片刻之后，李氏美滋滋地拿着一个海碗，从外边走了进来。
    看到那个海碗后，即便姜梨一家没有反应，邻居和朋友们的脸色也不好看了。
    因为这个海碗实在是太大了，目测至少可以装个三四斤饭菜。就她这样打包，至少得把半桌菜给带走。
    杜秀红又想发飙，却再度被姜梨给治住了：“秀红，你先别冲动，先由她高兴高兴吧。一会儿我有办法让大家对她生厌，让她为自己的愚蠢行为付出代价。”
    而老实人陈氏，一如既往地保持木讷，看到那个夸张的大海碗后，也没有流露出任何异常。
    厨房里的几口锅和院子里的那个大锅，全都生起了火，准备炒菜了。
    猪油一下锅，院里院外立刻弥漫着浓浓的香味，许久没有吃过肉菜的大家，又开始活络地讨论起来。
    有两个妇女甚至还低声说着，知道今天要吃杀猪菜，她们早上特意没吃饭，准备一会儿多吃点。
    李氏脸上的笑容十分灿烂，反正她是陈氏的大嫂，算是真正的自家人。一会儿装一盆子菜回去，也不算过分吧。
    除了李大娘和杏花外，也有几个妇人上前帮忙。有人帮着把刚刚借回来的碗筷洗干净，有人帮着去各家借桌子和凳子，还有人帮着看火。
    李氏和朱翠英依然嗑着瓜子聊着天，看上去悠然自得。趁人不注意的时候，她们还偷偷往口袋里塞了几把瓜子。
    等了许久，饭菜终于做好了。大家围坐在一起，气氛十分热闹。
    李大娘几人把菜分好，然后一一端上桌。姜梨则趁着灶膛还热乎，将锅洗干净，并往里头添了些水，方便一会儿洗碗。
    这时候，李氏拿着那个夸张的海碗，急匆匆地走了进来，并打开了刚盖上的锅盖。
    “阿梨，我不是说要装盘菜给你伯和堂哥吗？你怎么把菜都分完了，不给我留菜？”见几个锅里空荡荡，李氏有些不高兴了。
    “哎呀，我先前特意叮嘱过她们几个，还以为她们提前帮你把菜留出来了呢。”姜梨懊恼不已地说。
    “可是，菜都已经上桌了，这可怎么办呢？要不今天就算了吧，等下次我家杀猪的时候，我再提前留半盆子菜给你？”
    然而，贪得无厌的李氏又怎么有耐心等到下次呢？想了想，她不再理会姜梨，果断拿着海碗走了出去。
    这会儿，大家都还没有动筷呢，正等着陈氏倒酒，博个好兆头。谁知道李氏风风火火地从厨房出来，并来到了最近的一张桌子。
    第50章 我是自家人
    “杜家大嫂子，你想做什么？”一名妇人见李氏端着个大海碗走过来，表情有些疑惑。
    李氏拿起勺子，飞快地把面前一盘菜扒拉出三分之一，装进了自己带过来的大海碗里。
    “我男人和吉祥他们今晚要回来，我让阿梨给我留点菜，结果她们几个都忘记了。”李氏说这话的时候，语气有些委屈。
    接着，李氏又把勺子伸向另外一盘菜，准备继续扒拉打包。
    桌上的其他人急了，连忙出言制止：“统共就四个菜一个汤，你这样扒拉，那我们吃什么呀？”
    “害，别桌都坐了十多个大人，你们这桌有好几个娃娃，吃不了那么多。我得从你们这边匀点出来，要不然我男人他们吃什么？”李氏振振有词地说道。
    见她一副理所应当的样子，其中一个妇人不乐意了。
    “我说杜家大嫂，这吃杀猪菜本来就图个热闹，你家男人想吃就让他过来吃呗，你没必要装这么多回去吧？”
    另一人跟着说道：“就是，我可从来没听过谁去人家家里吃杀猪菜，还要额外端一盘子回家。”
    然而，听到这话的李氏却不以为然地笑了笑：“这去人家家里吃饭，我自然不好意思额外端着走，可这又不是别人家，这可是我男人的亲弟弟家。”
    说完，她又拿起勺子，准备对第三盘菜下手。
    那妇人见李氏如此贪得无厌，又扯着嗓子大喊：“杜家二嫂子，你快过来瞧瞧，我们这桌该怎么吃？”
    这妇人的声音实在是太大了，所以整个院子的人都把目光投在这边，想看看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陈氏听到有人喊她，立马小跑着走了过去，见李氏在凶神恶煞地抢菜，表情有些不自然。
