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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男扮女装
    晏长澜略一思忖, 便留在了洞外等候。
    许是有些直觉,叫他能察觉到, 大约过不多时, 便可知道缘由了……
    大约一刻钟后,从那山洞里就走出一个人来。
    此人身形纤细, 行走婀娜, 笑容羞怯, 眉目秀丽……她不是淳于秀又是谁?
    但此刻, 淳于秀虽瞧着与往日一般无二, 但在晏长澜眼里看来, 却有了极大的不同。
    先前进入那洞中的少年呢?莫非, 他们是约定在此处?但此事也没什么好隐瞒的, 只多带上一个人而已,何苦不告知于他呢?
    不,若真是如此, 淳于秀当与那少年一同出来才是, 那少年虽满身血腥气,但实则受伤不重,若是要在里面调息, 淳于秀也不必离开, 为少年守关岂非更为合理?
    瞬息内,晏长澜脑中闪过许多念头,但却始终觉得有些不对劲处。
    倏然间,他猛地生出一种猜测, 不由一顿——
    浓郁的血腥气……
    还有并未同时出现之人,那有些熟悉之感……
    晏长澜登时仔细打量起淳于秀来,瞧她的五官,身姿动作等等。
    在看过半晌后,他嘴角微微一抽,有些了然。
    若是不被表象所迷,细细打量时,分明可以瞧出那淳于秀与先前所见少年,面貌一般无二!
    变也是说……少年,即为淳于秀?
    淳于秀,究竟是男是女?
    这一刻,晏长澜不禁仔细思索起来,终于还是有了判定。
    先前是他自己不曾多思,淳于秀在为少年时,气息很是清晰,而在为少女时,却是羞怯腼腆,气息淡淡,似有掩人耳目之嫌……看来,淳于秀恐怕当真是一名少年了。
    只是,既然是少年,为何要做女子打扮?且他为男不为女之事,淳于师叔可知晓?他的师尊风凌奚,又可知晓?
    而且,淳于秀恢复为少年身份时,其举动颇有些不对劲,性情转变极大,陡然嗜血无比。
    以师尊的性情,当不喜此类之人,那么与其交好的淳于师叔也应当如此,那么淳于秀这般……应当是另有缘故?而且,师尊让淳于秀与他同来,或许也是另有深意?
    晏长澜素来果断,除却在挚友兼恩人的叶殊面前会偶尔不知所措外,在其他时间里,多是耿直,故而在发觉淳于秀的真实面貌后,他也没什么继续跟着等他暴露的心思,而是直接自后方闪身出来,迅速恢复本来面目,落在了淳于秀的面前,开口问道:“淳于师妹,我是否当称你为‘师弟’为好?”
    淳于秀一愣。
    他却不曾发觉竟一直有人尾随于他,更是没料到会是晏长澜。
    对方既有此问,那么他所隐藏之事,想来对方已都见到了。
    淳于秀的面容,再无先前的羞怯之感,而是说道:“晏师兄愿唤我师妹,我便是师妹,若愿唤我师弟,我也是师弟。”
    晏长澜怔了怔,旋即干脆点头:“既然你真身为男子,我便叫你师弟罢。”
    淳于秀也在仔细打量晏长澜:“晏师兄,你是……何时来此的?”
    晏长澜明白淳于秀所问何事,便道:“自你杀人时便已来了,因觉熟悉,故而跟上,不料竟然是你。”
    短短几句话已然说得再清楚不过,淳于秀仔仔细细看这少年,倏地问道:“我杀那些修士,晏师兄不介意么?”
    晏长澜自幼受其父教导,素有侠义之心,但因遭逢家变,后又踏入修行之路,知晓修行中人互有争斗,已然与当初不同……故而他虽不曾因此心性大变,却也知道变通,不至于非要“行侠仗义”不可,否则,先前他便应当插上一手,而非是任由那两方修士互相残杀了。
    此时,晏长澜听淳于秀如此发问,也只是说道:“我不知真正缘由为何,何来介意?”
