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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节
    霍世钧经过一番天人争斗,最后终于做出了这样的决定:她已经是他的女人了。不听话,有异心,那就晾着,晾在王府这座四四方方的大宅里。就算她有再多的爱慕者,他也不信她敢摒弃生养了她的薛家父母,背叛自己做出私通的丑事。等她哪天终于想通了,低头了,他或许会再考虑给她一个妥当的安排。否则,她就等着无依无靠地孤独终老。
    霍世钧知道这样的决定很冷血。但他原本就是这样的人。她是要肯放低姿态,他觉得自己对她或许还有那么点兴趣。但也仅此而已,不足以让他为了她而做出任何改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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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霍云臣见到特意赶来的冯清,听了他的回报,一愣,终于还是点了下头,转身入了禁军司霍世钧办公的南轩房里。
    其实这地方,从前一年到头,也不大能看得到他的身影。只是最近这段时间,他才停驻得频繁了些,甚至时常留宿。
    霍云臣一进去,就看见他坐在桌案之后,手上捏着支笔杆,目光端凝,还保持着刚才见到过的姿势,也不知道在想什么。略微犹豫了下,到他近前,俯身低声说了几句。
    霍世钧眉头一皱,啪一声丢下手上笔杆,道:“我知道了。”
    作者有话要说:谢谢 duduma、陌上、didadico、s要改名 投雷。
    咳咳,越来越狗血了……再重申一句,这真的就是个邪魅王爷文…望天……
    ☆、第31章
    夜幕降临,飞仙楼就如洛京城里一朵叫人欲罢不能的罂粟,在夜色中再次糜丽盛放。
    飞仙楼最清幽的惜阁里,白天出去过一趟的楚惜之现在早沐浴熏香,换了身装束。
    她知道那个男人的所有喜好。所以投其所好。用了最淡雅的熏香,把长发梳得如丝缎般柔软,松松地绾在后脑,脸庞不擦任何脂粉,身上那件胭脂色绡绣春睡海棠的轻罗霓裳并不暴露,但却恰到好处地裹住她丰盈的胸脯、柔软的腰肢和圆润的俏臀。
    他已经大半年没来自己这里了。一开始是去了西北公干,他拒绝她想要跟去的请求。终于等到他回来了,她却又听到他大婚的消息。
    他一直就是个无情的人,她知道这一点。哪怕从前他们最亲密的时候,她在他那双眼睛里看到的,也永远是欲多于爱。有时候,她告诉自己,就这样认命。但更多的时候,她却觉得极不甘心――因为她爱他,从第一眼见到的时候,她就爱上了。
    她知道他过些天又要去兴庆府,并且不会带他的世子妃去。在数次送信没有应答之后,她决定最后一搏。为了知道那个薛姓世子妃的行踪,她甚至在离王府最近的民巷里重金租下了一个院落,就是为了能堵她。皇天不负有心人,今天一早终于得知她上了马车出门,所以一直在巷子口的轿里等。
    女人天生就爱比美。何况是在拥有同一个男人的女人之间。终于见到那个世子妃的时候,楚惜之有一阵的微微的失落。
    她对自己容貌一向自负,但也不得不承认,那位世子妃比自己更胜一筹。但很快,她就放下了心。与这位世子妃的对视虽然短暂,但楚惜之一眼就看了出来。她神色淡然,但眉宇之间,隐隐带了一种孤傲和清高。
    孤傲、清高,对于旁人眼中的美人来说,是一种赞。但对于拥有这个美人的男人来说,则未必了。她孤傲、她清高,这就表示她不懂、或者不愿去讨男人的欢心。而霍世钧,他绝对不会喜欢这样的女人,哪怕她美得赛过蓬莱仙女――尽管她一直费尽心力地去讨好,结果也未必如愿,但至少,这位世子妃在霍世钧感情的天平上,绝不会比自己要重。
    这样就好,至少,她觉得心里会舒服许多。
    她装扮完毕,安静地坐在那张古琴前,默默等了许久,等得她终于心浮气躁再次绝望的时候,忽然听到一阵脚步声。
    那是他的脚步声,沉重,矫健。一入耳,她就辨了出来。
    她睁大了眼,双手按在琴案上,望着那扇樱草色楠木五彩琉璃屏风侧的门,等着那个男人进来,两颊已经染上了红晕。
    她终于看到他出现。石青色素面的阔袖袍,一双皂靴,就和她起先想象中的差不多。但是他就只停在了门口,神色平静地望着她,一张脸上,不见喜,也不见怒。
    她知道自己今天的举动非常不当。她已经准备好了迎接他的怒气。但是只要他肯来,哪怕挟了雷霆般的怒,她也不怕。现在他真的来了,却这样冷淡,她心中忽然微微打了个颤。定了下心神,终于朝他露出她最美的笑,缓缓站了起来,朝他款款而去,到了他的跟前,依贴住他胸膛,双手抱住他的腰,仰头望着他,喃喃道:“你终于来了。”
    霍世钧未动,仍是笔直而立,与她对视一眼,忽然开口道:“谁给了你这么大的胆?竟然跑到门口去堵她!”