    “嫂子，要不等大家吃完之后，你再……”
    “等什么等？难道你想让我拣别人吃剩的吗？你们也是的，区区一点小事也办不好，我都说了让你们给我留菜，你们偏偏不听。”李氏见陈氏居然阻止她，面色又一沉。
    陈氏见李氏那大海碗里已经装满了菜，却还准备把另外一满盘菜也端走，又忍不住开劝：“嫂子，你把菜拿走了一半，那其他人吃什么？”
    李氏仿佛抓住了陈氏的错处一般，又揪着这话不放：“你怎么还好意思问我其他人吃什么？这吃杀猪菜，本来图的就是个热闹和喜庆，你家为什么这么抠门，不多做几盆子菜出来呢？”
    “你自己瞧瞧，这院子里有六桌客，你总共做了这么些菜，哪里够吃呀？你要不想请客，那就别请呀，请了就得管够管饱。”
    “我是你亲大嫂，又不是外人，不过是想装一点点菜回去而已，你怎么这么小气？难道我装这么点菜回去，就能吃穷你？”
    李氏的话声音嘹亮，铿锵有力，听上去似乎很有道理，老实人陈氏都不知道该如何接话。
    听到这话，愤怒的杜秀红想走过去，当面质问李氏一番，为什么她的脸皮会这么厚。但姜梨却拉住了她，并冲她摇了摇头。
    有些话如果由她们自己说出去，并不怎么好听，搞得好像她们家斤斤计较一般。但若是从他人的嘴里说出来，又是另外一个意思了。
    果然，先前开口的那个妇人又说话了：“我说杜家大嫂，这家家户户吃杀猪菜，不都是摆个五六桌，上四菜一汤吗？我瞧着二嫂子她们备的菜不算少，只要你不带走，绝对够我们吃。”
    “大家的日子本来就不太容易，吃杀猪菜也是为了讨热闹。要是我们每个人都学你一样，吃了不算，还得装上两大碗回家，那恐怕半头猪也不够我们分的。”
    这话说得实在太漂亮了，既维护了陈氏一家，又指责了李氏的不地道。其他人听到这，也纷纷附和，劝李氏别这么搞。
    感觉自己被针对了，李氏的眼神陡然变得犀利，言辞也越发咄咄逼人。
    “你们这话是什么意思？难道我自家兄弟杀了猪，我这做嫂子的端两碗杀猪菜回家很过分？”
    大家没有吭声，算是默认了这话。这大家都还没吃饭，她便急不可耐地装了满满两大碗菜回家，简直丢脸到家了。
    李大娘和杏花坐的那一桌，都是和陈氏关系比较好的。见事情越闹越大，李大娘也站了出来。
    “行了行了，你们别再吵了！不就两碗菜嘛，有什么好争的？翠英，你过来我们这，端两碗菜回去吧。”
    听到这话，朱翠英立马美滋滋地过去，端起那一桌的两碗菜便往外走。
    而李氏见自己“胜利”了，得意地瞟了那个妇人一眼，然后才端着两碗菜离开了。
    待这对婆媳离开后，杏花轻咳了两声，而后故意大声嚷嚷。
    “娘，你怎么能让翠英把我们的菜端走，那我们这桌不够吃怎么办？再说了，她们就算要留菜给家人，也用不着这么多吧？”
    李大娘语重心长地说道：“哎呀，少吃一点也饿不着我们，你就别跟她们较劲了。万一她们闹腾起来，大家都不会高兴的。我们吃点亏也不打紧，就这样算了吧。”
    杏花继续喊话：“算什么算？大家都是过来做客吃饭的，凭什么要让着她？再说了，这装菜回家的时候，她口口声声说她是自家人，一副很亲昵的样子。”
    “可大家帮着择菜洗碗的时候，她却跷着二郎腿磕瓜子，什么活也不肯帮着做。那个时候，她怎么不说她是自家人呢？”
    “也就二婶和阿梨的面皮薄，才不好意思顶回去。要是她招惹了我，我保证让她吃不了兜着走。前几天她们偷了二婶家半畦菜，还好意思在那里狡辩，真不知道她们的脸皮是怎么长的。”
    本来北山村就不是很大，邻里乡亲的人品如何，大家心里都有个数。这李氏爱贪便宜，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可以说是众所周知。
    原本因为李氏的所作所为没涉及到自己的利益，加上她大儿子杜吉祥在镇上做衙役，所以大家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也懒得去多说什么。
