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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九章
果真都如那老僧所说, 积雪厚重行路难, 顾歧干脆把苏敛往背上一背, 平步往回走。
苏敛哭累了,趴在他肩头吸鼻子, 盖着件蓑衣, 乖巧的不像样子, 顾歧道:“困了就睡会儿,到地方我叫你。”
苏敛嘟囔道:“你看着路, 仔细摔着, 摔着我!”
“腿短的人才会担心摔着。”顾歧说。
苏敛用拳头在他肩上捶了一下, 怒道:“你几个意思!”
她这生龙活虎的样子才是顾歧最想看见的, 顾歧身子一歪虚张声势道:“要摔了!”苏敛吓得一把环住他的脖子:“你别啊啊啊啊!”
顾歧顺势跑起来,他有功夫底子, 底盘稳得很, 一路风驰电掣的冲下小峦峰,冰凉的风吹动鬓发, 他心里头畅快,反倒是苏敛被吓得大叫,埋着脸不敢看。
老和尚守在小侧门,几个弟子询问是不是要下钥, 他摆摆手示意不用, 便抱臂耐心的等,月光寂寥,小径末处终于见着人影, 老和尚唇角微扬,从一旁提起了防风的灯。
顾歧背着苏敛一路跑下来,额头上出了些汗,呼吸急促,他一边举步往门槛迈一边扭头道:“你抱松点,勒死了。”
“我不!”苏敛心有余悸的大呼:“我要被甩掉了啦!”
老和尚乐呵呵道:“你们再在门外聊天,贫僧可就要关门了。”
顾歧一弯腰连忙钻进去。
苏敛终于肯睁眼看一看周围的庙宇禅寺,纳闷道:“顾歧你出家了吗?”
“你才出家了呢!”顾歧说。
“我就说,明明头发还在呢。”苏敛伸手拨弄着顾歧的发髻:“哎,我觉得你就算想出家,佛祖也不会要你这种臭嘴巴的!”
顾歧懒得跟这个蹬鼻子上脸的丫头片子废话,把她往屋里铺好的褥子上一丢,裹好,瞪她一眼示意让她消停会儿,这才转身出门。
“大师。”他心怀感恩,略带了恭敬的语气,拱手道:“多谢。”他默了片刻,还是忍不住问道:“大师你是怎么知道——”
“天机不可泄露。”老和尚竖起一根手指晃了晃,神秘的微笑,他背了手,悠悠扬扬的去煮姜汤去了。
顾歧挑了挑眉,他将那顶斗笠拾起来,那斗笠是紫竹抽条编织起来的,十分坚固,雪水化开,顺着边缘低落,泛着奇异的微光。
顾歧走到外面将那斗笠倾斜着挂好,忽的心血来潮,他垂眸,将那斗笠翻转过来,沿着边缘处细细的查看。
竹篾坚韧,上面有些陈旧的磨痕,深深浅浅,顾歧看了一遍觉得自己有些莫名其妙,不由得失笑。
他将那斗笠复又抖了抖,边缘处两根竹篾崩开一些缝隙,有细光一闪,几不可见,顾歧却看见了,他猛地拿近了再看,确认自己没看错。
一指宽的竹条面上清晰深刻的雕了一个“靖”字。
顾歧一阵恍惚,随后望向小厨房,老和尚哼着小调,有意无意的抖着腿,切姜洒料娴熟,活像个火头僧一般,毫不起眼。
却又是格格不入的。
顾歧默然,轻轻叹了一声,将那斗笠摆回角落,转而回了屋子。
苏敛似是眼巴巴等着他,他一进屋,苏敛直接坐直了,两眼发光。
“你在外面干嘛呢!”她脆生生的问。
“把大师的东西还回去。”顾歧关上门,往床边一坐,苏敛主动往里挪了挪,然后抓住他的手用力搓了搓,放到嘴边哈气:“我给你暖暖!”
突然受到了这么好的待遇,顾歧忍不住翘起唇角,也不说话,就这么饶有兴趣的打量着苏敛。
果不其然,苏敛憋了一会儿就沉不住气了,小声道:“咱们俩现在算什么啊?”
“你说算什么?”
“好,好朋友?”苏敛的耳根有点发红,声音更小了:“特别好的那种……”
顾歧“啧”了一声,俯下身去,凑到苏敛的跟前,苏敛原本还埋头算小九九,一回头发现顾歧骤然靠的极近,呼吸几乎触到了脸上,她惊得往后躲,顾歧却得寸进尺的扑上了床,苏敛一打滑直接躺平,他顺势两手往褥子上一撑,噙着笑逼上去。
“我们算朋友,那你跟秦韫算什么?”他口气不大爽利的反问。
“你这个人怎么哪壶不开提哪壶?”苏敛别过脸去,不跟顾歧对视,心虚似的嘀咕,她软的不可思议,顾歧目光落在她抻开的纤长脖子上,喉结滚动,犹如猛虎捕食般亲上去。
苏敛惊喘一声,下意识的伸手去推搡,顾歧大力扣住她的手腕反压到底,趁她正过脸来要分辩的机会狠狠地吻上了她的嘴唇。
他眷恋的用舌尖描绘着少女柔软的唇形,复撬开她的唇齿,攻城略地。
苏敛破碎的哼着,被动的承受着,像个软糯的小动物。
外面大雪封山,屋内春意盎然,温度攀升,让人面红耳赤,颈项生汗。
老和尚端着姜汤叩响了门,叩了一会儿,门开,顾歧风一样跨出去,跟他擦肩而过。
“哎?施主你做什么去?”老和尚纳闷道。
“我想静静!”