    他的声调很是低缓,双眼中也没透出怒色。但她立刻就听了出来,他说这话的时候,心中满是愤怒。
    她忽然起了一丝绝望,不是因为他的指责,而是他提到“她”时的那种语气――尽管带了克制、隐忍,她还是立刻有了一种感觉,仿佛那个“她”,就是他守住的藩篱里的东西。藩篱外的人,谁都休想染指,哪怕看一眼也不行。
    她压住心中再次袭来的微颤,极力保持着面上的笑,用她最柔软的声调说道:“少衡……你已经很久没来看我了。我真的很想你……想得几乎睡不着觉……我听说你回来了,你又大婚了,我真的替你感到高兴……可是你一直都没来看我……我又听说你过几天就要走了,我很想再见你一面……我托人给你传了几次的书信,却都没有回音,所以我就大着胆子这样做了……我要是不这样,你现在还会记起我,到这里来看我吗?”
    她说到最后,凝视着他的一双美丽眼睛里已经有泪光浮动。看到他略微皱眉地望着自己,始终一语不发,眨了下眼睛,一滴晶莹的泪终于从脸庞上滚落,美得像颗海珠。
    “少衡,你可以不再喜欢我……可是你就真的忍心这样把咱们的过去一笔勾销?四年……四年前,我快要遭辱的时候,是你救了我的……”
    她哽咽着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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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楚惜之第一次见到霍世钧,是在她被送到飞仙楼的第五个年头里。
    她的出身,原本是非常好的。父亲楚象,原本是桂州静江军的节度使,只有她这一个独女。但是在她八岁那一年,楚象被钟家所害,家破人亡。下面接下来的,就是那种经典的苦情路线。她随忠仆出逃,路上失散,被人捡到,见她样貌出色,辗转带入了京中卖给飞仙楼。被老鸨养了五六年,改名惜之,到她十四的时候,正准备给她□,霍世钧找到了她。
    霍世钧是受人之托找到她的。托他的人,就是在平定华州之乱时战死的华州节度使胡耀宗。
    胡耀宗与楚惜之的父亲是结义兄弟。楚象死时,他远在华州,无力回天。带楚惜之出逃的家仆后来找到了他,他知道义弟还有个女儿幸存之后,多年来便一直寻找,但始终杳无音讯。直到他自己战死在华州,临终前把这事交托给了霍世钧,霍世钧答应了下来,终于也不负所托,找到了楚惜之。那一年,他十八,她十四。
    按照霍世钧的意思,将她带离洛京,送她回老家。那里还有她的布衣族亲。但是被她拒绝了。多年青楼生涯,让她早就不是从前的那个大家闺秀了。她已经无法适应霍世钧建议的回乡布衣生活,而且更重要的是,她要是回了老家,她的血海深仇,这一辈子就永远没机会报复了。所以她拒绝,坚持要留在飞仙楼。所以接下来的,就很顺理成章了。霍世钧成了她的保护人,一年之后,她终于如愿,成了他的女人。
    本来一切都挺好的。霍世钧有一段时间,对她几乎是有求必应。她也知道他和钟家不合。所以有了这样足够强大的一个男人作依靠,她觉得自己很满足。但是渐渐地,到了这一两年间,她发现他开始疏远自己。这不是她愿意看到的,她更想要去抓住他,却发现他依旧离自己越来越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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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霍世钧凝视着这张梨花带雨的脸,眼中的冰霜终于微微地解冻。她立刻觉察了出来,眼泪流得更是汹涌,甚至开始不可遏止地哽咽,连肩头都微微耸动。
    霍世钧终于将她扶着送到了那张紫檀木雕花美人榻上,甚至体贴地递给她一方雪白的帕子。
    她希望他能替自己擦,但他好像没这个意思。所以她自己接了过来,用很优雅的姿态按了下眼睛与脸庞,朝他破涕而笑,神情动人。
    霍世钧看着她,说道:“我知道你是个真正聪明的女人,知道该怎么做才对。下一次,我不希望再听到有人告诉我,你堵我的夫人,甚至堵到了王府门口。”
    他说得很慢,声音里也不带什么感情,眼睛里透出的,是一种微微厌恶的光。
    楚惜之瑟缩了下。她知道自己这举动已经触怒了他。好在补救了过来,而他也来到了她的这个惜阁,算是一步一步都在她的预料。她自然明白见好就收,立刻垂下粉颈,应了下来。眼角瞥见他肩膀动了下,似乎起身要走,急忙露出笑脸道:“我新编了一支舞,也谱写了新曲,你坐着,我演给你看,好不好?”见他不应,又抬眼,怯怯道,“我练了许久的……”
    霍世钧终于道:“既这样,那就奏曲,舞不必了。”
    楚惜之有些遗憾。她虽称琴舞双绝,最自负的,其实还是自己的舞姿。舞动的女人,也更能勾男人的眼。但他既然这样说了,自然不会不听,露出笑,坐到了那架古琴前,轻拢慢捻开始奏曲。
    霍世钧起先还坐着,淙淙琴声中,昨夜几乎一宿未眠的疲惫渐渐袭了上来,忽然觉得心中一阵烦躁,顺势仰在了美人榻上,微微闭上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