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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93【顺民?暴民?】(为盟主“缁衣紫”加更)
    却说江大山交了投名状,带着两个佃户上船。
    那是一条渡船,船夫见势不妙,早就躲得没有踪影。
    其中一个佃户划桨,另一个佃户撑篙,渡船快速驶向对岸。
    江大山手握铁锹,船未停稳就跳下,正好有四个石匠,抬着一块条石过来。
    “大山,你们怎来了?”其中一个石匠问。
    江大山笑道:“过来办事。”
    说话间,另外两个佃户也下船,各自手持一根扁担。
    七人结伴前往采石场,工头正躺在场边打盹儿,让几个监工好生看着干活。
    “黄老爷让我过来传话。”
    江大山边说边往前走,工头还是躺着没动,几个监工也站在原地。
    工头嘴里叼着一根狗尾草,问道:“传什么话?”
    江大山颇为紧张,手心里全是汗水,脸上的笑容也开始发僵。他走到工头跟前,突然抡起铁锹砸下,同时大喊:“幺叔动手!”
    黄幺正在用铁钎撬动条石,却见江大山一锹抡下,直接将工头的脑袋砸开花。
    所有人,全看傻了,不管是石匠还是监工,都站在原地没有反应。
    因为画面太劲爆,红的白的迸出来,又血腥,又恶心。
    “黄老爷被打死了!”江大山又喊。
    工头一死,采石场只剩四个监工,而石匠却足有十多个。
    此刻闹出人命,且不知什么情况,又听说黄老爷被打死,四个监工下意识往后退,再也没有往日的蛮横嚣张。
    江大山又喊:“幺叔,你忘了你大姐怎么死的?黄老爷已被打死了,你还不敢动手?”
    “杀!”
    黄幺突然面色狰狞,用铁钎当做铁枪,朝着最近一个监工冲刺而去。
    那监工吓得魂飞魄散,转身就打算逃跑,却被旁边的石匠伸脚绊倒。
    这石匠正是黄顺,抡起大锤砸下,狠狠砸中背心,监工顿时口吐鲜血。黄幺也冲过来,铁钎猛然扎下,在监工的腰部捅出个血洞。
    江大山带着两个佃户,朝另外三个监工追去。
    三个监工脚底抹油,一人被追到河边,跳河朝下游去了。另两个逃进山里,江大山也没有再追。
    “过河!”江大山说。
    黄幺拖着铁钎说:“走吧!”
    黄顺扔掉大锤,也捡起一根铁钎,对其他石匠说:“对面都把黄老爷打死了,你们还在这里敲石头?”
    十多个石匠呆立原地,很想过河去看看,却又恐惧不敢动弹。
    “咱们走!”黄幺跳到船上。
    江大山奉命过河接人,却只接到两个,他觉得这事没办好。
    就在即将开船时,突然有石匠说:“过去看看。”
    “对,过去看看。”其他石匠应声。
    真的只是过去看看,有便宜且没危险,他们才会跟着打顺风仗。
    见大家都上船了,江大山下令开船,对石匠们说:“黄老爷坑了大夥的工钱,还想吞掉赵老爷的一千两银子。赵老爷就联合村中佃户,把黄老爷当场打死。赵老爷还说,巡抚老爷是他亲戚。他要留在黄家镇不走,黄老爷的田产,以后都是他的。只要咱们跟着他干,他就愿意把田分出来。”
    黄顺问道:“这赵老爷该不会骗咱们吧?他真的愿意分田?”
    江大山笑道:“一千两银子,得买多少田产?赵老爷连一千两银子都不在乎,会赖掉你那几亩田?”
    “那就干!”黄顺咬牙切齿说,“老子早就想动手了!”
    黄幺一直没说话,只是遥望对岸,也不知在想啥。
    渡船靠岸,江大山率先跳下:“赵老爷,我把人接回来了。”
    赵瀚还没开口,黄氏兄弟便带着家奴杀来。
    这次来的家奴不多,只有四十几个,其他两家的奴仆都没出动。
    黄幺扔掉铁钎,默默走到乱石滩,捡起一根扁担握在手里——铁钎太过笨重,不如扁担好使。
    “我爹呢?”
    黄顺成隔得老远就大喊:“爹,你没事吧?爹……”
    “你爹死了,你爷爷在这呢。”赵瀚笑着回答。
    “爹!”
    黄氏兄弟终于看到父亲的尸体,瞬间怒火中烧,带着家奴就往滩上冲。
    大部分佃农躲得老远,就连交了投名状的佃户,也被四十多个家奴吓得连连后退。
    张铁牛从另一边冲来,提着板斧哇哇大叫:“俺铁牛来也!”
    “公子接枪!”
