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月3日的深夜, 从里斯本飞往伦敦的飞机上。
    多数球员及教练都昏昏欲睡, 包括陆灵身边的提姆。但陆灵依然盯着窗外的漆黑, 和偶尔闪烁的机翼灯光。
    qpr刚刚在欧冠小组赛第二轮中客场3:1击败了本菲卡, 顺利地取得了欧冠中的两战两胜, 目前排在d组第一, 出线形势很好。
    陆灵担心的不是这个。
    这场对阵本菲卡的比赛, 因为担心遭到连败、士气受挫，所以她派上了全主力阵容。这就是欧冠和欧联的区别，在欧冠中你很难真正放松。
    接下来, 在本周日，球队将面对绝境中的切尔西。安东尼奥-孔蒂的蓝军的开局比qpr要更糟糕，开季以来只拿到过一场联赛胜利, 目前排在降级区上面一点。
    由于这场比赛之后, 将迎来国际比赛周，有媒体已经开始猜测, 如果切尔西无法击败qpr的话, 大老板阿布拉莫维奇很有可能将会解雇意大利人。
    尽管经历过一段的蜜月期, 上赛季, 孔蒂也带领切尔西拿到了欧冠亚军, 但这个赛季刚开始更衣室就出现了问题。导火线正是孔蒂与米西-巴舒亚伊的关系——比利时人发现自己无法获得足够的出场时间，而切尔西队中的另两名比利时人, 阿扎尔和库尔图瓦，也认为巴舒亚伊受到了不公正对待。
    结果就是, 巴舒亚伊被赶走, 加盟了qpr，并在qpr不断进着球，包括今天的欧冠比赛。
    陆灵能想象这种事件带给一个主教练的是什么。她有点同情孔蒂的处境，但她也知道，更衣室管理是一名主教练必须要面对的，和技战术同等重要的问题，有时甚至更加重要。
    就像她眼下碰到的菲尔的问题。陆灵苦笑了一下，在这场刚刚结束的欧冠小组赛前后的两次记者会上她都被问到了qpr球员在训练场上打架的问题，反复提到喻子翔脸上的伤。
    她其实对这件事早就失去了耐心解释和掩饰的心绪，但她实在不想一而再、再而三地公开自己的情绪，因为这对球队不利，对她自己也不利。
    “我想说的是，一支球队中会出现各种各样的情况，但一切都在控制之下。”所以最后她是微笑着回应了这个问题。
    不过，让她欣慰的是，上飞机之前就有好几个球员，包括喻子翔在社交媒体上或正面或侧面地表示了更衣室非常稳定，赢球后大家都很高兴。
    再多风言风语总是会过去。
    陆灵把目光转回机舱内，空乘路过看她依旧醒着，弯腰询问她是否需要点什么。
    她本来想说不用了谢谢，话到嘴边，改成了：“请给我一杯红酒。”
    她说完回了下头，斜后方的爱丽丝正冲她眨着眼。她们用眼神交流了一下，最后，陆灵坐到了爱丽丝身边。
    两杯红酒也已经送了过来。
    爱丽丝的脸看上去很疲惫，但她的嘴巴并不。她们聊了聊今天球员们的身体情况，但很快话题转到了别的上面。
    “有件事我想告诉你。”
    陆灵放下空酒杯，“我听着呢。”她瞟了一眼时间，还有一个小时就会到伦敦。
    “菲尔之前在预备队受了点小伤，我想你应该知道。”
    陆灵点点头。
    “我在给他检查情况的时候，他一直盯着我的胸，肆无忌惮。”
    陆灵的目光不自觉地也到了爱丽丝的胸上，那的确很吸引人。
    “克里斯汀！”爱丽丝稍稍提了点音量。
    陆灵连忙转开视线，说了句抱歉，然后严肃地问道：“他性骚扰你了？”
    “不，他没有。”爱丽丝轻轻笑了笑，“我又不是一个经验不足的菜鸟，我能处理这类事情。我只是想告诉你，这个小孩儿的确是个麻烦制造者。”
    是啊，麻烦制造者。陆灵耸了下肩，“我会给他一些时间，如果他执意要毁掉自己的职业生涯，没有人能帮得了他。”
    爱丽丝抿了口红酒，昏黄的光下，她似笑非笑，“我倒觉得你会很享受改变别人的人生。”
    陆灵没有正面回应爱丽丝的话，她只是说，“我不想看到他浪费自己的天赋。不过，毕竟，那是他的人生，所有的决定都是他在做。很多时候，我根本做不了什么。”
    但其实，陆灵心里很清楚，爱丽丝说的未尝不对，如果菲尔能够……她会很有成就感吧。
    就像，尼克说过，当他看着她，就很有成就感。
    爱丽丝没再说话，陆灵于是回到了原来的座位上。
    打本菲卡的胜利，或许能缓解一些压力。但球队的基本阵地——英超，绝不能跌破底线。
    孔蒂这一场可能会破釜沉舟，有传言称，他可能会直接弃用阿扎尔和库尔图瓦两个心怀不满的球员，为自己的帅位拼死一搏。
    相较而言，qpr虽然也承受着媒体的压力，但更衣室很稳定。