“静静?”老和尚说:“静静是谁?”
苏敛抱着被子坐起来,神色有点懵,她想起来刚才的对话,还有点像在做梦。
“我不要你给我生孩子,我要是指望传宗接代,我就不找你了,你像个瘦猴一样,谁不比你强?”
“顾歧你就是个混蛋!”前一刻意乱情迷,后一刻苏敛气成了个河豚,用枕头把顾歧砸了出去。
山间万籁俱寂。
老和尚和顾歧在地上打了个地铺,老和尚鼾声大作,闷雷似的,一点都不像个出家人,苏敛枕着那鼾声躺在床上,心里却怪踏实的。
自打詹平走后,好像再没这么踏实过了。
她有点舍不得这样安宁的夜晚过去,在床上翻来覆去,忽听一人轻声道:“睡不着吗?”
她一怔,又翻过来,趴着挪到床边,一伸脖子就看见了顾歧的脸。
顾歧双手交叠枕在脑后,眼睛在暗夜中微微发亮,温柔的看着她。
黑夜中一睁眼就能看到有人在身边,这种感觉是说不出的安稳,苏敛忍不住又往外探了半截身体,小声道:“你也睡不着吗?”
“担心你而已。”顾歧说:“有心事?”
“嗯。”苏敛没掩饰,她朝顾歧伸出手,顾歧腾出手来一把握住,默契的不像话,两个人会心一笑,各自都有些不好意思。
就这么牵着手,好像也挺开心的。
“我想到一件事。”苏敛轻声说:“那天在济川,皇后娘娘安排了几个济川的大夫,他们在我之前先给荣王妃瞧了脉。”
“然后呢?”
“他们说是奉了皇后娘娘之命,我不能阻拦。”苏敛说:“他们看荣王妃虚弱,就取了个香包,在火上烤了一下,给荣王妃闻,后来荣王妃就难产了,我当时以为是薄荷类提神醒脑的东西,现在是越想越不对劲。”
“先别想了,睡吧。”顾歧将她的手放到唇边吻了一下:“回头等雪化了,咱们回宫查一查。”
“我还是睡不着。”苏敛眨巴眨巴眼。
“那要怎么才能睡着?”
“你上来?”
“?”顾歧微微一愣,在黑暗中耳根渐渐发烫:“别闹。”
“你想哪儿去了。”苏敛说:“我看大师睡觉舞叉,你都被他踢到好几回了,好心邀请你上来睡床。”
顾歧:“……”
“又不是没睡过,客气什么!”苏敛抱着被子往里滚:“快来!”
顾歧犹豫了一下,悄悄坐起来,将老和尚的一条腿从身上搬开,然后蹑手蹑脚的翻上床。
甫一躺平,便见苏敛侧躺着,目光柔软的望着他,上一次这样同床共枕还是在那酒坊老板娘家里,两个人背对着背,各怀鬼胎,怎会想到有一天会如此。
“哎,这个。”苏敛在颈子上掏了掏,拎出一个带着体温的扳指,塞过去:“还给你。”
“做什么现在还给我?”顾歧道。
“其实早就赎回来了,一直没舍得还。”苏敛有点扭捏的说:“感觉还了就彻底跟你断干净了,不大舍得。”
顾歧莞尔。
“以后也不用还了,送给你了。”
“那怎么行?”苏敛说:“不是你很重要的东西吗?”
“是我母妃留给我的遗物,的确很重要,所以才送给你。”顾歧举起手,将那只墨玉的扳指示与她看:“你傻呀,这两个是一对儿的。”
“哎?”苏敛又惊又喜:“真的哎?”
“这下放心了吧,睡觉。”顾歧有些无奈,揉了揉她的脑袋。
“你先睡。”苏敛眼睛笑得弯弯如月。
“你这么看着我,我哪里睡得着?”顾歧伸出手去盖住苏敛的眼睛:“别闹我了,睡觉!”
苏敛轻轻笑了一声,狡猾的像个小狐狸,却最终还是闭上了眼。
一夜好眠。
就在大雪封山的这几日,宫中发生了巨变,锦嫔猝然临产,生下了一个死胎,皇帝听闻噩耗大受触动,一时经受不住晕倒,太医院倾尽各种药材吊着皇帝一口气,却始终醒不过来。
一份圣旨仓促问世,封荣王为太子,接管政事,荣王临危受命。
作者有话要说: 老和尚:这好像是贫僧的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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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章
荣王不愧是荣王, 一面安排了太医院轮流替皇帝看诊, 一面安抚着皇后与太后, 接过权柄之后三日就将朝野上下的乱象一举荡平,无人敢议。
大多数人识时务者为俊杰, 依附或者阿谀奉承过去, 一时荣王若烈火烹油, 炙手可热。
随后,他便以“戕害皇厮”的罪名派人大肆包围了紫宸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