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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7节
    “如果上天让所有的事都不能改变……”
    马文才睁开了眼。
    已经有了决定的他抚着信中“待嫁”二字,眼神中满是疯狂的神色。
    “那我就让一切按我的意思重演!”
    第254章 又见故人
    南梁的国子学建在建康东南的御街上,属于内城, 因为国子学中有不少宗室和官宦子弟就读, 所以若无牌引而擅闯者,立斩不赦。
    即便是马文才等人握有会稽学馆开具的书引, 又有谢举和中书省的手令,他们也不能轻易进入国子学。
    不过还好马文才他们来的并不是最早的,吴兴和吴郡的学生比他们早来两日,国子学里已经安排了专人接待。
    梁帝继位时,首开五馆。当时国子学还没有重开,五馆中尚有不少士生,可惜到了天监七年, 皇帝下诏重修国子学,于是皇子宗亲王侯大臣的子弟都纷纷入国子学就读,五馆彻底沦为庶人晋身之所。
    不光是五馆会分“士生”、“庶生”,即便是在国子学里, 也是分三六九等的。
    至少马文才上辈子拼了命的读书,也从未踏入过第一等“甲科”教学所在的临雍殿, 因为临雍殿只授皇室贵胄,寻常人只能看到临雍殿的屋角;
    第二等的“高第” 是甲科之下最高等, 这几乎是“灼然门第”的专属,名门中的名门诸如“王谢子弟”们就在高第所在的象仪殿就读。
    而马文才, 前世一直在第三等的“清茂”上徘徊。
    梁帝好文, 他的文才学识超人, 即使是当世大儒也推崇备至, 所以梁国也是文风鼎盛,且不说宗室子弟超然与外,就是国子学中,惊才绝艳之辈也比比皆是,若不是马文才选择了走“天子门生”这个路子,即便这一世他重入国子学,依然还是会落得泯然众人矣的结果。
    国子学可不是会稽学馆,你的射策做的再好,士族根本就不关心这些。
    旁的不说,就连国子学里负责接应他们的专员,都是士族出身。
    跟随着前方的白衣学官缓缓步入国子学,除了马文才以外的所有人都很紧张,尤其是徐之敬。
    若是从前,他自然也能从容,可现在他已经是庶人了。
    国子学一百多学生,没有一个是寒门出身,如果他之前还没有意识到这代表着什么,那现在白衣学官连看都不看他一眼,就明明白白的彰示出了国子学的学风。
    “莫担心。”
    一直站在他身侧的褚向看出了他的不安,轻声同他说道:“我们是天子门生,不和他们一起上课。只要在陛下面前出彩,何须担心别人的刁难?”
    他话虽如此说,可眉间的愁绪却比徐之敬丝毫少不了多少。
    在会稽学馆出类拔萃当然是没事,可就就这么明晃晃的出现在天子眼前,他的身份一定是瞒不住的。
    到时候会发生什么事情,谁也说不清楚。
    走到一处影壁前,这学官突然停下了脚步,身后跟着的傅歧和孔笙只顾着看学官,没注意脚下,顿时崴了脚晃了晃身子,朝着台阶下扑了过去。
    说时迟那时快,就站在他们身边的马文才一手一个,将两个就要摔得一身青苔的同窗提溜了回来,手下猛然用力,又让他们重新站稳了身子。
    见马文才连身子都没颤一下,那学官诧异地看了他一眼,不禁问道:“敢问这位郎君,以前是来过国子学?”
    这道影壁前的路看起来是平的,其实有个小斜坡,很多第一次来的人没注意都会在这里崴了脚或干脆摔上一跤。
    因为有高低差,下层积水青苔遍布,摔上一下就是一身青灰色的苔泥。
    能在国子学读书的都是非富即贵,引领者当然会将这些危险处一一指了出来,那学官刻意不说,自然不是忘了,而是有意给他们一个下马威。
    即便是国子学里,也是有派系之分的,更别说对待他们这些“走后门”的外来者。
    “并无。”
    马文才淡淡地说,“我只是比较仔细罢了。”
    上辈子马文才出身平庸,便在这里丢过面子,就学第一日一身泥泞,如今重来一次,自然不会让自己再这般狼狈,也不会让友人们也如此狼狈。
    好在徐之敬和褚向在后面说话,没中了招,否则他只有两只手,还拉不回那么多人。
    “你既然是带路,怎么能把我们往沟里带?!”
    傅歧站稳了身子,看着那斜坡就知道他是故意的,瞪着眼斥道:“万一摔断了腿脚,你负责吗?!”
    岂料那白衣学官半点惶恐的神色都没有,反倒嗤笑起他们来。
    “路都不会走的‘天子门生’,还要谁负责?先管好自己吧。”
    “你!”
    傅歧还想再说,被孔笙一把拉住,对他摇了摇头。
    “看你这样子,是对我不满?那好,麻烦你们自己去万流阁吧。”
    白衣学官像是正等着这个,冷哼着拂袖而去。
    见那学官说走就走,傅歧也傻了眼。
    “你啊,太冲动,太冲动!”
    孔笙拉着傅歧的袖子,又是叹气,又是跺脚。
    “这里是国子学,又不是会稽学馆,他这一走,我们怎么找得到地方!”
    就在里面这么胡乱走,万一冲撞到皇子们读书的地方,说不定就被人当可疑之人当场砍了。
    “看样子,国子学并不欢迎我们这些五馆出身的学生。”
    褚向愁闷地环顾四周。
    “这里这么偏僻,他有意将我们抛在这里,就是等着看我们的笑话。”
    “……这,接下来怎么办?”