    陈茂生扛来赵瀚的长枪,使尽全身力气掷过来。
    长枪在空中划过抛物线,以优美的姿势落地,距离赵瀚……足足两丈远。
    赵瀚强忍着没有吐槽,奔过去捡起长枪,把手中佩刀给陈茂生扔回去。
    单刀换成长枪,赵瀚的武力值陡然翻倍,虎入羊群般开始冲杀。
    他算彻底明白了,再挑拨,再怂恿,都不如杀几个。他是外地人,银子再多,不过是冤大头,不过是仁慈老爷,必须在这些佃户面前展示武力。
    家奴们还没近身,就被赵瀚挑翻一个,转眼之间又是一个。
    连续刺死三人之后,其他家奴都绕着赵瀚跑,根本不敢跟他正面相对。
    张铁牛杀入家奴的侧方,双手持斧不断挥砍。被家奴砸了几棍,他也全然不当回事,只是一味的往前冲杀。
    这货没有练过武艺,出招毫无章法,就是仗着勇武砍人而已。
    根本不用帮忙,只他们两个,在一照面之间,就把四十多个家奴杀得崩溃。
    黄顺成、黄顺章兄弟,也不想着给父亲报仇了,扔下棍棒转身就跑。他们不是铅山县衙役,也不是匪寇出身的钞关士卒,平时顶多逞凶欺负佃户,哪遇到过这种烈度的阵仗?
    “杀呀!”
    直到此刻,陈茂生终于捡起腰刀,把刀高高举过头顶,中门大开就那样冲出去。
    庞春来远远站立,手按铁剑,捋着胡子,面带微笑。
    就这距离,他根本看不清,只见一团团影子动来动去。
    “杀黄家,分田地!”江大山举起铁锹做动员。
    黄幺和黄顺已经在冲了,各自挥舞扁担,追着逃跑的家奴就打。
    “分田地,分田地!”
    交了投名状的佃户,此刻终于敢动手。
    其余佃户躲得老远,见黄氏兄弟和家奴溃逃,突然有人按捺不住,捡起石块去砸黄老爷的尸体。
    “叫你占我田,叫你害我娘,我打死你,我打死你!”
    这佃户抓着石块不停的砸,一边砸一边喊,一边喊一边哭,黄老爷的脑袋很快变得血肉模糊。
    此时,又有佃户举着扁担冲出,疯狂大喊:“分田,分田!”
    越来越多佃户开始行动,表情狰狞可怕,完全进入狂热状态。
    一个人追上家奴,立即几个人帮忙,各种工具胡乱招呼。把家奴活活打死了,依旧不肯停手,田野间到处是各种死相的尸体。
    “去黄家祖宅!”
    不知有谁喊了一句,所有佃户都惊醒过来,随即以更疯狂的状态涌向黄家。
    黄幺生了一双大长腿,跑起来比赵瀚还快。这厮很快超过张铁牛,手持扁担冲到最前方,飞起一脚把黄顺章踹倒。
    黄顺章挣扎爬起,迎面就挨了一扁担。
    黄顺成却是自己踩空,狼狈跌入水田。张铁牛从田埂跃下,凌空一斧劈出,斧头直接嵌入黄顺成的脑袋。
    赵瀚追上来,一枪把黄顺章刺死。
    无数佃户和石匠,抄近路杀往黄氏祖宅。
    大门进不去,那就翻墙而入。
    冲入宅中,见人就打,见东西就抢。
    “别打,那是我闺女!”
    “我兄弟是给黄家背柴的,他才十三岁,没造过孽!”
    “……”
    留在宅里的黄家奴仆,要么是丫鬟婆子,要么是未成年小厮。却也被这些佃户泄愤,好些无辜奴仆,都被打得头破血流,甚至是被当场打死。
    很快有人冲进内院,黄遵道的正妻五十多岁,只来得及惊叫一声,就被佃户被打翻,接着被活活围殴致死。
    当赵瀚赶到时,黄遵道的四个孙子、两个孙女,全都已被打死了,年龄最大的才十四岁。
    “快停手,快停手!”
    赵瀚嘶声大喊,却根本压不住。
    这些佃户,要么做顺民,要么做暴民,拿捏不准中间值。
    此时此刻,赵瀚真的想前往瑞金,向那三位田兵首领取经。他们又是如何约束农民,压制官府和地主,达成一种奇妙和谐的呢?
    “给老子停手!”
    赵瀚调转长枪,将一个佃户砸翻,上前揪住其衣服说:“停下来!”
    这个佃户,刚才正在暴打小孩,可能是哪个家奴的儿子。
    小孩已经奄奄一息,眼看着活不成了。
    每个顺民的心中,都潜伏着一头猛兽,赵瀚一下子释放出上百头猛兽。
    这是一柄双刃剑,用不好会割伤自己。
    赵瀚拄枪跳上院中石缸,踩稳缸沿大喊:“还有没有清醒的,快快来我身边!”
    连续喊了好几遍,黄幺最先奔来,接着是张铁牛、江大山和陈茂生。
    张铁牛惊骇道:“都他娘的疯了,连几岁孩童也杀,老子拉都拉不住。”
    “赵老爷,有人要放火,被我打跑了。”黄顺突然也跑过来。
    “不准再杀人,更不准放火,”赵瀚下令道,“你们各自去寻相熟的,让他们不要再动手,否则我就不分田了。赶快去,切记切记,谨防有人放火!”
    不知何时,小翠和小红,搀扶着庞春来进了院子。
    庞春来一身稀泥,估计是眼神不好,半路摔进水田里了。
    虽然稀泥裹身,庞春来依旧保持风度,缓缓说道:“瀚哥儿,暴民成不了事。他们眼下有多凶,遇到官兵就有多怕。”
    “我晓得。”赵瀚无奈道。
    若非想要快速建立根据地,他哪会选择这种低级手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