    可今日是个好日子，大家都玩得这么开心，她却死活要装那么多菜回家，还指责自己的妯娌办事不妥，分明就是当众耍横。
    一时之间，大家对她的怨言越来越深，对陈氏一家也更为同情了。
    第51章 恶心的奇葩
    李氏和朱翠英把菜带回家之后，很快又折返回来。
    她们若无其事地坐在桌边，自顾自地拿起筷子，疯狂地大快朵颐，仿佛吃慢了便会少一块肉似的。
    这样的举动落在众人眼里，可耻又可笑。偏偏二人并不觉得自己有问题，神情自若，没有任何尴尬。
    等吃完饭之后，大家闲聊了几句后，便各回各家，各找各妈。
    和先前一样，不待陈氏等人开口，李大娘和杏花便主动帮着收拾桌子洗碗筷。
    还有几个妇人也自觉地留下来帮着打扫卫生，并帮忙把桌子凳子还回去。
    然而，李氏和朱翠英吃饱喝足后，便直接拍拍屁股走人，仿佛去饭馆用饭一样潇洒。
    “杜家大嫂子，你可是正宗的自家人，怎么不帮着干点活呢？”有妇人故意问道。
    “实在是不凑巧，我得趁今日天气好，去地里翻土种菜。反正有你们在，多我一个不多，少我一个也不少。”李氏笑吟吟地回道。
    那妇人跟着又问：“可你家地里荒了那么久都没打理，也不差这一时半会吧？”
    “你说对了，我还真就差这么一时半会。行了，我得去干活了，没空陪你们闲聊。”说完，李氏便兴高采烈地离开了。
    片刻之后，那妇人又小声咒骂起来：“吃的时候比谁都积极，干活的时候却溜得比谁都利索，她怎么就这么不要脸呢？”
    “算了吧，咱们又不是第一天认识她，犯不着为这种人置气。再说了，就算她留在这里干活，估计也是敷衍了事。”另一名妇人这般回道。
    这话一点也没说错，李氏这人向来能偷懒就偷懒，村里大多数人家做红白事，她都不怎么愿意主动搭把手，直接带嘴去就行了。
    若是有人多唠叨几句，劝她一道帮忙，在无法拒绝的情况下，她的确是会干活。但是，她洗的碗上还有菜叶子，擦的桌子上还有油渍，就连扫地也扫不干净。
    说着说着，她们又向陈氏喊话，说她性子软，太好欺负了，所以李氏才会这么嚣张。她们还劝李氏要强硬起来，不要惯着李氏。
    陈氏口头上应着，但心里怎么想的，却无人知晓。
    杜秀红对陈氏还是有些芥蒂，不仅仅是因为陈氏打了她一巴掌，还因为陈氏的软弱可欺。
    不过，就算再生气又能怎么样？陈氏到底是生她养她的亲娘，她总不能和陈氏断绝关系吧。
    这几位妇人离开时，姜梨特意给她们捎了点瓜子，以示感谢。要是没有她们的帮忙，恐怕自家还得再忙上小半个时辰呢。
    等所有人都离开后，杜秀红又把院门给关上，然后才把藏在房间的米、面和猪油拿出来。
    毕竟这些大米细面不便宜，她们不想让大家知道她们家伙食这么好。
    这头猪卖了五百文，扣除了今日杂七杂八的花销，大概还剩四百三十文。
    席上的青菜萝卜是自家种的，不用花钱。糙米虽然看着多，但实际上也没花多少钱。那花钱最多的地方，当属猪肉了。
    虽然花了不少钱，但周边不少人也养猪了，今日大家过来这吃饭，他日别人家卖猪，自家也要去别人家吃饭，所以也不算亏。
    那卖猪的钱，陈氏是要交给姜梨保管，但姜梨却拒绝了。
    毕竟她花自己挣的钱，陈氏都心疼得不得了。若是她花家里的钱厉害了，估计陈氏会急连饭都吃不下。
    这麻烦，她不接！
    陈氏见姜梨不肯收钱，于是把铜板放在房间床底下那个旧罐子，并叮嘱姜梨缺钱的话可以去那里拿。
    在家呆了一会儿后，姜梨便去了趟李大娘家。现在是大白天，村里各处都能撞见人，所以暂时晒在李大娘家院子里的那些东西，还不方便搬回来。
    杏花是个勤快的，虽然今天不用去干活，但她还是闲不住，这会儿正坐在院子里纳鞋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