    若是他那挚友与人拼杀至此,他倒是必然要寻根究底,也好助挚友一臂之力,但他与淳于秀只是初初相识,他并无多少关切之情,也就不会追问了。
    淳于秀倒是松了口气。
    说来他扮作如此模样,自并非没有缘由,而也因着一些缘故,他往往能察言观色,能自他人面相中将一人性情看个大概。对于晏长澜,他初见便知对方心胸开阔,然而性情也很刚直,自然多加掩饰,以免对方在见到自己行事后看不顺眼,要仗着师兄的名头,管一管他的闲事。
    不过,如今晏长澜对他所为似乎并无不喜,哪怕知道他是女扮男装,眼里也无嫌恶之意,顿时就叫他轻松许多,对晏长澜也生出两分亲切之意。
    这一刻,淳于秀大约也猜到为何他那叔祖要让他与晏长澜同行了,一来对方的确有些本事,二来便是叔祖比他看到的更多,瞧出这位晏师兄并不会以貌取人,也不会诟病他的一些做派。
    于是,淳于秀就对晏长澜说道:“不瞒晏师兄,小弟幼年因一些缘故,不得已被当作女子养大,然而又因一些缘故,小弟知晓自己实为男子,故而心中郁结,久而久之,就生出一些……”他见晏长澜仍不曾露出什么鄙薄之色,方才继续,“如今小弟仍旧不能以真面目示人,但若是郁结久久压抑在心,对修行不利,因此,每一段时日小弟就要出来历练一番,到时与人争夺资源也好,遇上什么为难之事也罢,就能将郁结舒展一番,不至于影响修行了。”
    到此处,淳于秀虽还不曾说得十分清楚,但晏长澜略一思忖,就推知了大半。
    那淳于师叔所在的淳于家恐怕颇有些盘根错节的复杂关系,以至于让一名少年自小扮作女子方能平安长大,分明知道自己乃是男子,却处处都得模仿女子行事,且至今不得解脱,的确是难熬得很,因此心性变化,也是理所当然。
    后来想必是淳于师叔发现了什么,对这淳于秀心有怜惜,才让他能有些许喘息之机,而淳于秀虽有些嗜血,但为免郁结缠身,后来所择取的乃是历练与人争夺资源的发泄之路,如此一来,也不算伤及无辜,就也不会坠入邪道了。
    晏长澜朝淳于秀问道:“先前几日,你都主动与人争夺资源,故而每日归来时,方才会通身血气?”
    淳于秀一怔,他没想到晏长澜竟然对血腥气如此敏锐,但也是立时回答:“是。”
    晏长澜一点头:“你若是还未将郁结松缓,之后几日也可依循而为,只是你须得记住,万不能伤害无辜,否则一旦开了那口子,日后再想回转,便再无可能了。”
    淳于秀听得,自是应了。
    他也并非毫无自控之力之人,好容易能活到现在,若是沦入邪道,岂非是白白煎熬?他定要竭力修行,日后堂堂正正筑基结丹,行坦荡大道的。
    晏长澜见他决心坚定,也放心几分。
    他于天雷峰中寻觅资源,自也是遇上了不少同在其中的修士,但每逢要遇上他便避开,一心寻找资源,而他时常受雷光泼洒而混若无事,肉身之强大,让他在山腰以下时也显得颇不好惹,无人来主动寻衅,因此一直相安无事。
    但淳于秀能动辄厮杀,倒也还算寻常……哪怕天雷峰里修士大多都在自行寻宝,以免耽误时间,被此间雷光所伤,可毕竟不是人人如此,总有那等想要寻觅捷径,一意要抢夺已然寻得资源之人的阴险之人。
    接下来的两日里,晏长澜陪同淳于秀一处,看他如何寻找天材地宝,又是如何寻到那等原本便下手狠辣之辈,与其争夺、厮杀,果真不曾对那些避开一旁、不与人争斗的修士出手,不说他所杀之人各个都是恶贯满盈,但也绝非无辜。
    晏长澜更为放心,又想着要还往山腰上去,就与淳于秀告辞。
    淳于秀对晏长澜有些不舍。
    他难得见到这等全然不嫌弃他的同龄修士,但他自己肉身不及晏长澜强大,也总不能阻拦他去寻觅宝物……思前想后,他不由说道:“晏师兄,我在这山中肉身也强大许多,你独自前往上面并不安全,不如等我几日,待我与你同去?”
    晏长澜先是谢过他的好意,旋即露出一抹笑容:“早先我已去过一次,虽比下面危险不少,所得也并不少。我此番过来,是为更多攫取资源,也好回报挚友,因此总少不了多闯一闯,还是独自前往为好。”
    淳于秀愣住:“晏师兄为回报挚友而去?”他顿时有些迟疑,“是如何深情厚谊的挚友,晏师兄要这般出生入死……”
    晏长澜笑道:“若无阿拙,便无今日长澜,我纵然将性命给他也是应当的,只是尽力弄些资源,由算得了什么?”
    淳于秀顿了顿:“晏师兄的挚友……乃是红颜知己么?”
    这回轮到晏长澜愣住,而后他好笑道:“阿拙是堂堂男儿,并非女子。”
    旋即,他便不再多言,道别后迅速离开了。
    淳于秀目送晏长澜的背影,有些默然。
    若非是红颜知己,而是男儿……先前这位晏师兄的笑容,似乎就有些古怪了。
    不过,淳于秀转念想到了自身,不由自嘲。
    他现下又能关心晏师兄什么?自己不也正处于水深火热之中么……
    扮作女子长大,又哪里仅仅只是“扮作”这样简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