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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符水
    后来,她并没有答应周悟生不要再跟徐盏接触。
    如果老天愿意给她机会,又能获得权力者的协助,从此改变她的命运,说什么都得一试。
    周悟生比谁都清楚人类心理学的阻抗理论,也就是说,如果别人要你这样做,你却偏偏不这么做。
    可能是对方还不懂你的意思,所以不知该如何配合,另一种可能是他误解你的意思,所以才会做出不正确的回应。
    还有一个原因,或许这个人本来就对你有成见,才会故意跟你作对。
    凭周悟生的臆测,他认为许善若肯定不懂他的涵意。
    大学生涯早就是一个小型的社会了,但愿她不小心误入暗流区,可以顺利渡过,保住心里那一份最纯粹与善良的旷野大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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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许善若就读的a大学是在外县市,每到週五最后一节课,她就要回家渡过二天的假日,一趟路途需要搭火车再转客运,要花上两小时的车程才能到家。
    乡下老旧的透天,斑驳的水泥外墙,四面脱漆的铁栏窗早已泛出暗褐色的锈蚀,已然是年久失修。
    拿出钥匙转开大门,走进屋内,客厅还是一如既往的昏暗,堂前还供奉着几尊神像,案前焚着香,繚绕的烟雾早已把墙壁燻成一片焦黄,整间室内全是浓郁又不透风的呛鼻味。
    妈妈知道许善若差不多是这时间回家,所以听到大门开啟的声音后,她就准备好了常备品,端到了许善若面前。
    「拿去。」妈妈将手里的碗递给了她,依旧是强制执行的态度。
    她接过了手,一切像是惯性动作,看着碗里浸着烧成灰烬的符水,满满黑色的杂质,即便再怎么不情愿,她还是得喝下去。
    入喉第一口时,她完全不敢含在口中,本来符水的味道就难以下嚥,通常要憋住呼吸,一口饮下肚才不那么噁心。
    饮尽之后,多少能感受到烟灰味在胃里翻搅,还挺难受的。
    在这个家,面对妈妈的威逼与命令,让她不得不服从,直到盯着她喝完符水,碗里一滴都不剩,妈妈才表示满意。
    好几次她喝到一半,忍不住吐了出来,妈妈就会回头再补烧一张符水给她喝下,一定要完整的喝完它,这事才肯善罢干休。
    喝符水早已成了她的例行公事,虽然她也曾反抗过,但最后都是换来更多的精神虐待,久了,她也只能选择听话服从。
    「你等等帮佑齐擦澡,动作轻一点,不要每次都弄痛他,听到没?」妈妈吩咐她做事,永远都像是在命令僕人工作一样。
    生冷,且毫无感情。
    许善若知道,每一次回家,都是她最无助的一段时光,哪怕是短短两小时,她都感到无比压力与沉重。
    她应了声,转身来到浴室,装了一大盆温水,端到弟弟的房间里,搁在地上先放着。
    佑齐今年五岁了,一岁那年因为身体机能异常,到医院求诊多次,后来诊断为肌肉萎缩症,随着他逐渐长大,肢体行动越来越需要辅助器材,可毕竟是孩童,情绪的表达还不成熟,常常因为照顾时引起疼痛就嚎啕大哭,这一点,也是许善若最害怕面对的其中之一。
    她望着床上的弟弟,那双脚的骨骼因为肌肉的挛缩,没有这年龄的膨皮与可爱,每次看到这样的画面,都会让人感到心酸。
    佑齐看到姐姐进门,那一双骨溜的眼神尽是纯真无邪,瞧着她,一会儿就笑了。
    「佑齐乖,二姐要帮你擦擦身体喔,擦完之后变香香,如果痛痛你跟二姐说,我会轻轻的,不要哭哭好吗?」许善若轻声安慰着他,心里却不停的祷告,希望这一次擦澡顺利完成。
    佑齐点了头,许善若开始卸除他身上的护具跟衣物,拧乾毛巾从擦脸开始,一直擦到身体跟双脚时,因关节变形,需要清洁夹缝处时总是特别的困难,而他常常在这个环节情绪失控而大哭。
    果然……这是永远也避不了的难题。
    佑齐因为一阵剧痛,尖锐的哭叫声迅速传到房外,此时,妈妈听到儿子如此惨烈的哭嚎,立马放下作菜的事务,飞奔似的衝进了门。
    她奔到床前,见到善若在床旁,一把推开了挡路的她,赶紧上前抱着佑齐,拍着背,柔性的安抚他的情绪。
    但疼痛感让他止不住哭闹。
    此时,妈妈忽地转头,恶狠狠的瞪了许善若一眼。
    那是一个嫌弃的眼神,甚至带着仇视。
    「你虐待他是不是!不是跟你说过动作要轻吗!这么简单的事你每次都做不好!到底生你是来干嘛的!」妈妈怒火上来,劈头准备开骂。
    许善若心一慌,忙着解释,「不是的、妈……我……我真的动作很轻……」
    「动作轻他会哭成这样?你就是命太硬了,才会剋到佑齐、剋到家里没香火!」妈妈情绪激动,口无遮拦大骂一顿。
    「没有、我真的没有……」面对妈妈的疾言厉色,许善若总是招架不住……
    「还顶嘴是不是!」妈妈轻轻放下佑齐,转身走到墙角处,拿起木桿扫帚,二话不说直接挥去!
    但凡许善若有一句反驳,妈妈就会连带精神压力与不满,全往她身上发洩。
    许善若拱起背脊,缩成一团,紧咬着牙,任由扫帚挥落,却不敢有半分哀号。
    「都是你!都是你这种煞星命格!才会害得家里风水不平,害得佑齐得这种病!他一辈子就这样毁了你知不知道!」
    带着强烈的怨气,强烈的辱骂,背上的每一棍从来都不是只有皮肉痛。
    往日的经歷,彷彿她本身就是一个错误,用命运之说来棒打她,一次次的无助与隐忍,早已刻进她骨血里。
    妈妈越打越忿恨,只要见她那股死撑的硬骨气,不由分说,到后面都是越打越来劲。
    「算命的都说你命带剋星,化都化不掉!连符水都制不住你!我倒要看看能不能打掉你的煞气!」
    「剋啊、再剋啊!全家都被你剋成这样!你满意了啊?看是谁先剋死谁!」
    迎来一句又一句的咒骂,掺着佑齐的哭声,混着妈妈的怒吼声,流离的心在涕淌,震盪不休的空气中,唯一没有听见的……就是许善若的哭泣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