    若是过去,傅歧大概会因为孔笙的话恼羞成怒辩上几句,可经历几番大变,即使是傅歧也明白有些地方是不能撒气的,有些时候更是要为“伙伴”考虑,只是他在这里人生地不熟,确实也没什么办法。
    “要不然,我们返回去,找个人问问路?”
    一时间,几乎是下意识的,几人都看向了神态自若的马文才。
    见众人看向他,马文才叹了口气。
    “走吧。”
    “咦?”
    几人愣了下。
    “去哪儿?”
    “不是去万流阁吗?边走边找。”
    闭着眼睛都能走出国子学的马文才,镇定的上前引路。
    有了马文才这个“作弊器”的存在,找到“万流阁”不过就是时间的问题。
    万流阁是天子亲临国子学讲学时的休憩之所,也是天子批阅学子们策卷的地方,上辈子马文才并没有机会到这里来,这辈子站在那副“万流仰镜”的牌匾下,马文才的表情颇有几分复杂。
    “居然真给你找到了!”
    傅歧兴奋地向马文才的肩膀轻锤了一记,从怀中掏出他们几人的身份证明就向看守万流阁的侍卫走去。
    见他们几人没有被指引者带来,那几个侍卫露出了然的表情,但也没有怎么刁难他们,就放了他们进去。
    待一进万流阁的堂厅,傅歧和徐之敬、马文才皆是一愣。
    除却屋子里十来个并不认识的学子以外,正站在上首位置说些什么的中年文士,却是马文才他们都认识的熟人。
    “子云先生?!”
    傅歧压低了声音,不太确定地问身边的马文才。
    “那是子云先生没错吧?”
    再见“偶像”,马文才几乎激动地快要颤抖,眼睛一眨也不眨地望着堂上的那位长者。
    大概是感受到了马文才的视线,中年文士停止了和堂中学子的对话,抬起头向着马文才几人望来,微不可见地点了点头。
    果然是陈庆之。
    陈庆之是作为梁帝使者身份来的国子监。
    因为这次的五馆生中有不少庶人,梁帝身边的官员大多不愿来,而得到“天子门生”名单的陈庆之看到了傅歧、马文才几人的名字后,便自荐接过了这个差事。
    虽然已经是生死之交,但陈庆之并没有对马文才几人表现出熟悉的样子,只是和他们简单地重复着接下来的行程和他们在国子学中的位置。
    说起来也可笑,五馆中趋之若鹜为此争破头的“天子门生”,在京中甚至连个水花都激不起来,国子学中无论师生更是对“五馆生”持有怀疑甚至敌对的态度。
    原本对此最为关切的梁帝,也因为最近北魏将派出使者一事而忙碌着,根本不能立刻接见这些学子,只能派出陈庆之去照应一番。
    这让这些原本以为到了建康就能“飞黄腾达”的学子们都有些失望,但陈庆之已经说得明白,梁帝既然现在根本无暇顾及他们,他们也不可能在这位“天使”面前表现出不满,反倒还要表现出以国事为重的态度。
    “陛下如今诸事繁忙,建平和平原两郡学馆的学子也还未到建康,汝等可以在闲暇时逛逛建康,领略下建康的人情风貌,静候宫中的消息。”
    陈庆之也能理解这些学子们的心情,“国子学里有学舍,我已经奉旨请祭酒安排你们的食宿,在宫中没有消息之前,希望你们不要无故离开国子学,以免接不到宫中的旨意。”
    所有学子纷纷称是。
    陈庆之满意地掠掠胡须,又说:“不过你们也不必担心,最多半月,最少七八天,宫中必有消息。而且太子对诸位的到来也很感兴趣,这几日也许会驾临国子学,诸位做好准备就是。”
    他如今每天都来国子学,也有意交好这群学子,刻意放出了一些消息让他们知道。
    听闻太子要来,众人心动不已,等送出了陈庆之,万流阁中的学子们还在讨论这位太子的事情。
    “听说太子现在很少出‘文选楼’,想不到太子会来国子学看我们!”
    吴郡的学子操着软糯的江南口音兴奋道。
    “我看我等还是应该趁这段时日多温习功课,以免陛下和殿下考校学问时一问三不知。”
    “我倒觉得我们应当如陈使君所言,在闲暇时逛逛建康,否则殿下和陛下询问起我等一问三不知,倒像个闷头闷脑的书呆子……”
    “我觉得我们既然住在国子学中,是不是得向国子学中众先生和学馆道谢?”
    一时间,众人七嘴八舌,马文才几个后来者只安静地在一旁听着。
    没一会儿,吴兴学馆中似有人注意到了马文才,在互报家门后得知这位果然是吴兴太守之子马文才,各个都态度微妙地隐隐将他们排斥在外。
    别人不知道为什么,马文才却知道,心中只冷笑不已。
    吴兴早就是豪族沈氏的地盘,这“天子门生”的名额,自然是沈家的囊中之物。所以吴兴学馆的五位“天子门生”里,倒有三位是姓沈的,其余两人的家族都是沈家的附庸,向来以沈家马首是瞻。
    沈家和马家彻底撕破了脸,马父也在郡中被沈氏排挤刁难,任谁都看得出离辞官归隐不远了,谁会在这里和马文才套近乎?