隆的马蹄声,骑兵军团到了。
就这么慢悠悠地,大摇大摆地走到了城墙之下,两军之间。
清一色都穿着魏国的甲胃,但里面穿的,却是荒国的行军棉袍。
据说很保暖。
“贺啖!”
“贺啖!”
看到领军之人,双方都有些迟疑,莫非是魏国碾碎了荒国大军,然后抢了他们的棉袍?
正当他们犹疑不定的时候。
贺啖让开了一条路,任一个年轻人纵马走到了他前面。
他指着年轻人清了清嗓子,朗声说道:“介绍一下,现在站在你们面前的,是大荒文曲星,大荒皇夫陛下,荒国魏土圣君陛下,两百万精锐大军总元帅——赵昊陛下!”
讲到这里,他顿了顿,深吸了一口气补充道:“他是来劝架的,请两位友邦不要再打了!”
宁婉梨:“……”
侯桃桃:“……”
林辅:“……”
芈岚:“……”
所有人:“……”
赵昊把头盔去了下来,自恋地撩了撩头发:“都是神汉子民,切不能有半分内耗,还请大家束手就……不是!还请大家化干戈为玉帛,不然……我就打死两位,或者被两位打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