    对于陆灵来说，技战术问题已经摆上台面，这支全新的qpr需要更快的捏合速度。
    陆灵的眼皮渐渐发沉，视野也陷入一片黑暗中，睡着前脑中的画面，依然是十一个球员如国际象棋般在眼前不断变换位置的景象。
    而画面的最后一幕，是原本属于派特的前腰位置上，几名球员影像的交叠。
    ****
    新女王公园飘着雨。进入十月，伦敦的雨水开始增多。
    湿漉漉的草皮上，正在列队的，是蓝白色球衣的qpr球员，以及穿着黑色客场球衣的切尔西球员。
    孔蒂本场果然把库尔图瓦和阿扎尔放在了板凳上。他在和陆灵握手时，神情严峻，陆灵一眼就能看到最近这段时间对这位意大利人的折磨。
    说实话，陆灵不太能理解为何孔蒂此前会弃用米西-巴舒亚伊。从她和米西这一个多月的相处来感觉，米西这个人比较单纯，也不是很喜欢惹事生非。而且，比利时人在最近五场比赛中为qpr打入五球，能力无需多说。她想，孔蒂不会预料到一个球员的弃用带来的连锁反应竟然会这么多。
    本场qpr排出的首发和此前输给西布朗的百场比赛没有任何区别。
    但比赛一开始，区别就开始显现。
    开场五分钟，qpr两次直接打穿切尔西的中场线，然后制造出得分机会。莱昂和米西-巴舒亚伊分别射偏。
    在第12分钟，qpr收获了进球。索林-米图莱斯库从本方半场精妙的纵向直传给到了巴舒亚伊，巴舒亚伊回撤后一蹭给到莱昂，然后莱昂挑传禁区。
    荷兰人亨克-德格拉夫高速插上，头球破门！
    这是陆灵在过去两天的训练课上重点强调的东西，在这十几分钟的时间完全打了出来。
    过去，派特在队中的时候，摄于派特的天才能力，绝大多数对手都不敢整体压上来打qpr，于是qpr很容易形成对于普通对手的半场的半场围攻。但即便是攻对方的铁桶阵，也只需要围绕派特来搭建一套进攻体系，总能找到突破口。
    在派特租借离队的那半个赛季，陆灵尝试了用高大中锋久巴顶在前面，长传推进的方式，但现在巴舒亚伊这样用似乎有些浪费，球员特点也有所不同。
    qpr面对西布朗的输球，体现的问题很明显：面对龟缩摆大巴的对手，qpr不能保证在对手严防死守下的攻击效率，之后让对手等到绝杀的机会。
    而现在，陆灵反复思考后，终于给出了答案。
    既然攻坚能力有所下降，那么就不攻坚。
    进攻从本方半场发动，在对手来不及回缩之时，完成闪击。
    为此，她让球队在过去两天重点训练了中圈及本方半场的传控。
    她要求索林（米图莱斯库）和克劳迪奥（拉马斯）两人不断回撤接应伊恩。这是因为，门萨和格伦受伤之后，她需要更多的后场出球点，来巩固本方半场的控球。
    现在的优先任务，不再是围攻对手。
    先要从后场迅速洞穿对手的中场线，然后快速完成进攻。
    这样，后场有三名球员（索林、克劳迪奥、伊恩），可以随时改变节奏，送出洞穿对手中场线的传球，或者，当对手漏出中场的缝隙时，三人也都能带球迅速向前，效果是一样的。
    这个进球，就完美体现了qpr诱使对手中场线前压后，切尔西后场脱节，被qpr轻易地击穿。
    在这之后，切尔西加强了攻势，然而这更加中了陆灵的下怀，qpr开始发挥自己的反击能力，局面已经完全变得开放。
    陆灵依然信任预备队队长乔伊-汤姆林，这位被称为“jt”的年轻小伙子，速度极快，脚下出色，虽然质素没有格伦优秀，盯人方面也有缺陷，但陆灵还是愿意冒风险。
    第二个进球在第30分钟到来。
    伊恩的后场长传，左路子翔高速奔袭，之后横传到禁区。莱昂轻推把球打进。
    下半时，qpr受到了一定压力，但这一次“jt”在主场球迷的鼓励声中顶住了压力，没有犯错，在第71分钟他的头球解围，形成了qpr又一次反击。
    反击中“新罗本”亨克高速带球然后传给米西-巴舒亚伊，比利时人一脚低射，帮助qpr锁定了3:0的比分。他没有庆祝，依然保持了对旧主的尊重。
    哨声响起，全场比赛结束。
    qpr拿下了一场完胜。在雷动的掌声中，陆灵向看台挥手致意，而后与对方主帅安东尼奥-孔蒂握手。
    他们没有说话，实在也没有太多可以说的。
    孔蒂松开对方主帅的手，转身向切尔西的客场球迷区走去。陆灵没有看到切尔西球迷的反应，但她看到了那个孤零零的背影。她很尊敬孔蒂，也从他身上学了很多东西，但也许这场失利会让他丢掉帅位。她从来没有处于过这种位置，但这就是残酷的足球世界。
    而尽管残酷，她是如此热爱这个世界，毋庸置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